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
一直下墜！
蘇禾鼓動真元，體外堅冰卻安如磐石牢不可破。
蘇禾心底驚濤駭浪，不知那半具白骨是什麼存在的遺蛻，只是輕輕一撞就將他凍徹。
“你還好嗎？”蘇禾傳音過去。
半晌才收到紀妃雪的迴音：“好！…很好！”
紀妃雪不是在客氣，她此刻的狀態無與倫比的好。被龍龜蛇身裹住，外面又有至陰至寒詭異至極的氣息，她神識探不出去，不知龍龜外界發生了什麼。
不過從剛纔開始，就有絲絲涼意透過靈蛇傳了進來，這涼意奇特，不似法則，不似規則卻凌駕于于一切，落在身上便融入她眉心符籙中，不是在補充符籙的消耗，而是在拓充符文，讓她符文擁有更多功能。
這種功能似乎就是針對外界環境的，或許符文真正形成，她也可以不懼外界氣息？
這是龍龜的力量？他爲何將自身力量傳給了她？
紀妃雪心臟一揪，又想到了先前蘇禾孔雀真身用出的天殺大陣。仔細回憶，那確確實實是她的天殺。
她不喜龍身，但龍身戰力確實非同一般，天殺是模仿龍身的神通百兵所來。
諸天萬界只有她既有龍身，又有人身才能創出這般陣法，其他存在便是更強大的大能，也不可能掌握人龍變化之間的奧妙。
這和道行、境界甚至同掌握的道法多少都無關！就像老虎再厲害也不如幼鳥飛得高。
其他人不具先天條件。
龍龜能掌握天殺，必然是她自己佈下天殺大陣，任憑他孔雀真身神羽汲取，凝聚在羽毛上的。
紀妃雪瞭解自己，不管自己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是心善大方之人，只有對至親……真正的至親，纔會這麼做。
時間麼？
“沒事就好……”紀妃雪感知到了龍龜的心神——不是傳音，就是在她回覆後，龍龜下意識精神波動。
這種無意間的波動，做不得假！
這種發自內心的關心，讓她心臟好似被一隻大手，狠狠的攥了一下，似酸、似痛。
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
出生至今便是母親也不曾對她這般貼心過，那條龍只想着要她變強，再變強！恨不得讓她強到鎮壓荒古。
至於其他的，生死、心理、需求……
似乎從沒在意過。
因爲父親原因，她與龍族鬧得甚不愉快，尤其那幫老傢伙還想着左右她時……
紀妃雪心臟一揪，輕輕一動便感知到纏繞在身上的靈蛇。
這蛇嚴絲合縫，半點兒空隙不留，將外面可怖氣息盡皆阻擋。
幽冥氣息麼？
龍龜是這般稱呼的。幽冥氣息的可怖只一瞬間紀妃雪就領略到了。龍龜說幽冥氣息傷不得他，恐怕水分不小，傷不得孔雀真身怎麼變禿毛雞的？
騙她，讓她安心被守護？
紀妃雪心臟狠狠一揪，吸了一口氣，身子微微顫動，面色立刻一紅。
先前在幽冥通道中被強大的吸扯撕爛了衣衫，雖不至於赤裸，卻也衣不蔽體，處處春光乍泄，稍微一動肌膚便貼在蛇身上。
龍龜的靈蛇不曾將她箍到不能移動喘息的地步，龍龜是自己擠自己，儘量給了她空間。
但再給空間，都是被纏繞住的，有些觸碰不可避免，依着龍龜境界，哪怕神識不透進來，只是點點觸碰，足以在腦海勾勒出她此刻的景象。
紀妃雪臉色微紅，低下了頭顱，想向後縮回身子放開胸前，但才一向後，前面被擠壓變形的地方沒有多大改善，反而臀兒也貼了上去。
本就微紅的面色，頓時鮮紅如血。向四方感應，那龍龜神識沒有探進來，她才微微舒了口氣。
蘇禾裹在堅冰中，一動不能動，隨着堅冰一路向下跌去，只覺得被人收入了太淵一般，下墜！一直在下墜。
不知多久，好似一個世紀又似剎那一瞬，在這裡竟有幾分時光長河的感覺，讓人忽略了時間。
然後……
轟！
一聲巨響，整駝冰砸在了地上。這般速度落下，大地之上卻沒有半點兒異常，沒有砸出天坑，沒有震動四方。
只是體外堅冰似乎受不得這般衝撞一般，咔嚓一聲裂了開來。然後便是嗶嗶啵啵的碎裂聲，一片片冰層跌落，終於砰一聲碎開，落了滿地。
蘇禾搖搖頭看向四方。
一片昏暗幽冥，視線在這裡看不了太遠，三五萬裡便是極限——若在諸天萬界，蘇禾現今境界，可從一方大世界看到另一方大世界！
雖不至於明察秋毫，但看清另一方世界的山水卻是輕而易舉。
四方幽冥氣息濃郁——不對，應該說四方只有幽冥氣息！
這裡，是冥界？
擡頭看不到幽冥通道，仔細感應也沒有半點兒通道氣息。就好像從一個世界落入了另一個世界。
“放我出來吧！”紀妃雪青弦一般的聲音傳來，不似後世的嫵媚，多了幾分脆爽，單聽聲音便給人俠女的感覺。
隱隱的還有一點兒……中二！
