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調息少許，無心煉丹。
他目露沉吟之色，似乎明白了大姐的用意，她將自己最出色的侍衛獻給自己，無非就是想讓自己轉移注意力，放過韓妍。又或許，她想靠一個女人把自己栓在韓家？
想來想去，他認爲只有這兩條能夠勉強說得通。
韓冰苦笑着搖了搖頭，對於自己的大姐，他不可能去責備，況且人家也是好心，只是，他的一生已經欠了太多的感情債，大姐又給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反而弄巧成拙。
右手一揮，一隻丹爐呼嘯而出。
時間一晃，便是四個月過去，韓冰始終沒有走出閣樓。然而每隔一兩天，季芙都會進去待上一段時間。
關於韓冰與季芙之間的事情，漸漸地在家族內部傳開了，不說別的，至少季芙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是騙不了人的。
族中已經有不少下人開始明的暗的稱季芙爲少奶奶。
這些謠言，在韓素高調地宣佈解除季芙侍衛的職務，轉而晉升族內長老的時候，立刻便是真相大白。
顯然，對於這件事，作爲一族之長的韓素是相當支持的。
對於族人對於自己的一些改變，季芙每次來到韓冰的密室時，也會如實地跟他說。韓冰只是靜靜地聽着，卻是沒有過多地發表看法。
四個月的時間，韓冰早就已經將韓家所蒐集到的所有藥草全部煉製成丹藥，韓家的丹藥庫裡，已經達到前所未有的豐富。
韓冰現在已經不煉丹了，還整日把自己關在這裡，這一切，季芙都看在眼裡，有心想要勸慰，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大多數的時間，她都是默默地坐在一旁。
“少爺，等孩子生下來，我可以獨自撫養，您不需要分心來照顧我們。”季芙說道。
韓冰回過頭，靜靜地望着她。
“雖然族長大力支持，但我有自知之明，論天資、論修爲，我都是沒有資格成爲少爺的伴侶的，所以，我不敢向您要求什麼。”季芙低下頭，眼眶微紅，繼續說道。
韓冰內心暗歎，顫抖地伸出手，想要去摟抱她，卻是猶豫之下，放了下來。
“你也不要看輕自己。資格不資格的，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他說道，內心深處涌現一股刺痛，季芙對自己，也許正如自己對青伶。
資格？這不是一個好的理由。
季芙聽到韓冰的話，微微一愣，眼中流出一滴淚來，作爲一名多年馳騁沙場、甚至滿身血腥的侍衛，她是從不流淚的。
“少爺，您整日把自己關在這裡，族長心裡也很難過，這段時間以來，她經常向我打聽關於您的消息，以我對她的瞭解，我知道，她很擔心你，只是嘴上沒有明說罷了。”她說道。
“族長還說，如果少爺您什麼時候想見她了，她會來找你。”季芙繼續說道。
“二小姐呢？”韓冰問道。
季芙微微一愣，臉色略有變化，猶豫之下，輕聲說道：“二小姐一個月前宣佈閉關了。”
韓冰點了點頭，韓妍突然閉關了。
“二小姐說，這一次閉關，她要衝擊化神境，不達目標絕不出關。”季芙補充道。
“化神？”韓冰臉色微變，從化尊後期，直接衝擊化神，即便是有再好的天資、再多的丹藥和靈石，沒有百年時間，想都不要想。
“看來，二姐是要閉死關了。”韓冰輕嘆一聲說道。
“少爺，我打聽到了二小姐閉關的地方，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季芙說道，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卻是突然被韓冰粗暴地打斷。
“不要摻和到我與二姐之間來！”韓冰怒吼道。
季芙在韓冰這一吼之下，驚叫一聲，身體本能地後退，差一點摔倒在地，她目中透出驚恐之色。
“對不起，少爺。”她連忙說道，聲音有些哽咽。
韓冰沉默少許，望着眼前受到驚嚇的季芙，自知失禮，卻是心情煩躁，沒有去解釋。
“你出去吧。”他揮了揮手，淡淡地說道。
季芙流着淚，遲疑之下，轉身離去，出了閣樓一路小跑。
在距離韓冰的閣樓不遠處的一處林蔭下面，韓素突然叫住了她。
“怎麼了？他欺負你了？”韓素看到季芙略有紅腫的眼睛，擔心地問道。
季芙看到韓素，終於哇的一聲痛哭起來，接着一五一十地將先前密室內的經過都說給了韓素聽。
韓素聽了季芙的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沉默許久之後，說道：“你回去休息吧，這些天不要到處亂跑，養好身子要緊。”
一柱香後，韓素來到了韓冰的密室門口。這是四個多月以來，她第一次來到這裡。
密室之內鴉雀無聲，韓素輕輕地敲門，卻不曾想門根本就沒有鎖上，在她輕輕一敲之下居然開了。
