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真的很累。
初一去思崗,初二去三興,初三去白龍港,初四去樑曉軍家吃飯,初五去給前沿江派出所教導員李衛國拜年。
日程安排的滿滿的,年拜不過來,飯也吃不過來,直到正月初六上班還有飯局。
江勝奇等新同事都回來了,並且大多是拖家帶口回來的。考慮到他們的親屬需要安頓,韓渝經上級同意又給了他們三天假。
在春節前的房產交易會上,他們大多在濱江買了房,接下來要居家過日子,需要購買傢俱和鍋碗瓢勺。他們的孩子過來之後要上學,他們要去學校給孩子辦理轉學手續……
同事們都在忙家裡的事,韓渝暫時不用去營區,而是匆匆趕到即將掛牌的江南省走私犯罪偵查局濱江支局。
這是一個緊挨着海關新大樓的小院,之前是濱江海關調查局辦公的地方。
本來以爲調查局要併入即將成立的走私犯罪偵查局,誰都沒想過要搬家,結果上級決定調查局不撤銷,調查局就這麼搬進了濱江海關的新大樓。
打私專案組也隨之搬過來了,專案組成員一上班就忙着收拾和佈置新的辦公環境,爲即將舉行的成立儀式緊張地做準備。
專案組的成員來自海關、公安、檢察院、稅務和商檢等六七個單位,穿着各自單位的制服進進出出,看上去很奇怪。
韓渝跟來自海關調查局的幾個老熟人打個招呼,一口氣爬上三樓,敲開組長辦公室門。
周慧新正在接電話,示意他先坐。
坐等了大約五分鐘,周慧新放下手機笑問道:“鹹魚,這個年過的怎麼樣?”
“挺好的,就是有點累。”
“菡菡這次虧大了,跟你岳父岳母去了西川,估計少收了好多壓歲錢。”
“菡菡沒虧,她雖然不在家,但紅包一個都不少,檸檸幫她收了六七百,我們不要,長輩們非要給。”
“沒虧就好,你岳父岳母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他們難得去一次西川,當然要多住幾天,他們打算過了元宵節再回來,火車票已經買好了。”
周慧新打開抽屜,取出上級來慰問時送的花生、糖果,一邊招呼韓渝吃,一邊好奇地問:“菡菡快上幼兒園了吧?”
韓渝拿起花生笑道:“下半年,下半年也只能上小小班。”
“打算讓菡菡在哪兒上幼兒園?”
“市區。”
“不去東海?”
“我們倒是想過,可去了誰帶,而且房子租給人家了,去了也沒地方住。”
“房子租出去了?”
“嗯。”
“租給人家多少錢一個月?”
“比剛開始漲了兩百,現在一個月兩千。我沒見過房客,是我姐通過中介幫着租出去的。我姐說房客是一對新加坡華人,素質很高,生活水準也很高,嫌以前的裝修不好,還找裝修公司又裝修了下。”
周慧新追問道:“房貸多少錢一個月?”
“兩千六。”
“這麼說你一個月只要還六百,還貸壓力不是很大!”
“周局,我們不只是要還銀行貸款,也要還首付。交首付時跟小魚家借了十幾萬,還到現在只還了一半,還完本金也要還利息。”
這緊巴巴的日子還要過好幾年。
大過年的,韓渝不想再聊那些,撣撣掉在身上的花生皮,好奇地問:“周局,昨天在李教家吃飯時,我大師兄說劉關馬上要調走,是不是真的?”
組建一個新單位,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首先是人員,主要來自海關和公安局。
海關希望支局黨組成員以海關的同志爲主,畢竟走私犯罪偵查支局成立之後主要接受海關領導。市局那邊則希望以公安爲主,並且理由非常之充分,海關人員都是“秀才”,幹不了公安的活。
在支局領導班子的安排上尚且如此,中層幹部如何安排就更不用說了。
有劉關長在,人事安排方面的工作還好做一些,劉關長一調走,接下來會有很多變數,想想就讓人頭疼。
周慧新暗歎口氣,微笑着點點頭:“有這事。”
韓渝不知道老領導正爲劉關長要調走頭疼,追問道:“知不知道調哪兒去?”
“這次調的有點遠,要調到東廣去。”
“劉關要去東廣工作!”
“東廣那邊不只是走私問題嚴重,腐敗問題也很嚴重,有幾個海關從關長到關員都進去了,並且以權謀私、貪污受賄的金額巨大,涉案金額更大,據說上億。”
“這麼說劉關是臨危受命。”
“所以他想帶幾個得力的人去。”
“帶誰?”
“你和許明遠。”周慧新笑了笑,補充道:“劉關讓我問問你,想不想去東廣工作。檸檸那邊你不用擔心,只要你願意去,他會幫檸檸辦調動。東廣一樣有海事局,在系統內調動不是很難。”
韓渝不假思索地說:“我在濱江挺好的,哪兒都不想去。再說我走了,即將成立的水上緝私科怎麼辦?”
“我就知道你不會去。”
“周局,你有沒有問我大師兄?”
“早上剛問過。”
“他怎麼說?”
“他跟你一樣不想去,這會兒去跟劉關解釋了。”
在濱江干的好好的,誰願意跑那麼遠。
韓渝正想問問新關長是誰,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緊接着,就聽見許明遠在門外喊報告。
“請進。”周慧新看着剛推門進來的許明遠,笑道:“我正跟鹹魚說你呢,你就到了。”
許明遠猶豫了一下,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周局,鹹魚,劉關找我談話了,我……我……”
不等周慧新開口,韓渝就緊盯着他問:“大師兄,你打算跟劉關一起去東廣?”
