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慶、夏衛東以及市局正副局長抽菸等消息,一名警察匆忙跑進臨時指揮所,對公安局長郝強耳語幾句,郝強神情立變,脊樑溝冒出了寒氣,冷颼颼的,狠狠吸了口煙,對正看向他的成國慶道:“成處長,那輛奧迪車是送楊老重孫子上學的專車”
郝強說到“楊老”這兩個字兒是語調很特別,凝重而又低沉,充滿了無比敬意,成國慶馬上明白過來,神色更爲凝重,走過雪山草地戰功彪炳的軍政界元老已凋零的差不多,楊家老人和葉家老人是僅存的碩果,兩家的子孫是真正的紅色家族子弟。
“消他老人家的重孫兒平安無事”成國慶說了一句,低頭抽菸,楊家老人的重孫子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幾個人就得以死謝罪了,馬路中間正在燃燒隨時有爆炸可能性的奧迪車無疑成了幾人心中最大牽掛。
“別怕,有叔叔在就沒事兒。”李天磊靠住車身摟住虎頭虎腦極爲可愛卻哭的傷心的小傢伙,用手指抹去稚嫩諧上的血跡,以前在“老A”裡以硬朗剛強著稱的李天磊可不是愛心氾濫同情心旺盛的男人,但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哭的傷心,看着可愛,又覺得可憐。
小傢伙揉着紅腫雙眼,瞧眼前救自己的人不像壞人,哽咽了好一會才哭道:“叔叔我的書包在車裡你給我取”
李天磊鬆了一口氣,小傢伙能這麼說,那就是沒被血淋淋慘景嚇出心理毛病,他又伸胳膊拿出印着米老鼠頭像的藍色書包給小傢伙背上,指着了路邊一排警車,低聲道:“聽叔叔的話,背好了書包,往那個方向跑,別回頭。”
李天磊一人可以在雷虎槍口下“僥倖”存活,多一個小傢伙就未必會像跑過來時那麼幸運了,只好讓小傢伙獨自離開最握的地方,自己留下來吸引雷虎的注意力,摸着小傢伙的腦袋說了聲“去吧,別回頭。”
“雷教官,我是李天磊,先別開槍!”李天磊高吼一聲站起,緊盯着松林中最適合射擊的位置,同時推了小傢伙後背,示意快跑,別看小傢伙哭的一塌糊塗,還挺機靈,雙手緊攥書包帶,向路邊那排警車跑去,幾百軍警屏氣凝神,神經緊張如張弓緊繃,稍有異動便會產生一連串石破天驚的劇烈反應。
一秒兩秒三秒,此時每一秒的流逝帶給人無比壓抑的感覺,直到小男孩到了安全地帶,松林裡仍舊死寂沉沉,雷虎沒有開槍說明未完全喪失理智,還記得“老A”裡他最喜歡的年輕人。
“雷教官我想跟你說說話,咱們只敘戰友情別的一概不談,如果你覺得可以就朝天鳴槍一聲。”李天磊繞過奧迪轎車,緩慢走向公園,他這麼說並非想玩什麼能一擊斃命的陰謀詭計,是真想和他曾經敬重過的人談談心,哪怕是什麼不說,靠在一起抽根菸也好,算是送這個有着悲慘遭遇的老軍人最後一程。
幾秒鐘的沉寂之後是一聲令李天磊欣慰的槍響,他昂頭挺胸大步走向公園那片松林,直奔雷虎隱蔽的位置,“轟!”燃燒的奧迪轎車爆炸,車前蓋飛起十幾米高,李天磊走出了七八米依舊能感受從背後涌來的炙人熱浪,沖天火焰將他筆直身形襯托的更挺拔。
一顆老鬆粗壯樹幹後,雷虎坐在雜草地上,背靠樹幹,對爆炸聲置若罔聞,猩紅虎目落下一滴一滴眼淚,緊握八一槓的雙手在顫抖。
“我該死該死”
李天磊靜靜站在松樹旁,瞧着神情異炒苦的雷虎,心房重重抽搐幾下,三個月前老雷去H城監獄送書還叮囑自己不要自暴自棄,而現在他卻成了這模樣,無比心酸,“老雷有煙嗎給一根,老弟邊抽菸邊跟你聊聊,以後怕是沒這樣的機會了。”
雷虎點點頭,終於鬆開摸了十來年的八一槓,從褲兜了掏出皺巴巴的紅塔山煙盒,扔給李天磊一根,自己拔了一根,又用地攤那種一塊錢一個的塑料打火機點燃了兩根菸,眯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緩緩道:“天磊老哥這次是造了天大的孽,明白了也遲了,終於體會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滋味兒,你再晚來一會指不定哎”
“別說這些,誰都有犯錯犯渾的時候,人無完人嘛,一輩子轟轟烈烈的犯次錯也值了,我坐監獄兩年,老哥始終把我當好戰友,現在我也沒把老哥當殺人犯。”李天磊乾脆盤腿坐在了草地上,擠出一絲笑意,他從小就沒青史留名的野心,自然也不覺得遺臭萬年有多麼可恥。
雷虎靠住樹幹,仰頭吐出一口煙霧,痛苦自責的神色緩和一些,李天磊的話使他沉重的心理負擔卸下不少,灑然笑道:“老哥的爹孃老婆都走了,一年多沒見他們肯定想我,抽完這根菸你就送老哥上路吧。”
李天磊望着笑容悽楚的滄桑面頰,心頭肉彷彿被鋼針狠狠戳了一下,胸口又似壓塊石頭,憋悶的難受,眼圈也紅了,有千言萬語卻無法出口,只是默默抽菸,一支菸抽完,李天磊擡頭見十幾名特警正悄悄向公園靠近,右手伸向背後拔出手槍,砰砰砰,一口氣打光了彈匣裡十五顆子彈。
子彈在十幾名特種兵腳尖前濺起一片片塵埃,驚呆衆人,武警十三支隊隊長李傑負責現場指揮,看到李天磊開槍嚇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李天磊再抽風發狠無疑是雪上加霜,他有個發小是野戰軍偵察營的軍官,講過關於老A的傳聞,單兵叢林作戰赤手空拳可消滅常規部隊的加強排。
李天磊站起來,怒火沖天指着他們罵道:“滾回去,我執行任務不用你們插手,誰再靠近我斃了誰。”
李天磊發泄完,將手裡的九二手槍扔在草地上,雷虎趁他罵人的時候慢慢摘下中校肩章,深深望了一眼,有悔恨,有愛惜,只有真正的職業軍人才明白這個男人此時的感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終將肩章塞進李天磊手裡。
“老哥的血不能污了這東西,留給你做個紀念,送老哥上路吧,記得打準點別因爲不忍心打偏了還得補第二槍老哥會笑話你的。”雷虎從軍用揹包裡摸出一顆九二式手槍子彈,扔給李天磊,從容的讓人心痛。
“老雷”李天磊語調有些哽咽。
“送我上路!”只有經歷過無數次生死的軍人才有這般豪氣沖天的口吻,老雷昂頭望向李天磊,神情肅然,這時候的老雷纔是以前那個在西南邊境空手擊殺七十一名僱傭兵毒販的雷虎。
鐵骨錚錚,蕩氣迴腸。
李天磊腦海裡閃過兩個詞,直腰挺胸,立正,然後是一個標準的軍禮,給敬佩的老戰友敬了最後一個軍禮,而且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以軍人的姿態敬禮,彎腰撿起自己的槍,把黃錚錚的子彈壓入槍膛,利落地拉動槍機,瞄準了昔日的老戰友。
“老哥一路走好。”
李天磊扣動扳機那一瞬間,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