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無邊無際的火把確實是漢軍的一個小把戲,每個士兵橫舉一根木頭,每根木頭上插着五支火把,當士兵跑動時,五支火把便一起奔跑起來。
只是這種把戲很容易被對方識破,不過漢軍的目的並不在此,而是另有深意,這些火把很容易造成了另一種錯覺,那就是漢軍主力全部集中在南城。
隨着漢軍催戰的鼓聲加快,城外的火把漸漸熄滅了,上萬士兵奔跑起來,鋪天蓋地地向城池衝去。
護城河上鋪上浮橋,失去了阻礙的功能,儘管烈火焚燒,但數千漢軍依然不畏烈火,舉起一架架攻城梯衝過了護城河,轟地搭在城牆之上。
數以千計的漢軍士兵如蟻羣般攀梯而上,一手攀梯子,一手執盾牌,口中咬着橫刀,奮力向上攀爬,城頭上箭如雨下,石塊滾木如冰雹般砸下,一片片士兵被砸中射中,慘叫着跌下城去......
宛城城牆也有馬面結構,也就是凸出的一塊城牆,因外形酷似馬臉而得名,一般是向外凸出兩丈,它的作用是使守城士兵可以從後面向敵軍射箭。
這樣,攻城士兵顧頭不顧後,後背露在外成爲了靶子,長箭密集射出,給攻城梯上的漢軍帶來了嚴重危險,死傷極其慘重,大部分被射死摔下的士兵都是後背中箭。
城牆下方的死屍迅速堆積,血流城河,從屍堆中滲出,染紅了護城河水面。
形勢開始對漢軍不利,一架架攻城梯被城上士兵用鋼叉向兩邊奮力一撐,梯子頂端的倒鉤吱吱嘎嘎地劃過牆面,再也難以支撐住,斜刺裡橫摔下去,雲梯上一串士兵發出長長的慘叫,許多人從梯上跳下,依舊難逃死傷。
就在南城展開生死決戰之時,龐德率領五百精銳漢軍漸漸靠近了護城河,他們每個人都拿着一隻丈許長的羊皮筏子,這是當初在漢水繳獲的三百隻羊皮筏子,卻被漢軍利用來渡過護城河。
南面的進攻不過是虛攻,所謂利用戰船渡河也只是誘餌,真正的進攻卻在北面,真正的渡河工具是羊皮筏子。
五百士兵伏身在羊皮筏子上,雙手慢慢向前划水,河面上還漂着五架攻城梯。
而北面城牆上的守軍只有七百餘人,他們大多被南面的戰役吸引,誰也沒有意識到,北城下的威脅正悄悄來臨。
濃濃的夜色掩護下,五百漢軍紛紛上岸,四架攻城迅速搭上了城牆,沒有人發現,龐德一揮手,率先向城頭攀去
五百精銳士兵跟隨他,沿着梯子迅速衝上城頭,他們是文聘從三萬軍中挑選出的五百精銳,個個勇猛善戰,今天偷襲北城牆若能成功,宛城必會落入漢軍之手。
在他們身後兩百步外還有八千漢軍士兵正扛着數只巨大羊皮筏子,他們衝至護城河邊,迅速用羊皮筏子在河中搭建成浮橋。
這時,一隊曹軍巡視士兵從東城方向走來,爲首屯長猛然發現了一個黑夜攀上城頭,他大喊一聲,“是什麼人?”揮舞長矛衝了上來。
第一個上來的卻是大將龐德,他手執大刀,低沉地喝道:“留下首級!”
只見寒光一閃,曹軍屯長的人頭頓時被劈飛出去,龐德大喝一聲,揮刀殺了上去,就像虎入羊羣,大刀翻飛,片刻之間,十幾名士兵慘死在他的刀下,個個身軀破碎,血肉模糊。
其餘士兵嚇得掉頭奔逃,大喊大叫,“有敵情!敵軍上城了!”
漢軍的偷襲終於驚動了北城守軍,七百餘名曹軍從東西兩邊殺了上來。
此時已經有百名漢軍士兵上了城,這百餘士兵兇猛異常,銳不可當,瞬間在守軍中衝開了一條血路,守軍被殺得死傷慘重,紛紛後退,隨着五百士兵衝上城頭,宛城的形勢陡然間逆轉了。
當漢軍殺上北城的消息傳到南城時,曹洪驚得臉色慘白,他萬萬沒有想到敵軍會從北城殺來,他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真正的主力在北城。
就在這時,龐德率領五百漢軍從城頭的西面殺來,喊殺聲震天。
“壓上去!全殲他們....”
曹洪揮舞着戰刀,大聲叫喊,數千曹軍士兵蜂擁而上,拼死抵抗,和勇猛善戰的漢軍激戰在一處,另外又有數百名曹軍衝下城頭,守衛城門,防止城外漢軍殺入城內。
城頭上的曹軍也知道,一旦漢軍破城,就意味着整個南陽失陷了,曹軍無路可走,只能拼死抵抗。
漢軍五百精銳雖然兇悍,但畢竟人數不多,面對曹軍密集的包圍,竟一時也衝不過去。
城上城下依然在鏖戰,雲梯被掀翻,攻城士兵被射中墜城,慘叫聲、吼叫聲此起彼伏,城下漢軍也是箭如雨至,不斷有曹軍中箭倒地,雙方的攻防之戰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真正的威脅還是在北城,上百架登城梯搭上城,源源不斷的漢軍從北面登上城頭,曹洪急得眼睛都紅了,他回頭嘶聲大喊道:“用火油!火油阻擋敵軍的道路!”
