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八一建軍節還有二十天,但市委的工作太多,陸書記擔心到時候忙不過來,提前召開一年一次的議軍會議。
王市長、秦副市長,軍分區王司令員、陳政委,駐濱江各部隊負責人都按慣例出席。
考慮到今年的徵兵工作即將拉開帷幕,陸書記先傳達學習《徵兵工作條例》和上級關於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全民國防教育工作的意見,然後聽取軍分區和濱江預備役團等單位的工作情況彙報。
除了徵兵,其他方面主要是務虛。
開完會,王市長邊走邊笑道:“老秦,如果鹹魚沒出差,他今天也要來開會。”
“是啊,他是防救船大隊的大隊長,也是駐濱江部隊的負責人。”
秦副市長話音剛落,陸書記就好奇地問:“他這會兒到哪兒了,出訪編隊有沒有啓航?”
“這會兒在海上,編隊昨天啓航的。”
秦副市長停住腳步,不無激動地說:“他們先南下西太平洋,首訪馬來西亞,然後通過馬六甲海峽,橫穿印度洋,直抵非洲,在坦桑尼亞首都達累斯薩拉姆調頭南下,闖過世界聞名的‘風暴角’好望角,進入大西洋,去非洲大陸的最南端的南非第二大城市開普敦市,訪問完南非再往回返,全程1.6萬多海里。這是人民海軍組建以來首次遠涉三大洋,也是首次對非洲大陸的訪問。”
濱江的幹部能參加這麼具有歷史意義的行動,陸書記是既高興又有幾分遺憾,不禁埋怨道:“你既然知道這些怎麼不早說,早點說我就讓他們寫進講話材料裡,剛纔就可以在會上好好講講。”
“陸書記,我也是昨晚剛知道的。”
“昨晚剛知道的?”
“昨天浙江溫洲預備役團來參觀學習,溫洲的一個副市長帶隊的,我和陳政委先陪他們去參觀陵海預備役營,從陵海回來時順路參觀了下防救船大隊,海軍幹休所的方政委參加接待,晚上一起吃的飯,這些都是方政委在飯桌上告訴我的。”
“方政委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對鹹魚隨海軍艦艇編隊出訪的事一直很關注,再說他本來就是海軍軍官。”
秦副市長笑了笑,補充道:“差點忘了,方政委說鹹魚不只是出訪編隊的‘護航船長’,也是這次出訪任務的觀察員,海軍總部任命的!”
王市長下意識問:“觀察員?”
“相當於監軍,身份超然着呢,連出訪編隊指揮長和政委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指揮長就是艦長?”
“不是,艦長是艦長,艦長只是團級軍官。”看着長大的孩子如此出息,秦副市長髮自肺腑的高興,微笑着解釋道:“出訪編隊是由一艘導彈驅逐艦和一艘補給艦組成的,爲方便指揮設立了指揮所,南海艦隊參謀長擔任總指揮,海軍總部的一位少將擔任政委。”
陸書記沉吟道:“艦隊參謀長什麼級別?”
“副軍級,少將。”
“這麼說鹹魚又天天跟將軍打交道。”
“嗯,要朝夕相處兩個多月。”
“這小子,混得比你我好,不當兵真可惜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真要是當兵,人家也不會這麼看重他。”
“這就是外來的和尚好唸經。”王市長深以爲然,哈哈大笑。
聊了一會兒,秦副市長本打算回去,陸書記突然想起件事,讓去他的辦公室。
秦副市長意識到“陸老大”有工作要談,跟進書記辦公室。
他剛帶上門,陸書記就一邊招呼他坐,一邊笑道:“老秦,王司令前幾天找我彙報工作,說98抗洪時代管鹹魚營的105軍,打算組織他們的特戰團來我們濱江海邊訓練。命令已經下來了,軍區要求我們濱江全力協助。”
秦副市長真不知道這事,低聲問:“怎麼協助?”
“軍分區那邊成立了個後勤保障組,已經跟105軍那邊聯繫上了,具體怎麼協助由軍分區那邊負責。兩年前來陵海蔘加過表彰大會的魯副軍長高升了,現在是105軍的軍長,他昨天下午給我打過電話,說接下來要麻煩我們。”
陸書記笑了笑,接着道:“他現在是一軍之長,不可能因爲一個團跟兩年前那樣親自過來,到時候他們軍的參謀長可能會來,軍參謀長也是少將,等來了你負責接待,畢竟人家是衝着陵海預備役營來的,你是江南預備役師副政委兼濱江預備役團政委。”
“行,到時候我接待。”
“如果到時候我不忙,正好在家,我肯定要陪人家吃頓飯。萬一很忙,或者要出差,就請王市長陪一下。”
“好,就這麼定。”
……
與此同時,韓渝和吳參謀正站在南倉號補給艦的三樓平臺上,遙望着在左前方航行的深正艦聊天。
剛啓航不久,這裡理論上都屬於中國領海。
艦長、艦員對這一帶海域很熟悉,這兩天的天氣不錯,航經的外輪也不多,暫時不需要“護航船長”。
一起執行駐軍聯絡任務的遠洋船長來自廣洲航海學院,這會兒正在深正艦上組織不需要值班的官兵學習國際公約,日程安排的很緊湊,晚上還要利用業餘時間教官兵們英語。
韓渝由於要同時執行觀察任務,不需要跟人家一樣給官兵們上課。
他之所以不上深正艦,而是上補給艦,一是對補給艦更感興趣,二是指揮所設在深正艦上,兩位首長也在深正艦上,上補給艦比上深正艦自由。
周圍沒別人,吳參謀笑問道:“兄弟,感覺我們的新艦怎麼樣?”
