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風雁雪本人像是絲毫察覺不到一般，只是睜着眼睛，任由淚水往下淌着。
姬無曲覺得這就是所謂的，哭的沒有感覺了罷。
然而姬無曲也不知該同她說些什麼，於是她們二人便相對無言。
許久之後，還是姬無曲先開了口，卻是問道：“這是哪裡？”
風雁雪道：“贈經教北林。”
姬無曲沉默，合着她在這轉悠半天，連贈經教也沒能出去。
她本也是想見一見風雁雪再走的，如今雖然變故很多，他本想這些事等日後再說，然而現在能在這裡遇到人，也算省了很多麻煩事。
姬無曲想着要怎麼說小謹的事，卻聽這時風雁雪開了口。道：“他死了……”
她的聲音平淡，像是沒有難過，沒有哀傷一般。她似乎只是平靜地在說着話，說着這三個字，並沒有添什麼感情在裡面。
“他死了，死了兩回。第一次時，我在傅家，看到他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我把她抱起來，和他說了許多話，然而最後……卻連把他屍體帶出去好生安葬的勇氣也無。”
“我想爲他報仇，甚至不惜爲此屠我全族，背叛我教……”
說到這時，她卻不再言語。而姬無曲卻知她下文。她引來徵劍閣的密戰帖，她想殺了晏修，也想毀了晏修想要得到的贈經教。
姬無曲本以爲風雁雪說到這裡便不會再說什麼，卻不料靜默半晌之後，便又傳來那清冷中帶着死寂的聲音。
“再後來，我才知他並未身死，我抱着的那個他只是幻境，他還活着，當時他就站在我旁邊看着我，我同他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說到這時，風雁雪卻笑了笑。說是笑，其實並沒有多生動，只不過是脣角彎成一抹僵硬的弧度而已，彷彿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與徵劍閣密戰，是要派他去的。我才知，我犧牲了一切，並非爲在爲他報仇，而是在爲他掘墳墓。”
“他早就被廢了修爲，去密戰，不過也只是去送死罷。我也知……他盡是爲保我，爲保他家族，可我還是沒忍住自請與他同去密戰。我只想
，他有危險的時候，哪怕是我死，我也要救他一命。”
“然，我在和敘朗一戰時，差點被捲入空間裂縫中，他站在裂縫邊緣，把我推開，自己卻落進裡面，歿了。”
“……他是爲救我而死，這次他真的死了，我依舊沒有能帶回他的屍骨。”
姬無曲也知，密戰戰場一般選擇的都是廢棄的空間，類似她梟鶴師伯洞府那種。不過密戰空間裡面大多沒有什麼寶物的，是真正廢棄了的空間。
這種空間本就不怎麼穩定，密戰時除了要防對手，還要防着那些數不盡的空間裂縫。
再加上打鬥時各種術法轟擊，新舊裂縫不斷，在密戰場上被裂縫吞了也算是常事。
甚至，聽說很久之前有次密戰，那個空間直接崩塌了，裡面一個人也沒留下。
畢竟，人盡皆知空間裂縫是個什麼地方，便是尊者進去了，約莫也是九死一生。大多人進去，差不多都會被罡風絞得渣也不剩。
傅汋既然落入裂縫中，便該是屍骨無存了，更遑論帶回來。
只見風雁雪閉了眸子，她的眼睛已經腫的不像話了，從側面能看起來，她閉着的眼皮已經凸出略可怕的高度。
姬無曲又是默嘆一聲，估計，哭成這個樣子，她的眼睛都快乾涸了罷。
這時，姬無曲卻分明瞧見，風雁雪閉着的眼縫間溢出幾絲紅色，隨後順着臉頰滴到地面上。
她像是絲毫不知自己的狀況，只道：“可能，我說的一切，你都聽不明白罷……謝謝你照顧小謹。”
姬無曲也知，如風雁雪這樣的人，恐怕從未向誰吐露過心聲，說出這麼多心事，已經很不容易了。
且她從開始說到現在，卻也並不是爲了讓誰聽懂的。
如果姬無曲未偷聽過風雁雪和傅汋的談話，那她此時肯定是十分懵的。可她聽過了，也大體知道前因後果，故而，風雁雪說的一切她都明白。
既然她提到了小謹，姬無曲便道：“彩羽帶着小謹出了贈經教，現在，該是安全了。你若願，我便帶你去找他。”
風雁雪笑了笑，依舊是笑的沒
什麼溫度。她睜開眼睛，裡面充斥着紅色，她卻依舊渾然不覺般，只看着姬無曲道：“晚了。”
姬無曲也看着她，道：“你還活着，不晚。”
風雁雪擡手，拂去了眼上的一干血淚。
驀然，她手上掐訣，氣聚成刀，徑直向姬無曲攻來。
姬無曲也並未躲避，然而當刀落到她身上時，她卻消散不見。
風雁雪見此表情微滯，隨後收回了刀，她掃視了一週，卻也不見人影。
姬無曲坐在樹杈子上，默默看着這些。
風雁雪平白出現在這裡，本就不是十分平常的事，她自然要小心一些。
她早先落下來，落的便是這樹上，底下的那個，不過是她施的幻而已。
瞅着那一刀落下去，瞅着底下的自己斷了身子又消散。姬無曲默了默，捏了個傳音符。
“師父……我被欺負了。”
她自然是要給她家師父傳音的，她估摸着，再不把師父叫回來，她真的要折在這個地方了。
沒有一息，便聽到了師父的迴音。
“等我。”
姬無曲聽到師父低沉好聽而又熟悉的聲音時，瞬間便感動了。
真的，瞬間便被感動了。她都能感覺到自己鼻子酸了一下，甚至連心也放佛被敲了一下。
姬無曲抿了抿脣，老老實實地回道，“好。”
隨後她又十分不厚道地笑了。
笑的傻里傻氣的。
她一般在外闖蕩的時候一般很少找師父求罩，這次主要是情況有些特殊，她若是再逞強，估計會更麻煩。
大好人生還沒走多少，師父還沒有成爲她師夫，她可不想悄沒聲息地折在這。
姬無曲在樹杈子上晃盪着腿，她估計她走不了了。
果然，她的“好”字剛剛落地，風雁雪身邊便出現了晏修的身影。
晏修看着風雁雪道：“退下罷。”
風雁雪行了一禮便飛馳而去，不見了蹤影。
晏修擡頭，看着樹杈子上的姬無曲，道：“你走的太慢，我反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