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到處都是刺眼的白。頂部極高極高,沒有窗戶,讓人壓抑的忍不住的朝上看去。可看到頂部的時候,依舊是刺眼的白。
封閉的空間,把人困的死死的,讓人抓狂撓心的想要逃離。可沒有窗戶,無法逃離,時間久了之後,在刺眼的白光中,人就會從煩躁變得絕望。
除此之外,沒有時間。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這裡都是刺眼的白。
這是專業的審訊室,能夠設計出這種審訊室的人,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因爲赤色兇兵部隊也有類似的審訊室,當年蕭援朝把陳紫星挖來的時候,妖姬同志向他提出來的條件。
“白色通常象徵絕望和死亡,遠比充滿血跡的黑色刑室效果要好——我比較注重色彩的渲染,黑色凝重,會讓人恐懼,可惜達不到絕望。但重要的一點是我比較愛乾淨,白色看起來更好一點。對了,不要窗戶,否則會失去壓抑感,還有,面積最好在三十八平方米,天花板距離地板2.8米,也就是說正常的三十八平方要進行間距的壓縮,通過增加天花板高度壓縮房間佈局,減緩白色帶來的壓抑感……”
這是陳紫星的要求,而蕭援朝所處的審訊室,幾乎跟赤色兇兵基地的審訊室一樣。但是細微之處還有很大的區別,比如平方更小,沒有減緩白色帶來的壓抑。
坐在空無一人的審訊室裡,蕭援朝努力讓自己變得暴躁不堪。儘管他一點都不暴躁,儘管這個審訊室對他造成的影響並不很大。
因爲這間審訊室絕對比不上陳紫星的審訊室,這種比不上是走進來之後的感覺。這裡只有壓抑與絕望,卻沒有減緩壓抑之後帶來的希望。而陳紫星的審訊室先是讓人壓抑到絕望,然後在絕望之中升起希望。
所有的赤色兇兵都進去呆過幾天,徹底的感受了一把。甚至說進審訊室呆幾天已經變成訓練科目,目的就是適應這種審訊空間。
美軍用跟陳紫星幾乎相同的方法來進行審訊,讓一個人在刺眼的白色之中慢慢的瀕臨絕望,一點一點摧垮人的精神防線。
“有人嗎!”蕭援在空蕩蕩的審訊室裡高聲叫着,眼睛裡滿是暴躁與不安。
可惜沒有人回答他,似乎把他們關進來之後,就已經把他們徹底遺忘。
聲音碰到白色的牆壁,不斷的折射進行迴盪,清清楚楚的告訴蕭援朝:這裡有人,只有你一個人。
暴躁、不安、絕望……幾乎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出現在蕭援朝身上,甚至是恐懼。
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僞裝,雖然蕭援朝沒在赤色兇兵基地呆多長時間,但在陳紫星的審訊室裡呆過好多次。從開始被困住的各種反應,一直到最後進去了恍若回家一般。
他利用自己從前的記憶,努力僞裝出現在的表現。精湛的僞裝,擁有經歷的精湛僞裝。
而另一間格局一樣的審訊室裡,邢崢嶸也同樣進行這種僞裝。不斷的咆哮,不停的嚎着,做出絕望的模樣。
兩個人都很聰明,並且知道怎麼對付這種足以摧殘人精神的困境。
依舊沒有人搭理他們,直到兩個人嘶吼的筋疲力盡,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腦袋爲止。
“譁!”
與牆壁融爲一體的白色的門被拉開了一個小口,露出一張充滿野性的白人男子臉頰。
聽到聲音,蕭援朝立即擡起頭,無力的看着對方的雙眼。他在僞裝無力,甚至眼睛裡都出現了茫然,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僞裝的一切都是他曾經經歷過的,這種審訊環境就是能讓人的精神崩潰。並且這種審訊環境專門針對的就是受過此類訓練的人,對於一般人,肉刑就足夠了。
“昨天我去了動物園,看到了動物園裡的獅子。當我看到獅子溫順而柔和的雙眼時,我看到的已經不是獅子了,而是裹着獅皮的綿羊。可我想看獅子的眼睛,因爲獅子的眼睛能讓我徹底感受到那種來自於自然伸出的狂躁野性。但是我看不到了,桀驁的靈魂蛻化成跪舔的寵物……”來人死死盯着蕭援朝的雙眼,沉聲道:“現在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頭獵鷹,而這頭獵鷹早已疲憊不堪,連眼睛都失去了神采……”
蕭援朝兇狠的瞪着來人的雙眼,緊緊捏着拳頭。
“要不了多久,這頭獵鷹就會變得馴服與柔弱,從此以後失去了自己的天空。你想變成這樣的人嗎?你不想,因爲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了不甘!”來人慢慢的提高聲音,衝蕭援朝繼續道:“獵鷹失去了野性,等同於雄獅褪掉了桀驁的靈魂,那麼……或許我們可以談一談,在你的野性還沒有消失,在你桀驁的靈魂還沒有跪拜的時候談一談!”
蕭援朝的眼睛有點亮了,沒有說話,而沒有說話就意味着沒有拒絕。
“咔!”
門打開,一個坐着輪椅的人進來。是那張野性的臉頰,只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張野性的面頰之下,卻是高位截肢,終生只能坐在輪椅上。
蕭援朝盯着對方的假腿,而後又看向對方的野性的臉頰。
兩者形成強烈的衝擊感,讓人莫名其妙的升出一種震撼。一點都沒錯,是震撼,一個雙腿高位截肢的人,本來是弱者,可他卻偏偏充滿了可以征服一切的野性。
“人不能妥協,尤其不能向命運妥協。一旦妥協,就是失去一切,而不僅僅是雙腿。”來人衝蕭援朝點點頭道:“我是霍金斯,曾經的海豹突擊隊隊員。阿富汗戰爭中,我被地雷炸掉了雙腿,從此以後從戰鬥人員變成後勤人員。對了,我現在專職於審訊,審訊你們這樣的人,或者說是我們這樣的人。”
一番話說完,霍金斯嫺熟的玩着自己的輪椅車,不斷的用雙手控制,做出一個個高難度的動作,甚至是旋轉。
“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蕭援朝盯着霍金斯。
“什麼也不想得到,我只是來告訴你不要妥協。”霍金斯停止轉動輪椅的動作,凝視蕭援朝的雙眼低聲道:“我敢保證,我從你這裡根本無法獲得任何東西。而我來的目的就是告訴你一點:不要妥協,桀驁的靈魂從不妥協。”
說完之後,霍金斯意味深長的看了蕭援朝一眼,慢慢調轉輪椅車離開審訊室。
他的離開讓蕭援朝愣住了,因爲對方真的什麼都沒說,也沒有進行任何審訊,就是告訴自己動物園的獅子是什麼樣的,然後讓自己保持桀驁的靈魂,永不妥協……
這意味着什麼?他想要表達什麼?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