數百名曹軍士兵懷扛着裝火油的木桶衝上,將木桶奮力拋向城上,木桶碎裂,黑色的火油流滿一地,這時火箭齊發,地面‘轟!’地燃燒起來,火焰飛竄,只片刻,熊熊大火便將通往南城的道路吞沒了。
但曹洪心裡也明白,這並沒有什麼意義,最多隻能稍微爭取到一點時間,漢軍登上城頭,就意味着宛城失守,他看見黑壓壓的漢軍士兵沿着甬道向城中奔去。
他知道大勢已去,回頭大喊道:“弟兄們,跟我突圍出城!”
曹洪衝下城,翻身上馬,帶着兩千餘敗兵向東城外奔去,他們逃出了宛城,一路飛奔,漸漸離開了宛城。
隨着南城門緩緩開啓,攻城的漢軍如潮水般衝進了城內,留下一滿地的屍體和近百架支離破碎的攻城梯,漢軍的進攻終於結束了。
這一戰經歷了近一個半時辰,漢軍被摧毀七十架攻城梯,陣亡一千餘人,而曹軍也死傷近三千人,投降者不計其數。
城頭開始忙碌起來,漢軍士兵迅速收拾死者屍體,將傷者用擔架擡下,清理城上的箭矢,一些士兵重新修復城牆,押解沒有逃走的曹軍戰俘,回收箭矢.....
血腥而緊張的戰事終於結束,文聘只覺自己累得快虛脫了,汗水將他內外衣甲溼透,盔甲變得格外沉重,像塊大石一樣掛在他身上。
文聘坐在一塊大石上遠遠向西方眺望,神情專注,他不知曹軍援兵是否會在天亮時趕到。
這時,龐德匆匆走到文聘身旁,低聲說了幾句,文聘一怔,起身驚訝道:“是真的嗎?”
“是真的,他就在城內,沒有逃走。”
文聘不由又驚又喜,顧不上身體疲憊,讓龐德負責安排城池防禦,他快步向城中走去,荀彧的宅前站了幾名漢軍士兵,不準任何人靠近,這座大宅也是南陽鄧氏的府宅,荀彧借住在東院。
東院的大門半掩,一名老管家正探頭探腦,查看外面的情況,這時,文聘在一隊親兵的護衛下,騎馬奔馳而來。
這是文聘沒有想到的情況,荀彧竟然在宛城,這讓他不由又驚又喜,如果州牧得到這個消息,不知會有多高興,文聘在大門前翻身下馬,幾名守門士兵連忙上前見禮。
文聘問道:“府中情況如何?”
“回稟將軍,府中很安靜,沒有人進出。”
文聘點點頭,“你們只要把大門看好便可,不準進府騷擾。”
“遵命!”
文聘快步向大門內走去,這時,管家連忙躬身施禮道:“我家老爺身體不好,望將軍不要驚擾。”
“我是漢軍主將文聘,聽聞荀令公在此,特來拜望,沒有其他惡意。”
“將軍請稍候,我去稟報!”
老管家匆匆去了,片刻,一名年輕的文士快步走來,正是荀彧的小兒子荀桀,也就是曹洪的女婿,他一直跟在父親身邊,這次也留在了南陽,他走到門口對文聘施禮道:“家父感謝文將軍的關心,只是家父身體不適,不能見文將軍,望將軍見諒。”
文聘點點頭,荀彧不肯見自己,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道:“南陽很安全,請令尊安心養病,不會有人來騷擾他,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對我說,我一定會安排好。”
“多謝將軍!”
文聘轉身要走,卻見荀桀欲言又止,便問道:“公子有什麼難辦之事嗎?”
荀桀咬了一下嘴脣,最終搖了搖頭,“沒什麼,文將軍慢走!”
他行一禮,轉身回宅中去了,文聘望着他走遠,心中有些疑惑,他感覺荀彧之子一定有什麼事要找自己。
就在這時,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匆匆趕來,向文聘行一禮,“文將軍,我家老爺有請。”
文聘一怔,“你家老爺是?”
“我家老爺便是從前荊州鄧治中,文將軍應該認識。”
文聘大喜,原來是鄧義,自己怎麼把他忘記了,他心中暗暗埋怨自己,連忙道:“快帶我去見你家老爺。”
文聘知道,鄧義當年是親江夏一派,暗中幫了州牧不少忙,州牧在佔據荊州後,幾次請他來荊州任職,鄧義因爲中風,一直沒有來,令州牧頗爲遺憾。
自己拿下南陽,正需要南陽鄧氏這樣的望族替自己出頭安撫民心,鄧義無疑是最佳人選,鄧義的重要性也不亞於荀彧。
文聘跟着管家,快步向正府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