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在市委機關食堂小包廂吃的,秦副市長和王司令有事沒參加。
跟市領導一起吃飯有什麼意思?
韓渝很想跟秦副市長、王司令那樣有事,但儘管提了副處依然不夠資格找藉口婉拒陸書記的好意。
好在陸書記工作太忙、應酬太多,坐下來吃了幾口,就在秘書提醒下道了個歉,乘車去五山賓館接待幾位從首都來的客人,讓一位市委副秘書長陪韓渝。
之前又不認識,實在沒什麼好聊的。
在海上航行了那麼久,實在不想再吃肉,吃了點蔬菜,扒了兩碗飯,跟市委副秘書長來到一件休息室,一邊看報紙一邊等陸書記回來,以便等會兒一起乘車去皋如模頭軍用機場。
看得發睏,正想在沙發上躺一會兒,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的號碼很陌生,休息室裡又沒固定電話,只能用手機接聽,不能再把手機當尋呼機用。
“你好,我韓渝,請問那位?”
“鹹魚,我葛衛東啊!”
“葛叔,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的?”
老葛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別墅客廳的老伴兒,一手抱着“掌上明珠”,一手舉着電話笑道:“你出那麼遠門回來都不給我打個電話,還好意思問我怎麼想起給你打電話!”
韓渝連忙道:“葛叔,後天週日,檸檸也休息,我們打算後天一起回白龍港看你和師孃。”
“用不着回白龍港了。”老葛看着外面鬱鬱蔥蔥的樹木,笑道:“我們搬到琅山了,上午搬過來的,現在住一號樓。”
琅山營區的兩棟小別墅,之前像接待老幹部的療養院,現在搞得跟招待所差不多。
防救船大隊成立之後經常有首長來檢查指導工作,中午可以在大隊食堂吃飯,但吃完飯之後要休息一會兒。
濱江預備役團的營區正好在山腳下,也經常有上級來檢查工作。琅山距市區比較遠,安排上級領導住市區的酒店來回不方便,並且開銷太大。
兩個部隊的負責人一合計,決定共同出資把山上的兩棟小別墅按賓館的標準裝修了下,命名其爲“將軍樓”,並分爲一號樓和二號樓,大小一共六個房間,兩個大房間,四個標準間,專門用於接待上級。
濱江預備役團離得近,負責“將軍樓”平時的打掃衛生和設施維護。
至於上級的吃飯問題,誰家的上級由誰負責。
如果來的是海軍幹休所或防救船大隊的上級領導,就有防救船大隊兼水上緝私科,同時兼武警加強班食堂的丁阿姨負責。
如果來的是濱江預備役團的上級領導,則由濱江預備役團負責。反正離得近,可以安排車上山把領導接到營區食堂就餐。
總之,曾荒廢了那麼多年的兩棟小樓現在格調很高。
周圍都砌上了圍牆,圍牆外有軍事管理區的牌子,通往小樓的路口安裝了大鐵門,平時總是大門緊閉,外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做什麼的。
山裡風景是好,空氣是新鮮,“將軍樓”的條件也挺好,但山裡太冷清,不適合居住。
韓渝不解地問:“葛叔,你們怎麼想起搬到山裡的?”
“李守鬆說大部隊下午到,明天休整,他明天正好有時間,非要來看我。”老葛笑了笑,接着道:“他說小戴這次也要來,明天要一起來看我。市區的房子太小,來兩個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白龍港的地方倒是挺大,可那邊是老宿舍,看着不像樣。”
“哪個小戴?”
“戴明啊,就是當年跟我們一起抗洪的那個軍務參謀。他一直在機關工作,缺少在基層帶兵的經驗,進步沒李守鬆快。李守鬆都副團了,他還是副營,現在是團軍務股長。”
原來是戴參謀要來看他老人家!
98年在荊江抗洪時,戴參謀直接接受他領導,對他老人家很尊敬。
現在人家千里迢迢來看他,他當然要好好接待。讓人家去他在市區買的那套二手房不合適,去白龍港更不合適,畢竟他老人家是跟大領導談笑風生的學者型官員,是要面子的人。
尤其在住的問題上,居住環境要符合他老人家的身份!
98年忽悠了人家兩個多月,把人家搞得一愣一愣的。
現在又要忽悠。
韓渝搞清楚情況,忍俊不禁地說:“住一號樓挺好,山裡涼快,多住幾天。”
“我最多住三天就回去,山裡再好也沒白龍港好。我種了菜,你師孃養了好幾只雞,不回去不放心。再說我如果總不回去,高校長、陳院長和吳老闆就會三缺一,打升級都湊不齊人。”
“住幾天回去也好,白龍港是比山裡熱鬧。”
“不說這些了,你明天忙不忙,明天如果不忙,早點過來吃飯。小戴和李守鬆都是年輕人,你跟他們有共同語言,你過來幫我陪陪。”
“明天有時間。”
“行,就這麼說定了。”
老葛同志爲保持在戴參謀、李守鬆心目中的高大形象真是煞費苦心,韓渝越想越好玩,笑問道:“葛叔,我下午跟陸書記一起去皋如接戴參謀他們,你下午如果沒什麼事可以一起去,我給小魚打電話,讓小魚去接你。”
老葛不假思索地說:“下午我就不去了,跟市領導一起去有什麼意思?”
