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的感覺手撫上她的臉頰，發現他一個巴掌基本上比她的臉還要大些。
他把她攬得緊了緊，讓她貼着他的胸膛睡。
赫連鎖着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當觸到她的眉心時，他的手不由得微微顫了一下。
這是……
他把手搭在她的脈門上，首先能看出來的是她體內堆積的藥力。
沒猜錯的話，是堆了滿身辟穀丹。
怪不得她瘦成了這個模樣，這些年她應該是用辟穀丹度日，沒吃過正經飯食。
現在的無曲比他沒昏睡之前更弱了些。
如果以前相當於是一碰就碎，現在便可以說是不用碰，她自己的身子也會慢慢垮掉。
一枚辟穀丹可保三十日，瞅着她身體裡堆積的這些藥力來說，她起碼不吃不喝了九百多年。
他沉睡的年份比這個數目只多不少。
這麼說來，他的阿凝，估計在這個昏暗冰冷的地方守了他近千年。
她這麼怕冷的一個人……
……
赫連如今眉頭的皺褶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一般，他眼中幽邃昏暗，看上去彷彿隨時會發瘋，也像是隨時會落淚。
這表情，估計能嚇哭小孩子。
這還不算什麼。
當他把修爲緩緩順着她的經脈，遊走至她眉心時，赫連驀然發現，木決彷彿……
沒什麼生機了。
記得他剛剛爲她尋到木決時，即便這東西不能保她萬年，六七千年也是絕對可以的。
他昏了千年左右的話，木決應該不是這個狀態纔對……
可現在看上去，還能再撐一年了不得了。
赫連也發現，他自己身體裡彷彿有木決氣息波動……
赫連摟着她的胳膊有些抖，心也像被人挖去了一般，麻木空洞。
他腦子裡只是在瘋狂的重複着一句話。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
畢竟這次着實是累着了，也因爲赫連轉醒她鬆了心，所以這次睡的尤其踏實。
姬無曲再醒過來時已是很久之後。
可能是幸福來的太快太深刻，所以她後頭就一直在夢成
婚圓房這件事。夢中卻忽得忽失，一會兒開心，一會兒難受，反反覆覆，也沒大分清楚夢境現實，睡的有些不踏實。
夢得再雜亂一些時，她便感覺到周身融暖的溫度，也聞到了一陣冽香。
及此，她才迫不及待的從夢境中脫離出來。
睜眼之時，她首先看到的便是赫連一雙泛了紅血絲的眸子。
她有些懵。
照理說，他當年是中了晏修的招，但對修爲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纔對。
這老頭活了萬把來年了，一千年相比他活的年頭來說應該算不得什麼。
該強還是強，該不用睡覺還是不用睡覺。怎麼突然這一臉疲憊，兩眼發紅，看上去沒睡好的樣子。
她把人環的緊了些，湊近了，往他胸膛上蹭了蹭，又眯上了眼睛。
一睜眼就能看見裸體美男，還是很不錯的。
她只懵懵的問：“九霄……你這眼睛怎麼回事。”
即便已經聽過好幾遍，可當他再次聽見這個稱呼時，心頭還是麻了下。
赫連沉默着，也把她摟的更緊了些。
他摩挲着無曲的頭，終是沒有開口。
“咕嚕嚕！”
久違的聲音響在耳邊，姬無曲還有些不適應。
當下她還沒反應過來，當這個聲音第二次響起的時候，無曲才一臉懵點地眨了眨眼睛。
可不是她肚子在響麼。
有些不對勁。
她辟穀丹是前幾天服的，這東西雖然抵消不了全部的飢餓感，卻讓人餓不死，而且也不至於會讓人餓到肚子叫的那種。
她下意識地查探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首先發現一直以來的那種肌肉的酸澀感和莫名的疲勞無力全部都消失了。
那些感覺她明白來源，基本上是她吃辟穀丹時間太長，藥力堆積在她身體各處所致。
她明白原因，卻無能爲力。
那東西得用修爲把它們一點點剔除，或是直接用修爲幫助她把那些堆積着，消化不了的藥力吸收了才行。
左右她自己辦不到。
現在堆積的藥力消失了，甚至說前兩天天服的那枚辟穀丹也沒了效果。
那八成
是赫連幫着她剔除的殘藥。
她更明白，赫連既然能用他的修爲遊走過她的四肢百骸，那麼木決的事估計也沒瞞住。
當然，其實她原本也沒打算瞞。
一來是她自己也知道，如果把赫連擱身邊，那他發現是遲早的事。
二來麼，沒了什麼壽命，她又還有和赫連長相廝守的念頭，那就得出門去找剩下的那兩味藥才行。
那她必須得和他坦白了這事。
只是她沒想過要這麼早。
他不過纔剛剛醒而已，他們剛剛大婚，剛剛圓房，正處於最該愉悅的時候。
結果這事兒露餡兒了。
她覺得，她把壽命壓縮成一年的事，赫連應該也能看出來。
估計人家一看木決就知道的差不離了。
她這也沒辦法，講真的，最重要的因素自然是，可能她五年的時間也不能恢復丹田。
那樣的話，赫連要守着白髮蒼蒼的她，看着她老死。
五年也是一搏，一年也是一搏。
爲了找藥，好幾百年都搭進去了，一年五年看上去也差不多。無非是五年的幾會大一些。
可五年，她還是有死的可能，而且比一年小不了多少。她寧願選擇同師父歡歡快快的多過一些日子，把她最好的時光和生命全都展現在她眼前。
她要同他大婚，同他圓房，同他做一切一切夫妻該做的事，甚至她可以給赫連留下一個他們的孩子。
當然，這是理想情況。也當然，這樣的話時間很緊。更當然，她覺得這老頭兒不會同意。
再次的因素就是如果去找兩味藥材，可能會有很多事。她不想讓她緩慢的動作，蹣跚的腿腳成爲他的累贅。
只是不知她這些思量，他能不能明白，能明白多少。
她正思量着這些，驀然赫連閉了眸子，又睜開，隨後沉聲道：“我懂……”
姬無曲愣了愣，把頭從赫連懷中拔出來，張着一雙眼睛看着他。
他把脣烙在她額上，而後挪了一絲距離，道：“一生一世，阿凝。”
“一生一世，我不多求。”
“但這一世，要足夠長……長到你厭煩我爲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