她直接走了進去。
密室之內，韓冰縛手背對着門口站立。
“你是不是在恨我？”韓素關上門，沉默少許，輕聲說道：“我做這些，或許方式方法有些欠妥當，但出發點是爲了整個韓家，也爲了你好！”
“爲了我好？”韓冰轉身，瞪視着韓素，突然吼道：“從小到大，你就是一副大姐的派頭，什麼都要聽你的，你做什麼都是對的？”
韓冰怒吼的同時，全身修爲自然爆發，巨大的威壓之下，韓素直接被震退，重重地撞在身後的門上。
“你敢用這種下作的伎倆來對付我，你也會拿它來對付韓妍？”韓冰上前一步，繼續吼道。
“如果你這樣對韓妍，不光她會跟你拼命，就算是我也不會放過你！”韓冰怒吼中，猛地一掌拍在韓素身邊一尺外的門上，一聲震天巨響，整個房門應聲粉碎。
韓素原本緊靠在門上，突然感覺後背一空，身體踉蹌之下直接後倒，摔落在地。
韓素摔倒，韓冰一愣之下，這纔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後退幾步，臉色一連數變，對自己的大姐，他可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
閣樓之外，所有的侍衛此刻都是遠遠地退開，一個個噤若寒蟬，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驚動了樓內之人。
閣樓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足足半晌後，韓素才默默地從地上爬起，她臉色蒼白，眼眸溼潤，嘴脣顫抖許久，才緩緩地說道：“是姐錯了，姐向你道歉！如果你覺得不滿意的話，我可以在全體長老大會上向你道歉！”說完，她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韓冰呆呆地望着大姐，感覺腦海之中一陣恍惚，大姐也會哭！這一幕直接顛覆了他記憶中的大姐形象。
女人畢竟還是女人，即便是大姐，即便是一族之長，也是有哭的時候。
韓冰遲疑中，上前幾步，他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塊手帕。
“大姐，我不該這麼跟你說話，我只是心情不好，請你不要跟我計較。”韓冰說着，提起自己的袖子去幫她擦眼淚。
韓素的手不肯挪開，韓冰擦不了她的眼淚，他放下袖袍，伸出手臂，直接將她抱在懷裡。韓素沒有躲閃，伏在韓冰懷裡哭得更厲害了。
韓冰沉默中，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背，直到她漸漸平息下來，才輕聲開口道：
“大姐，我知道，你一直非常介意我跟二姐的關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此而起，其實我跟她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如同我現在抱着你一樣，二姐生性要強，她有一些悲慘的過去，不想向外人提及，所以一直以來都得到全族人的誤解。”
韓素停止了抽泣。
韓冰繼續說道：“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把在二姐身上發生的一些事情告訴你，但是不管你聽到什麼，你都不能再向其他人說，因爲這些事，不管是我，還是二姐，都是不願意向人提及的。”
“你說吧。”韓素小聲道。
韓冰輕嘆一聲，閉上眼睛，緩緩地將韓妍到了紫道宗之後的一切遭遇說了出來，從幫紫道宗抵抗外敵、到韓妍被俘、到向赤天皇族復仇、一直到疏影星隱居……
韓冰的懷中，韓素的身體漸漸有些僵硬和冰冷。
“當年與二姐一同被俘的，還有我的道侶柳月，以及小女兒雅然，她們經受了同樣的遭遇，後來，柳月自殺了，好在雅然挺了過來……如果沒有疏影星，沒有韓婷婷，我不敢去想象現在的二姐會是什麼樣子。”
“不可否認，在我帶着二姐避世療傷的幾十年裡，有的時候，我也會有一些出格的想法，不過，那也僅僅是想想罷了，我知道二姐比我承受着更多的痛苦，來自身體上和心靈上的雙重壓力，她能夠健康地活到今天，已經是很堅強了。”
韓素臉色蒼白，一把推開韓冰，目中透出滔天驚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早點跟我說這些，也不至於弄成今天這樣。”她說道。
韓冰暗歎一聲說道：“二姐的性格，有時候甚至比你還要強，她不讓我說出實情，我自然是不敢說，我之前經常提醒你要善待她，你卻從來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