“想想也是,那我們明天見。”
韓渝掛斷電話,想想又忍不住笑了。
別看老葛同志活的那麼通透,但一樣有虛榮心,爲繼續忽悠戴參謀,居然想到搬進“將軍樓”,擺出一副高級老幹部的架勢。
……
在市委一等竟等了近三個小時。
3點45分,跟陸書記、秦副市長一起乘車從市委出發。
兩位市領導工作很忙也很累,一上考斯特就睡覺,聽着他們打了一個多小時呼嚕,車隊終於趕到了機場。
這個軍用機場離濱江市區遠,距皋如城區也不近,甚至不在摸頭鎮上,周圍全是農田。
這裡只有跑道和營區,沒有飛行部隊。
按照部隊的編制,這是一個叫做場站的團級單位,有司令部和政治處,還有諸如軍務股、財務股、營房股、油料股、氣象臺、衛生隊等營級單位以及警衛連、場務連等連級單位。
沒有飛行團長期駐紮,主要考慮到離黃海太近。
真要是有戰事,這裡就會成爲最前線的機場,會成爲敵軍第一波空襲的目標。作戰部隊要熟悉戰場環境,所以會有飛行團或飛行大隊來“輪戰”,場站主要負責後勤。
濱江沒建機場時,這裡曾開通過民用航線。
不過客機都是空軍的,一個星期只有一兩個航班,只飛首都的南苑機場。並且不是誰想坐飛機都能坐的,據說那會兒需要縣處級單位開具的介紹信才能買到機票。
陵海人只會去東海,不會往北走。
韓渝這是第一次來,看什麼都很好奇。
陸書記、秦副市長和提前趕到的王司令、陳政委來過很多次,畢竟人家是真正的駐軍,市委市政府和軍分區每年都要來慰問場站官兵。
場站的站長、政委早就在大營門等,爬上車向兩位市領導敬禮問好,然後就在車上陪同陸書記、秦副市長,跟着在前面開道的軍車直奔外場。
整個場站分爲內場、外場兩部分。
內場主要是營區,外場主要是跑道、滑行道、塔臺和停機坪。
內場通往外場的主幹道上有一道營門,有荷槍實彈的戰士站崗,車隊一路暢通無阻,一直開道指揮塔臺下面。
李守鬆早就到了,正在塔臺下等。
市領導和軍分區領導在場站領導的陪同下上了塔臺,韓渝跟上去看了一眼,發現塔臺裡很簡陋,看着跟“萬里長江第一哨”的指揮調度室差不多,考慮到樓上空間不大,乾脆回到塔臺下面。
“守鬆,小魚他們呢?”
“在那邊等。”
韓渝順着李守鬆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發現在西北角的一棟二層樓前有一片很大的廣場,軍分區爲協助105軍特戰團訓練臨時組建的汽車連來了,一輛輛軍用卡車在廣場上排的整整齊齊。
給特戰團主官用的小車也都來了,也排的整整齊齊。
韓渝轉身看向身後,只見塔臺東側停了一輛車齡可能比自己都大的救護車和兩輛同樣老舊的消防車。
車裡太熱,兩個身穿白大褂的軍醫坐在救護車的陰影裡打瞌睡,負責消防的官兵也坐在陰涼處等。
李守鬆見韓渝看着那兩輛消防車若有所思,苦笑道:“韓書記,別看了,我們空軍就這個條件。我去過好幾個場站,見過的消防車、救護車一輛比一輛舊,不像武警消防隊的裝備那麼好,聽說人家的消防裝備都是進口的,一臺車就要兩三百萬。”
“兩三百萬可能是最便宜的。”
“最便宜的?”
“先進的消防車要上千萬。”
正說着,一個空軍中尉在塔臺上發射了一枚信號彈。
兩個軍醫聽到槍響立馬爬起身,救護車駕駛員顧不上再跟消防車駕駛員閒聊,飛快地跑過去拉開車門鑽進駕駛室。
尷尬的一幕發生了。
駕駛員想發動引擎待命,結果怎麼打都打不着!
修機器韓渝是專業的,正想過去幫着看看怎麼回事,兩個軍醫跳下車,跟負責消防的幾個戰士招招手,隨即很默契的一起在後面幫着推,六七個人一起發力,推了十幾米,救護車就這麼被推着了。
韓渝看得目瞪口呆,暗想這不是第一次。
李守鬆見怪不怪,不動聲色說:“這些後勤保障車輛的車齡比我們的年齡都大,好多車早停產了,零配件都買不到,出點小毛病很正常。”
這是空軍機場的消防車,說句不吉利的話,萬一飛機出現故障只能迫降,飛行員或機組人員是要等着他們救命的。
機場這麼大,跑道那麼長,如果在關鍵時刻救護車趴窩,等軍醫擡着擔架跑過去來得及嗎?消防車同樣如此,就靠這兩臺早該報廢的消防車滋水,能撲滅飛機火災嗎?
韓渝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空中傳來飛機引擎的轟鳴聲。
跟着李守鬆走到塔臺南側擡頭望去,只見一架運輸機出現在天空中,運輸機在機場上空盤旋了一圈,然後對準跑道飛了下來。
“幾架飛機,來多少人?”
“三架,包括楊參謀長在內,這次一共來了兩百八十二人。”
“不到三百人!”
“韓書記,我們是特戰團,不是步兵團。”李守鬆看着剛安全落地,正在跑道上滑行的運8運輸機,想想又說道:“兵在精不在多,能有現在這規模已經很不容易了,以前人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