韓渝沉默了片刻,反問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聽真話!”
“裝備水平有待提高。”
“說具體點。”
“首先從武器裝備來看,作爲一艘近七千噸的主戰艦艇,而且還是旗艦,居然不具備區域防空能力,只裝備了一座8聯裝近程防空導彈,最大射程只有12公里,還沒有多目標交戰能力。之前在網上看軍迷這麼說,我不太相信,上艦一看,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吳參謀愣了愣,驚問道:“還有嗎?”
“近防炮系統也落後,那4門37毫米機關炮射速低、可靠性差,我看火控雷達也不是很過關,反導能力極其有限,聊勝於無。”
韓渝舉起望遠鏡,一邊觀察着艦艉,一邊接着道:“37炮的設計佈局也有問題,4門炮都安裝在機庫的四個圓角上,雖然可以有效增加艦艇後部的防禦,但也會導致前部出現明顯的近程防禦漏洞,在戰時很容易被敵軍利用,造成重大損失。”
他曾“擁有”一艘小軍艦,跟東海艦隊的關係又很好,去過東海艦隊的東海基地,上過東海艦隊的艦艇,瞭解這些很正常。
吳參謀對韓渝能看出這些不足並不意外,低聲道:“繼續。”
“昨天上艦仔細看了看,發現反潛方面不但沒提高反而出現了倒退,居然沒有像之前服役的黑爾濱艦和靑島艦那樣裝備主被動聯合拖曳式聲吶,只有艏部的艦殼主動聲吶。”
韓渝深吸口氣,緊鎖着眉頭說:“蒸汽輪機的使用是無畏艦的標誌,無畏艦時代從1905年開始的,蒸汽輪機除了造價便宜、燃料便宜之外,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優點,缺點卻是數不勝數。
啓動時間長,升火起航速度慢,在執行重大軍事任務或者遭遇敵情時難以第一時間起航迎戰。再就是噪聲大,隱蔽性不好。在航行的過程中會發生很大噪聲,容易暴露自身的位置,一樣會嚴重干擾艏部的艦殼主動聲吶探測能力,很難精準發現敵軍潛艇。”
這次吳參謀有點意外,低聲問:“兄弟,你連這都懂?”
“我十六歲時就開執法救援船,我的小001十幾年前就裝備了雷達和水下探測設備,雷達是軍用的,水下探測儀器用的就是聲吶原理。你們的很多官兵在接收新艦時才見着電腦,我十幾年前就開始玩電腦。”
“十幾年前就用計算機,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麼,水下測繪設備上的,我那會兒也不是很懂,居然以爲價值幾十萬的水下測繪設備只是個水深探測儀。”
海軍艦艇這幾年稍微好點,前些年真只是一堆舊船。
吳參謀沉默了片刻,苦笑道:“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誰不想裝備更先進的艦艇?事實上在設計時我們的要求不是現在這樣的,可人家對我們進行技術封鎖,我們自個兒的技術又不行,我們之前提出的那些要求搞到最後一項都沒能實現。”
“像這樣的新艦打算建造幾艘?”
“你都能看出存在這麼多不足,上級一樣知道,先湊和着用,暫時不打算造第二艘。”
“這就好,如果一連建造幾艘,那這經費花的也太不值了。”韓渝想了想,又看着遠處的新艦道:“就當是試驗艦,先用着,有條件再升級改造。”
“我們就是這麼考慮的。”
吳參謀輕嘆口氣,又笑問道:“你是觀察員,有沒有觀察到點我不知道的?”
韓渝回頭問:“你真想知道?”
“這不是廢話麼,這個問題是沈政委讓我問的。”
“昨天去機艙轉了一圈,發現機電部門對主機輔機的工況和維護比較生疏。可能以前使用和維護保養的是小型艦艇,沒怎麼接觸過大功率主機,業務水平有待提高。”
他是學輪機技術的,在這方面是如假包換的行家。
而且軍艦一年纔出幾次海,不像遠洋海輪幾乎天天在海上航行,機電部官兵的業務水平確實無法跟商船輪機部的機工水手比擬。
吳參謀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韓渝接着道:“汽笛一響,黃金萬兩!出航一次不容易,居然不利用這個機會組織海上補給等訓練。我們以前經費緊張,我的小001只要出航,都要想辦法利用航行的機會組織水上火災撲救等訓練。”
“你是說一邊航行一邊訓練?”
“嗯。”
“遠洋航行本來就是訓練。”
“只是航行遠遠不夠,兄弟,你們是海軍啊,是要隨時準備打仗的!”
這話聽着很扎心。
吳參謀很尷尬,回頭看看身後,捂着嘴道:“安全航行到幾個國家,順利完成出訪任務是第一位的。至於你說的那些訓練科目,等完成出訪任務再組織,畢竟海上不是岸上,不出事沒什麼,一出就是大事。”
韓渝低聲問:“這是你的想法?”
“我一個打醬油的,我能有什麼想法,這是領導們的想法。”
“怕出事?”
“事故定乾坤,如果照你說的一邊航行一邊組織補給訓練,萬一鬧出事故,萬一搞出人命,到時候怎麼辦?讓總指揮和沈政委怎麼向上級交代?”
生怕韓渝不理解,吳參謀又帶着幾分尷尬地說:“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我們首先要做的是走出去,能出色完成上級交辦的遠洋航行和出訪任務就是勝利。”
只要抵達目的地,只要能安全回來就勝利。
聽上去好像有點道理,可想想又覺得怪怪的,要知道這是軍艦,不是商船!
韓渝實在不知道怎麼反駁,乾脆不說了,打定主意回頭寫進觀察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