“劉關這次是臨危受命,他到了那邊不能沒幾個信得過的部下。那邊的情況跟我們這邊不一樣,雖然剛查處過、整頓過,但誰也不知道下面有沒有漏網的害羣之馬。”
“你跟劉關一起去東廣,張蘭姐和媛媛怎麼辦?”
“一起過去,劉關說了,可以把張蘭調到海關。”
海關的工資待遇比水上分局的工資待遇高,而且東廣那邊的待遇也比濱江高。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很正常。
何況大師兄考慮到的不只是工資待遇,更多的是去幫劉關長。畢竟他在處境最尷尬的時候,是劉關長和曾副關長把他從陵海公安局調到了海關,並且委以重任,給他提了副科。
韓渝打心眼裡捨不得他走,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周慧新擡頭笑道:“既然決定了就趕緊回家做準備,到了東廣好好幹,絕不能給劉關丟臉。”
“是!”
“回去吧,你手頭上的那個案子正好辦結了,沒什麼好移交的。”
“周局,對不起。”
“這是說什麼話,你跟劉關去東廣,能有更好的發展,我高興。”
……
大師兄說走就要調走,韓渝感覺一切是那麼突然。
得力干將要調走,周慧新一樣捨不得,但打發走許明遠依然笑道:“鹹魚,明遠和張蘭去東廣工作有去東廣工作的好處,等他們在東廣站穩腳跟,你到時候就可以跟檸檸一起帶菡菡去看他們,這跟旅遊差不多,甚至能辦個港澳通行證順便去香港玩玩。”
旅遊,對韓渝而言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
但大師兄都已經決定去了,並且能想象到他徵求過張蘭姐的意見,韓渝只能苦笑道:“這倒是。”
周慧新暗歎口氣,說起正事:“曾關可能要接替劉關擔任關長,上級會安排一個人來接替曾關擔任副關長兼走私犯罪偵查支局局長。”
“曾關要高升?”
“曾關高升是好事,可高升之後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支持我們的工作,畢竟海關領導班子是有分工的。”
“知不知道接替曾關的領導來自哪個單位?”
“不知道。”周慧新想想了又說道:“有人說會從姑州海關調一個人來,也有人說會從江城海關調一位副處長來。可以肯定只會來自海關係統,不會來自公安系統。”
“爲什麼?”
“因爲公安這邊有我了,未來的支局領導班子成員,海關和公安各佔一半,不可能一家獨大。”
能聽得出來,新單位的情況很複雜。
來自海關的人員一定覺得海關重要一些,而來自公安的同行肯定認爲公安更重要,能想象到接下來很可能會分成兩派,想擰成一股繩、心往一處想,不是一件容易事。
韓渝突然有些後悔答應調到即將成立的走私犯罪偵查支局,但想到水上緝私科的情況比較特殊,平時要麼在琅山,要麼在船上,工作性質比較單一,又覺得沒什麼。
“再就是海關總署考慮到執法力量薄弱,請求上級安排武警協助。上級同意了,接下來要安排武警官兵輪流來海關協勤。”
“安排邊檢站來協助我們執法?”
“不是安排邊防武警,而是從武警機動師抽調官兵來協助,第一批協勤武警官兵已經到了東廣海關,我們這邊估計也快了。”
“這麼說海關以後也有武警?”
“武警來只是協勤,他們沒有執法權,在協助查驗和緝私時不穿武警制服,而是穿海關查驗服。他們也不歸海關領導,他們來了之後與海關的關係,有點像武警陵海中隊與陵海公安局看守所的關係。”
“海關只是他們的駐地?隊伍管理是他們內部的事,每隔幾天開個碰頭會,有什麼事商量着辦?”
“差不多。”
韓渝想了想,又問道:“這跟我們走私犯罪偵查局有什麼關係?”
周慧新微笑着解釋道:“當然有關係了,海關在查驗時需要武警協助,海關監管的貨倉和碼頭需要武警站崗執勤。我們在緝私的時候,如果警力不足一樣需要武警協助。”
“不用發工資的協警?”
“這是說什麼話,不過話糙理不糙。”
周慧新笑了笑,接着道:“上級考慮到水上緝私科的人員主要是船員,水上尤其海上的情況又很複雜,接下來可能會往你們水上緝私科派駐一個加強班,加強你們的水上執法力量。”
韓渝樂了,笑問道:“這麼安排挺好,我雖然不想當兵,但我挺喜歡帶兵的。”
“人家不歸你領導,只是協助你緝私。”
“他們要麼不來,來了就要接受我領導。水上跟岸上不一樣,他們只要上了船,就得聽我指揮!”
周慧新早知道他會對此感興趣,微笑着補充道:“差點忘了,人家是輪流來協勤的,協助你緝私的時間最長也不能超過一年,時間一到就要輪換。”
韓渝驚詫地問:“一年?”
“嗯。”
“一年時間太短了吧,我把他們培訓成船員最快也要三個月。”
“這是上級規定,沒得商量。”
“好吧,一年就一年,有武警協助總比沒有好。”
……
PS:武警機動師輪流安排官兵去海關協勤是從99年開始的,但最初只是去廣東海關,直到2001年各地海關纔有協勤武警。爲了讓故事更有趣,我把濱江海關協勤武警的時間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