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宇是御東城的一個守軍小頭目。
御東城五千萬守軍之中，很普通的一個小頭目。
他親眼目睹了舞女公開在刑場被斬首，又參加了阻攔徵西軍的行動，最後，灰溜溜地大敗而回。
如今換班輪休回到營中。
鄧宇與手下一衆士兵聚在一起，吃着醬肉，喝着悶酒。
苦作入喉心作痛。
有年輕士兵鬱悶道，“鄧哥，你說我們拼死拼活爲的什麼？”
“爲了妖怪大爺醉生夢死的生活？”
“我一兄弟的老婆，就是衆舞女中的一人，他聽說舞女要被斬的消息後，立刻去劫刑場，結果被亂刀砍死！”
“死得那叫一個慘啊！”
“親媽都認不出來了！”
年輕士兵語氣同情。
“我是士兵，堅決服從上級的每一個命令，但是，每每想到刑場上的血和舞女們死不瞑目的頭顱。”
“我真不明白舞女們犯了什麼罪？她們也只是服從城主的命令跳舞而已，真的該死嗎？”
一個暴臊的士兵拍桌子，低聲咒罵道。
“該死的是那三腳蟾！”
三腳蟾是士兵們私下對於城主的篾稱，因爲城主的本體，乃是一隻三足人面蟾蜍。
鄧宇沉聲道。
“上面的事情，也是你們能議論的？當心隔牆有耳！”
“再說了，城主大人治軍極嚴，且深得主帥信任，你們就算是再不滿，也得給我在心裡憋着。”
士兵們嗤笑一聲。
城主大人確實是治軍極嚴，不過嚴得不是軍紀，而是刑罰，草菅人命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鄧哥說的不錯，敢於反抗或者舉報城主的人，無論什麼職位，下場都是神秘失蹤。
“胡哥，極道妖宮在咱們中洲聯盟是一手遮天，但東邊不是還有一個東洲聯盟嗎？”
“聽說那邊以人族爲尊，拜的不是什麼大妖，而是一位真正的仙人！聽遊商說，那仙人可喜歡吃妖獸了！真希望他能仙臨中洲！大開尊口！”
“就是，我也聽遊商說了！那邊的老百姓不用當兵也能有米有肉吃！甚至只要祭拜炎黃老祖雕像，就能獲得氣運修爲，雖然不多，但是延年益壽是足夠的。”
胡守皺眉。
“遊商的胡話你們也信？”
衆士兵齊齊搖頭。
解釋道。
“胡哥，一個地方的遊商可能是在扯淡，但是，各地經過的遊商都是這麼說的。”
“東洲在炎黃老祖出關後，可能真的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胡守眯眼。
“那又怎麼樣？天高皇帝遠！縱然是仙人，那也是東洲的仙人，我們看看就好了。”
“三洲格局維繫萬年，豈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這時。
賬篷外突然響起腳步聲。
衆士兵頓時噤聲，低頭沉默喝酒，顯然不是一次兩次埋怨了，經驗非常老道。
一個守門士兵進來笑着報告。
“鄧哥，您的母親帶您的女兒來探望你了。”
鄧宇起身，面露喜色。
對於一個從伍軍人來說，有什麼比至親來探視，更能讓他喜悅的呢？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說着。
他環顧一圈。
笑罵一句。
“你們這羣混蛋少說兩句會死嗎？等下被糾察盯上，又要我破費靈石了。”
衆士兵嬉笑道。
“鄧哥，你快去和家人團聚吧，我們又不是新兵蛋子，不會給你惹事的。”
“就是，跟我們這羣大老粗有什麼好待的？老婆孩子熱炕頭不香嗎？”
“鄧哥快去吧！”
鄧宇搖頭失笑。
轉身來到軍營大門。
見到了自己的老母親和女兒。
“娘，你怎麼來了？這兵慌馬亂的，你在山裡躲躲就好了。”鄧宇發自內心地笑起來。
鄧母顯然有些心事。
“兒啊，找個安靜的地方，娘有些話要跟你說。”
小姑娘則向父親伸出粉嫩小手。
“爸爸，抱抱！”
鄧宇爽郎地笑了一聲。
“好好，爸爸抱你！”
旁邊的守營士兵笑道。
“你女兒真可愛！”
“我要是有個你這麼可愛的女兒就好了！”
“醒醒，你沒有老婆！”另一名守營士兵無情補刀。
鄧宇哈哈大笑。
抱着女兒，帶着老母親，來到軍屬帳篷區。
“娘，你這麼急着過來看我，是有什麼事情嗎？如果是宵小之輩騷擾的話，咱們先忍着，等我閒下來，就帶人回去，狠狠收拾那羣遊手好閒的小地痞！”鄧宇冷哼一聲。
