夜已深。
鬼谷之內一片靜謐，連蟬鳴蛙叫之聲也漸漸消退。
竹屋內，響着輕微的鼾聲，正閉眼躺在牀上熟睡的周武，驀然睜眼，鼾聲正是他發出。
他躡手躡腳下牀，來到門邊側耳細聽，當聽到不遠處另一間竹屋內的鼾聲後，他滿意點點頭，打開窗戶，翻身而出，悄然無聲的朝着鬼谷深處而出。
幾乎他剛走，另一間竹屋內，牀上的黃羽也睜開了眼來，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抹欽佩。
老實說，白天修煉幾乎耗盡了他的所有精力，縱然以他現在的修爲都有些吃不消，躺下去就能睡着的那種。
而那個師弟還能爬起來，悄咪咪的跑去接受那位師父培訓，就憑這一點，他都已經佩服了。
至於他……黃羽強打精神翻身而起，盤坐起來，正當他準備開始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可惡，爲什麼小武去特訓，我也得起來跟着起來練啊？”
黃羽很想躺下繼續睡，可是想到那個師弟，頓時他整個人火冒三丈，眼中迸發強烈殺意，咬牙切齒：“就衝你讓我睡不好覺，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宰了你。”
不說別的，害得他睡不好覺，那小子就是……死罪！
他運轉法門開始修煉，不過他練的並非呼吸法，而是吐納術。
經過修煉後，他發現同樣都是以特殊的節奏吸取天地靈氣，吐納術纔是根本，也更溫和，也只有用吐納術熟悉了靈氣入體的感覺了，身體方能承受住戰鬥時呼吸法大量吞噬天地靈氣時帶來的痛苦。
修成的標誌，大概就是身體徹底熟悉那種劇烈的痛感，不會帶來任何不適吧……黃羽目光閃爍，閉上眼開始練習。
不得不說他的天賦真的很好，很快就洞悉了兩種術法的本質與關聯。
……
鬼谷深處，蘆篷處。
“師父？師父？”
當週武小心翼翼過來的時候不由一怔，他並未看見玉鼎的身影，輕輕叫了幾聲，也並未聽到應答。
“等等，瀑布怎麼在發光？”
很快周武發現瀑布後，有團大約丈許的光芒，連帶着將那些水扭曲成一道漩渦門戶，只有一層淡淡的水幕遮擋：“不知通往哪裡，難道……師父在裡面？”
說話間，他好奇的伸出手朝那個漩渦門戶當中的光幕摸去。
只是手剛觸碰到光幕，周武頓時驚呼一聲，那光幕中傳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吸力，容不得他反抗，發出聲音，下一瞬他整個人就被拉扯進了光幕中。
早知道就不手賤了……消失的一瞬間周武心中滿是後悔。
接着他只覺得眼前一花，等再看清楚，就見眼前陽光明媚，擡眼看去，天空一輪大日高懸，地上綠草如茵。
而他此刻似乎正置身於一座茂密的原始山林中，林中陰氣很重，毒蟲出沒，山脈深處，獸吼沉悶如雷，四周不知有什麼生物留下的陣陣腥氣撲鼻而來，令人毛骨悚然。
“嗷吼！”
猛的，山脈深處傳來悶雷般的吼聲，令林木劇烈搖擺，亂葉狂飛，地面震顫，遠處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在出沒。
“這……這裡是……”
聽到那吼聲，還有些沒精神的周武瞬間感覺一道寒氣直衝天靈，他身不由己的嚥了口唾沫，臉色發白，顫聲道：“師父，師兄，你們在哪呀，我……”
“怎麼？害怕？”
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周武扭頭，當看到那道走出來的熟悉身影時，有種想熱淚盈眶的感覺，哽咽道：“師父，這裡是哪裡？”
“給你特訓的地方啊！”
玉鼎瞥他一眼，露出這小子的招牌笑容。
“這……這裡？”
習慣眯眯眼的周武聞言瞪大雙眼，看了眼四周，勉強笑道：“這……這個就沒有必要了吧？”
光聽到山脈深處，那一聲悶雷般的吼聲，他就有些膽寒。
“你知道……你師哥什麼已經是武道什麼境界了麼？”玉鼎淡淡道。
