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失去母親這件事,一直讓他心中難以接受,這是他的遺憾和傷疤。
也正因爲這件事,所以他當初纔會選擇溫家的女兒作爲涼睿的妻子,因爲好掌控,好指使,只是沒想到娶回家了以後會性子大變罷了。
於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麼多的事,還把涼薄扯了進來,還讓涼薄和溫宛發生了不該發生的感情,讓他不得不將這個孩子心頭的傷口口狠狠撕裂開來,因爲只有這樣,他們纔會分開。
“要是你心裡對你媽媽的死已經釋懷,你完全可以和溫宛在一起,可是你不要忘了,她是害死你媽媽的兇手的女兒,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不感到絲毫的愧疚嗎?如果你覺得沒什麼問題,那你們儘管好去吧,我完全不會阻攔你們。”
涼薄盯着涼正佑看,對上了他的眸子,深知他說的這件事不是玩笑,是真的,突然間,他的步子就猛地一頓險些穩不住身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辦公室的,只覺得腳步是虛的。
他開車開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開車也沒有目標,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漫無目地的開着。
他深愛的女人,居然就是當初致他母親車禍慘死的兇手的女兒。
快到傍晚時分了,他還是開着車在路上晃盪,不知道該去哪裡,心裡抑鬱着,解不開的死結,街上的路燈漸次亮起,暖黃的燈光折射着這個城市。
這麼夜色絢爛的J市,在他眼裡竟是如此地空洞和蒼白,沒來由得生出了絕望感,整個城市都是顛倒的。
天如此的冷。
這才冬天沒多久呢,就這樣的寒冷,而且漸漸的下起了雪。
一陣電話鈴聲迅疾的響起,將涼薄精神一震,他迅速清醒了過來,抓起了手機。
看着手機上來電顯示的名字,他突然間心裡被狠狠一勾,然後他遲疑了半秒鐘後,他將電話摁掉了。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他該以什麼樣的面目來面對她,她是兇手的女兒。
是那個害死了他的母親,令她慘死於車禍,令他過早的失去了母親的那個女人的女兒。
就算是盛芳也在這起車禍中死了,就算這是上一代的事了。
這些道理他都能聽得懂,可是輪到他身上時,他怎麼能夠視而不見呢。
而且,司南的父母……
也是死於那一場車禍的。
這樣的恩怨,令他不得不正視。
溫宛大半夜不睡覺滿大街的去找涼薄,找到他的時候,他居然在俱樂部裡,喝得醉醺醺的,圍着他的,是各種各樣不同風格的女人。
整個狀態就是個神經病狀態。
溫宛抿着脣,漠着一張臉,走了進去,就這樣隔着一羣女人,淡漠又平靜地看着他。
就在他拿着杯子還要繼續喝的時候,溫宛走到前面,一把奪過了他的酒杯,然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她這樣的舉動十分的霸道野蠻,看得身邊的女人一愣一愣的,一個個瞬間就閉上了嘴巴。
“喂,你幹什麼啊,你知道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誰!你居然敢這樣你……”
一個女人帶着惱意和優越感的話還沒有說完,馬上就被身邊的另一個同伴馬上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那個同伴在她耳邊輕輕耳語了下,本來這個女人將要發作的脾氣瞬間就收斂了起來,看着場面馬上把嘴閉得緊緊的。
“涼薄,我們走了。”
溫宛伸手去握着他的手,非常溫柔的語氣和口吻,就像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充滿了母性。
涼薄的臉色有些觸動,他醉得迷迷糊糊,朦朧的眼神裡看着溫宛,他偏過頭,語氣卻是冷靜又自持的,他開口道:“溫宛,我想和你分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溫宛本來抓着他的手突然間緊了緊,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敢相信的震動,她抿了抿脣,問了句:“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爲什麼明明才解決了一切事情,早上那麼開心的人,只不過是短短一整天的時間,他就變成了這樣。
涼薄是一個極其自律的人,他是很少喝酒的,更別說把自己喝成這種模樣,這是不正常的,於他來說,極其不正常。
到底是什麼事,把他變成了這個樣子,在她的印象裡,涼薄是那種幾乎沒有他扭轉不了的局面的,那他爲什麼現在愁到來喝酒,還要跟她分手,是她耳朵聽錯了嗎?
“我只愛司南……我愛的人……一直都是她……不是你……”
“溫宛,我跟你在一起,我很痛苦,我很痛苦……”
涼薄第一次抱緊了自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把臉深深的埋進了膝蓋裡,突然間只覺得不能再多看溫宛一眼了,一眼也不可以。
他的親生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他的人,而她卻是因爲溫宛的母親而死於車禍的。
他沒有辦法再面對溫宛,沒有辦法再愛她了。
溫宛鬆開了握住他的手的手指,一張美豔而精緻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她笑得安靜而從容,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瀾。
她十分平靜的說了句:“好的,那就聽你的,我們分開吧。”
剛剛說完,她便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可是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他狠狠的拉住。
溫宛轉過頭來,“還有什麼事嗎?”
涼薄這一瞬間的拉她胳膊的行爲純屬下意識的本能反應,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抓住了她,帶着恐慌帶着受到驚嚇一般的慌亂。
見她轉過頭來,他第一瞬間就放開了。
終於,他將她的手放了下來,然後有些狼狽,很艱澀地說了一句:“你把我忘了,不要記得我。”
溫宛脣角勾出一抹極亮的笑容,她的聲音溫柔又平和,柔聲說了一句:“你放心,走出這個門,我就不記得你是誰。”
涼薄沒有說話,只是一雙墨沉沉的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熄滅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璀璨,也沒有春日和暖,有的,只有刺骨的冰寒,涼透了心。
溫宛將下巴仰起來,她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這是最後一次,也是這輩子最後一次,她爲了一個男人而哭。
原來,一個沈名揚還沒有令她得到教訓,如今是真的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