鄧母搖頭。
“不是的，小地痞知道徵西軍打過來了，早就跑得沒影了。兒啊，我是擔心你，聽說徵西軍背後有一尊真正的仙人，將極皓海硬生生分開了一條海底大道。”
“是有這回事嗎？”
鄧宇點頭。
“是有，我親眼所見。”
“不過，東洲聯盟的徵西軍只有一千萬兵力，我們中洲聯盟守軍有足足五千萬兵力，又可以據城而守。而仙人也不可能經常出手，所以，沒什麼危險的。”
鄧母面露愁苦。
“那麼深的一片極皓海，仙人說開就開了，仙人之威豈是我們可以想像的？”
“兒啊，聽娘一句勸，收手吧！”
“幫助妖怪對抗仙人，只有死路一條，對面白帥也說了，破城之後， 守城士兵一個都不會放過，而百姓則不會動。”
“你何必要繼續跟妖怪同流合污呢？”
鄧母苦口婆心。
鄧宇面色大變。
捂着鄧母的嘴，小聲道，“娘，在軍營裡，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此事休要再提！”
“兒子心中自有決斷。”
“白魈並非嗜殺無辜之輩，若是城破，被殺的頂多是我們這五千萬守軍，你們軍屬必然會平安無事，甚至都能修仙。”
“這樣挺好，我死也能瞑目了。”
“而如果城沒破，那就照舊活着……”
鄧母嘆息一聲。
知道兒子擔心東洲戰敗，全家人的災難後果，根本不可能考慮她棄暗投明的建議，只能放棄了。
“兒啊！如果真的敗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放下武器，知道麼？你畢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到時候爭取寬大處理，戴罪立功，還是能保下一條命的。”
“娘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可不要讓娘白髮人，送黑髮人。”
“不要讓孃的兒媳沒了丈夫。”
“不要讓孃的孫女沒了父親。”
鄧宇望着老母親的滿頭銀髮。
哽咽道。
“放心，娘，我也不是年少輕狂的那個歲數了，不會逞能的。”
鄧母嘆息一聲。
“那行吧，戰事吃緊，娘也不多打擾你了。”
“娘走了。”
“你不用送。”
鄧宇抱着女兒，送老母親出軍營大門。
女兒眷戀地死死地抱着父親的脖頸，帶着哭腔道，“不嘛，我要跟爸爸一起玩。”
這時。
旁邊突然響起一聲不懷好意的邪笑聲。
“呦，好可愛一小姑娘，正好城主想要換換口味，鄧兄，不如獻上你的女兒吧？”
另一個同樣不懷好意的聲音附和道，“對啊！這樣你們父女就能天天相見了。”
“豈不是美哉？”
鄧宇定睛一看。
說話的兩人，乃是御東城主的兩名親兵。
這兩人背後跟着一羣漂亮女子，一看就是剛從外面擄掠回來。
鄧宇皺眉，內心大大不妙起來。
鄧母勃然大怒。
指着兩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們這羣畜生，我小孫女她才八歲！”
“休要打她的歪主意！”
城主親兵嗤笑一聲。
“呵——”
“八歲怎麼了？城主大人說了，這次它就要玩嫩的！老太婆你說話注意點，要不是看在鄧兄的面子上，我一聲令下，包教你碎屍萬段！”
“就是，什麼玩意！不會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吧？鄧兄，你說是吧？”另一個親兵似笑非笑地盯着鄧宇。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鄧宇額頭冷汗直冒。
雙手奉上女兒。
滿臉陪笑。
“兩位大哥說的對，我女兒能夠伺候城主大人，是她的福氣，我母親她老糊塗了，不懂事。”
“兒啊，你怎麼能……”鄧母氣急攻心，直接昏了過去。
城主親兵親切地拍拍鄧宇肩膀，“確實，你母親她要有鄧兄你一半的格局，不至於一輩子是個平民百姓。”
“你女兒我帶走了。”
鄧宇望着兩人抱着他女兒遠去的背影。
臉上的笑容依舊。
手心卻已經捏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