周武聞言猛的擡頭，眼底閃過熾盛光芒：“什麼……境界？”
一瞬間，對於這個問題的好奇，讓他忘卻了對此地的恐懼。
“武道一途與煉氣不同，修煉不過‘外煉筋骨皮，內練一口氣’而已。”
玉鼎看周武一眼，挑眉道：“他現在應該……差不多快到半步神遊天境了。”
周武瞳孔猛的收縮難以置信道：“他竟然已達……神遊天境？”
隨即，他又露出瞭然之色：“我與他的實力竟然相差如此懸殊，難怪，等等，如此說來那天……”
他又想起了那天的比武。
“沒錯，你有所保留，他亦未出全力。”
玉鼎看着周武，神情淡淡道。
與煉氣四境一樣，武道也分爲四個境界，分別爲煉體法境、五極人境、超凡地境、神遊天境。
此四境由來自然是上古人族先賢，承蒙聖人講道，取他那位大師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意了。
煉體法境，這是武夫一途基礎中的基礎，又分皮肉筋骨膜五步，用意自然時強大體魄，打熬增長氣力。
上古人族肉身孱弱，在肉身強大的各族之間求生存，強大自身自然是先決條件，也未後來成爲大地之主打下了基礎。
其次，五極人境則是修煉內臟，壯大五臟六腑。
至於超凡地境，超凡二字已說明了一切，真氣凝練爲正純厚的真元，打通七十二處大穴並以真元填滿，擁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凌空虛度亦非難事。
神遊天境則是無數武夫難以企及的高度與傳說。
神遊天境，打通體內三十六處天罡大穴，一百零八處大穴盡通，氣血旺如海，精氣盛狼煙，真元生生不息，舉手投足就有開山斷江，不可踹度之神力。
天境之上則是傳說中的武道人仙，號稱：以人之道，比肩仙神！
“他……亦未盡全力？”
聽到玉鼎的話，周武整個人陷入了沉默，瞳孔顫抖着，似乎有些無法接受。
“你想到了什麼？”
玉鼎平靜望着他問道，周武的境界算起來充其量也不過超凡地境初期的程度，看起來突破時日不久，中間足足相差了一個武道大境界。
事實上，除了年齡外還有一個原因拉開了兩人的實力，那就是……老師！
他看出黃羽的根骨固然好，可除了天生原因外似乎還有人從小替他洗毛伐髓，以一些外物輔助，強大體魄和肉身。
至於周武的話……根骨就是純天然的璞玉，未經雕琢的那種，這也是他選擇給這小子開小竈的緣故。
“師哥……的確比我厲害！”
周武嘆息道：“足足一個大境界，師父說三年追上師兄有些太高看我了，或許給我十年八年，我纔有可能追上現在的師兄。”
“可那是進谷前的他，與爲師無關。”
玉鼎目光閃爍道：“爲師不在乎你們進谷時差距有多大，只負責你們離開鬼谷時，實力不分伯仲。”
聞言，剎那間，周武看向玉鼎眼中冒出熾盛的光，就像黑暗中看到了燈火：“師父？”
玉鼎淡淡道：“若是你們實力相差懸殊，那結局自然已經註定，讓你們去競爭勝者，又有何意義？”
“嗯！”周武重重點頭。
“接下來，放棄你心中的任何想法，摒棄雜念，爲師傳你鬼谷絕學縱劍術。”
玉鼎來到一塊石頭上，盤坐下來：“而此地就是你接下來一年中，接受爲師特訓的地方……”
“縱劍術？”周武坐在石頭下露出思索之色。
“爲師觀天地而法萬物，悟出縱橫之道，開創出一套劍術，又以天地之道分爲縱劍術與橫劍術。”
玉鼎看着周武一眼徐徐道：“而縱之道與縱劍術，比較適合你。”
“爲什麼？”周武一怔。
“縱者，合衆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衆弱也；橫劍攻於計，以求其利，是爲捭；縱劍攻於勢，以求其實，是爲闔。捭闔者，天地之道也！”玉鼎道。
“合衆弱……以攻一強？”
周武喃喃自語，眸光越來越亮，忽然又心虛下來：“這麼說來，縱之道與縱劍術簡直是爲我量身打造，的確更適合我，可師父怎麼知道的，莫非師父已知道我的身份了？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玉鼎淡淡道：“爲師對你們的身份不感任何興趣。”