她感知到蘇禾落地了。
“外面是幽冥！”蘇禾回聲。幽冥對他無傷，但是對尋常修士便是致死之地。
哪怕正常的幽冥氣息，沒有白音弄出來的詭異，不會吸食一身精元真血，腐蝕力度卻猶有過之。
“無妨。”紀妃雪清聲回道。
蘇禾遲疑片刻，紀妃雪沒有催促，但片刻之後纏繞她的靈蛇緩緩舒展開。
蘇禾選擇相信紀妃雪，先前通道中紀妃雪就有手段略微阻止幽冥氣息，一路落下來她身上似乎又發生了他所不知的變化，身子變得清涼冰冷起來。 應該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蘇禾才展開蛇身，就見地上散落的冰塊，在蘇禾還沒反應過來的剎那間，已經紛紛化作流光射在紀妃雪身上，蘇禾大驚，卻見紀妃雪眉心符文倏地閃爍起來，將冰塊盡數吸收。
四方幽冥氣息涌來，竟對紀妃雪再造不成半點兒傷害。
紀妃雪一步跨出，身上白光一閃，已經換了一身衣衫，遮住泄露的春光。
前方一片湖泊，湖水死寂。岸上一顆好似柳樹的的枯樹，紀妃雪落在枯樹旁，背對蘇禾。半晌不曾開口。
蘇禾舔了舔嘴脣，微微向後退了一步：“那個…此地人生地不熟，咱倆間的戰鬥暫時擱置，先探索此地，想法子出去可好？”
蘇禾怯怯的說話，卻不見紀妃雪迴應，半晌過去，已經心焦，才見紀妃雪素手輕揮，落在蘇禾龜殼上的朱厭血祭煉的符籙，便被收去了。
一身神通又回來了。
蘇禾搖了搖身子，一陣舒爽。
好奇看向紀妃雪，便聽紀妃雪問道：“鳳祀夫君是何人？”
蘇禾一愣，不知紀妃雪怎麼突然八卦了起來。但還是回道：“我沒見過，他已經寂滅，不過祀姥姥說過，是一隻玄鳥。”
蘇禾在說這話時，星環已經顯露出來，籠罩自身。鬼知道哪句話就會犯了忌諱。
前面紀妃雪似乎笑了一聲：“果然被那頭老玄鳥得手了？”
鳳祀和玄鳥的事，除了當事鳥和她世間無第四人知曉！
紀妃雪緩緩轉頭，看向蘇禾的星環，第一次真正打量這道由時間之力凝聚而出的圓環。
看了半晌，忽然開口道：“婚書，我不認！”
“嗯？”蘇禾愕然擡頭。
卻見紀妃雪一臉認真，雙目清澈的看着他：“我不認得你，便是日後會嫁給你，那也是日後之事，此刻我不認！我會想盡法子解了婚書契約，若真有緣，日後你再加！若無緣，此事作罷！”
蘇禾一愣，接着大喜。這話說的很明瞭了，紀妃雪相信他是穿越時間來的了——最起碼，接受部分設定了。
他笑着：“好！需要我做什麼，我配合——大不了回去後，被你吊起來抽。”
紀妃雪黛眉微蹙：“我很兇？”
蘇禾搖頭，一臉苦笑：“沒有，就是……”
就是有事沒事吊起來抽我一頓罷了。妥妥的家暴！
雖然沒說，但只看他神色，紀妃雪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神色不變：“那必是你的錯。”
這龜或許欠打？提起被自己打，雙目中竟有異色流過，幸福？
“她是什麼樣子?”紀妃雪輕聲開口。
蘇禾一怔，便反應過來。紀妃雪這是在問日後的自己。
蘇禾笑了笑：“很美，很強！超出想象中的強，諸天萬界獨一份那種，已經殺進泰祖、鳳祖同境界那種。”
紀妃雪沉默許久：“你來自很久之後？”
泰祖那般境界，不是單純天賦就夠的，天賦再妖孽，也要有足夠的時間成長。
蘇禾聲音低了幾分：“七十三萬年之後……”
紀妃雪不知想到了什麼，愈加沉默了。
許久。
“你來這個時代做什麼？”
“歸望山盜寶，還……爲你！”
紀妃雪似是沒有聽到後半句，只沉默片刻，道：“歸望山很強！四靈任何一族都比不得歸望山，包括龍族。”
龍族十幾條成年龍，也比不上歸望山。那是道起之地，真正的底蘊強到可怕！
蘇禾聳了聳龜殼。
他能怎麼辦？現世的紀妃雪還被困在大日墳墓，按照泰祖的描述，或許只有這個時代，歸望山某種至寶才能救她？
大日墳墓有蘇禾不知道的東西？這導致具體要偷什麼蘇禾做賊的都不知道！
沒有糾結這個問題，紀妃雪環視一圈，問道：“這是何地？”
“或許是幽冥？”蘇禾自己也不確信。畢竟這上面是鳳冢，不知這是老鳳凰佈置下的地方，還是真的就是幽冥。
此地幽冥氣息濃郁，與蘇禾內世界的幽冥世界有幾分相像。不過蘇禾的幽冥世界死亡中還帶着一點至純的生機。
而這裡卻好似純粹的死寂！
而且……
蘇禾望着幽冥天空，心中升起一道疑惑。
在諸天萬界，他能感知到天地的存在，可以設祭壇禱天告地，溝通天地。觸碰底線也有天罰降臨。
但在這裡，蘇禾感知不到！
就像這裡沒有了天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