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都寶寶發出淒厲的聲音,她知道蕭援朝已經無法控制了,他在這種狀況下真的會弒父!
可叫聲根本沒有用,衝到蕭紅軍面前的蕭援朝根本沒有減緩任何速度。他用最野蠻、最殘暴的方式把自己變成一架戰車,用自己的肩膀狠狠撞擊自己的父親。
“嘭!”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蕭紅軍的身體直接被撞的飛起來,並且是在空中旋轉一圈的飛起來。當飛到頂點的天花板,與天花板產生二次撞擊後,重重砸落在地板上。
衝撞出去的蕭援朝彷彿閃電般重新折返回來,一把揪住地上蕭紅軍的衣領,單臂提起頂在牆壁上。
都寶寶朝這裡狂衝而來,當她快要接近蕭援朝的時候,卻被蕭援朝伸出左手製止住。
“這是我跟蕭紅軍的事,你不要插手!”蕭援朝頭不帶轉的衝都寶寶道:“我的家庭你不清楚,我的童年你不清楚,如果你肯尊重我,那就往後退!”
“可他是你的父親!”都寶寶叫道。
“他是蕭紅軍!”蕭援朝冷冷的盯着被自己單手提起來的蕭紅軍,睚眥迸裂的發出怒吼聲:“從前你怎麼打我,怎麼罵我,我都沒有生出任何反抗的意識。甚至我去了特甲類部隊,別人問我最害怕什麼的時候,我都會如實告訴他們我蕭援朝最害怕的就是被我的父親打死。當別人聽到這句話恥笑的那一刻,我想到的只有恐懼,因爲我深信你真的會打死我。”
都寶寶看看暴怒的蕭援朝,又看看被兒子提起來、老淚縱橫的蕭紅軍,默默的朝後退了兩步,選擇尊重蕭援朝。她看的出來,蕭援朝不會擊殺自己的父親,不管他再瘋,也不會對自己的父親下手。
但是蕭援朝已經不再承認自己的父親,他手裡提着的是蕭紅軍,不是蕭援朝的父親。
盯着半邊臉頰被摔的擦傷的父親,蕭援朝繼續發出咆哮:“我沒有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爲我認爲你要打死我是正常的。我是你的兒子,你是我的父親,父親打死兒子難道不是正常的?我害怕,我恐懼,我只能找到媽媽,縮在媽媽的懷裡哭,看着你每天喝醉酒耍着酒瘋。如果哪天你能不喝酒,我都會覺得那是我最幸福的一天。因爲你只有在不喝酒的時候纔是正常的,而你正常的時間數都數的過來。當我長大以後,當別人都認可你的時候,我不認可,一點都不認可。真的,一點都不認可,因爲你就是一個懦夫,一個只敢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懦夫!我爲媽媽不公,我爲媽媽不平,她憑什麼要一直忍耐你,憑什麼爲你生下一個又一個兒子,再被你送進部隊弄死?而且連最後一個也不放過。知道嗎,我好幾次都差點死了,我的媽媽好幾次都差點失去他唯一併且最後一個兒子了!”
暴怒的蕭援朝再說一個事實,他的母親的的確確好幾次都差點失去唯一的兒子。
小的時候,蕭援朝只覺得父親恐怖,可在他長大以後,才知道父親根本就是懦弱的,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懦夫!沒錯,他是失去了四個兒子,可自己的母親呢?不也同樣失去四個兒子?
蕭紅軍對待祖國上沒有任何可以指責的,但是在家裡,他蕭紅軍就是一個罪人,不折不扣的罪人!他可以對不起自己的兒子們,因爲他是老子,可他對不起趙秀英,哪怕讓他跪在趙秀英面前磕頭認錯,也不足以彌補這份愧對。
被蕭援朝提起頂在牆上的蕭紅軍滿臉淚痕,他的哭不是因爲遭到兒子的暴力與指責,而是因爲他的愧疚。
蕭紅軍難以想象手術室裡的妻子真的死去,自己的生活究竟會變成什麼樣……
“你還有臉哭?”蕭援朝眯起雙眼,衝着自己的父親爆吼道:“如果你的哭就能彌補你傷害我媽的過錯,那麼你的哭還算有用,可你彌補得了嗎?我媽最幸福的是擁有了四個烈士的兒子,最可悲的是嫁給了你這麼一個懦夫!當你沉醉在思念兒子的痛苦中時,我媽卻要忍着痛苦撐起整個家。她不僅要撐起這個家,還得照顧好你,還得忍受你隨時隨地的發瘋。蕭紅軍,你自私的有點太過分了,我想對你做出一件事……呸!”
一口吐沫從蕭援朝的口中吐出,黏在蕭紅軍臉頰左側的牆壁上。
“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我也不會認你這樣的父親。”蕭援朝用一雙冷漠無比的眼神盯着蕭紅軍繼續道:“從今以後,你是蕭紅軍,我是蕭援朝,你也不配叫我的名字,因爲我的名字是爺爺給我取的,還有一點——”
蕭援朝慢慢把哭泣的蕭紅軍放下來,凝視對方的雙眼,輕聲道:“如果你再敢喝酒,我就打死你……”
蕭紅軍的身體順着牆壁萎靡下來,彷彿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拆卸掉一般,失去任何能夠支撐的力量。
“嗷嗚嗚嗚……嗷嗚嗚嗚……”
蕭紅軍大聲嚎哭,他死命的揪着自己花白的頭髮,揪下來一撮又一撮。
他後悔,他悲傷,他痛恨自己的所有、痛恨自己的一切。他是懦夫,他是罪人,他就是那個自私到無以復加,走到最後要被妻子拋棄、兒子拋棄的可憐之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蕭紅軍不想祈求原諒,他只想妻子能活過來,能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只要妻子能好,他願意跪在妻子面前磕頭,哪怕把腦漿磕出來……
蕭紅軍還想讓唯一的兒子狠狠打自己一頓,甚至他都做好挨兒子的打了。可兒子僅僅像是頑童忍無可忍的撒潑一樣,發瘋般的撞了自己一下,僅僅只是撞了自己一下……這不是打,是撒潑,兒子對老子忍無可忍的時候,用自己可以採取的唯一動作進行的撒潑舉動……
沒錯,就是撒潑。
蕭援朝可以有無數種方法把自己的父親打到嘔血,但是他不能,也不敢,因爲那是自己的父親。
他所能採取的方式就是在心裡嚎哭着,像孩子一樣撞向父親,而他唯一可以發泄出來的,也只是不認這個父親而已。因爲他不敢,他若敢,母親第一個不會放過他;他若敢,餘生將永遠揹負無法洗刷的罪孽……
“啪!”
手術室的紅燈突然熄滅了。
蕭援朝愣了一下,立即撲向手術室的大門;蕭紅軍也停止了嚎哭,用力擦着淚水,滿懷希望的盯着這扇一邊是死亡,一邊是生命的希望之門。
生還是死?
都寶寶雙手合十,嘴脣不斷嗡動,瞪圓了雙眼等待着、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