“是！”周武心中一凜摒除雜念，忽而忍不住擡頭道：“這麼說，橫劍術……”
玉鼎看他一眼，周武當即不敢再分心其他，忙屏息凝神，端正坐姿，像極了聽課的小學生。
“縱劍術共分爲十式，特點是簡潔樸素，只求一擊必殺，不需要多餘的花哨和修飾，只求速度、力量與準確性的完美結合。”
玉鼎緩緩道：“所以簡單的說，要訣只有三個字，那就是……快，準，狠！你以後要做的就是更快，更準，更狠，今日爲師傳你九式，其中必殺之招名百步飛劍，百步之內神鬼皆殺……”
“嘶？”周武倒吸一口涼氣，忽然一愣：“等等，師父，不是有十招麼？”
“是有十招，但爲師對你們只教九招。”
玉鼎看他們一眼道：“至於最後的一招至高之劍，爲師設計中有，但到底是什麼，得靠你們自己去悟。”
自己悟……周武嘴角一抽，忙陪笑道：“有什麼提示麼，師父？”
玉鼎從石頭上飄然落下朝遠處走去。
“也許這一劍你們將來會領悟，亦或許直到你們中一個人死去，都未必能悟出……”
“嘶，聽起來……好難啊！”
周武抓耳撓腮，嘀咕道：“還有，哪有師父教徒弟讓自己悟的？”
不久後，玉鼎從瀑布下的漩渦中一步踏出。
瀑布的光芒一閃，化作一個卷軸，飛來落入了他的袖子中。
作爲主人，他可隨意控制山河圖中的一切，而此刻，外面的天空纔剛剛破曉。
這時，黃羽提着劍，從遠處走來，要去瀑布上修煉。
玉鼎開口道：“羽兒你等一下。”
片刻後，草廬下。
“事一強以攻衆弱？”
黃羽唸叨着，擡頭看向玉鼎，露出了和周武一般的表情：“師父莫非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要用這樣的目光，看着爲師，爲師對你們的身份絲毫不感興趣。”
玉鼎淡淡道：“你的問題爲師大概也知道，或許，橫之道是你要求的答案，得救之道，便在其中。
橫劍術的特點便是：狂如風、猛如浪、氣勢震天、殺氣騰騰、快如閃電、變化多端、招招致命，不給對手留一絲一毫喘氣之機，簡單的說就是……”
“狂、猛、快、準、狠……”黃羽低語，目光卻是越來越亮。
“誒？”玉鼎一怔，這一次默默點頭。
他承認，雖然這倆人資質相近，但在武鬥方面的天賦，黃羽的確比周武還要高上一丟丟。
“橫劍術共有十式，今日爲師教你九式，其中威力最大的最強殺招是爲橫掃八方。”
玉鼎道：“這一劍的修習者，需要有縱使千軍萬馬仙神妖邪在前擋路，我自一劍橫掃破之，劍氣縱橫三萬裡，一劍光寒九重天……的霸氣！”
百步飛劍也好，橫掃八方也罷，事實上，這兩招劍術放在這洪荒真的算不了什麼，但他有闡截兩教的知識儲備啊，改良招術什麼的他有大量經驗啊。
現在聽起來，他對這兩招劍術的形容，像是在吹牛麼，所以姑且就算他吹牛吧。
但，莫忘了這是什麼世界，待這倆小子成長起來，他這個師父吹過的牛這倆徒弟都要給他圓回來。
什麼？圓不回來？
呵呵，逐出師門，他自己用。
“嘶……”聞得此言，縱然已是神遊天境的黃羽也倒吸一口冷氣，忽然愣了愣：“等等，好像不對，師父，你不是說橫劍術……有十招麼，您今兒個怎麼只教弟子九招，最後一招呢？”
“最後一式，乃是縱橫劍術的至高奧義，擁有驚天動地神魔辟易難以估量的力量。”
玉鼎看着黃羽淡淡道：“但這招，只存在於爲師的設計中，具體如何，需要你們去悟，至於能否讓這一招出現在這世間，就要看你們兩人能否悟出來了。”
“是麼？”黃羽陷入了沉思。
玉鼎看了看黃羽，又看了看他的袖子，心中一嘆。
兩個臭小子，爲師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再多，上面就不允許了。
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的抉與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