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江開發區剛發生一起命案,昨天水警三大隊應開發區公安分局請求對營船港水域尤其是濱啓河上的水上人口進行大排查。
水警三大隊現階段只有兩個中隊,羅文江那邊人手不夠,韓渝讓董邦俊和張必功過去幫忙。
今天一早,董邦俊、張必功和協警小肖回來繼續上班。
二人沿着鋼浮橋走上躉船,郭維濤正準備陪“老闆娘”和港監處的軍轉幹部胡根華出去辦事,他們正想問問“老闆娘”這是要去哪兒,只見港監局的兩個安檢員跟凌大姐一起上了監督39。
安檢來做什麼,難道要檢查錨泊在江上的貨輪?
董邦俊正覺得奇怪,走道左側的公安值班室裡突然傳來鹹魚的聲音。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在接電話。
“是嗎,這麼快啊,有沒有規定文件的全文?有就好,用傳真發給我。”韓渝擡頭看了看二人,隨即放下電話。
董邦俊好奇地問:“魚書記,誰啊?”
“楊遠打來的。”韓渝站起身招呼二人一起上樓,邊走邊笑道:“省裡對江上的非法採砂確實很重視,通過人大立法,制定並頒佈施行《關於在長江江南水域嚴禁非法採砂的決定》,以後再遇着有人在江上非法採砂,我們就不用擔心沒有相應的處罰細則了。”
“什麼時間開始施行?”
“從昨天開始施行,楊遠給我打電話一是告訴我這個好消息,二是讓我趕緊給沈市長和陳書記他們打個招呼,免得到時候誤會。”
這一條非常有必要,只要管住採砂船就能管住非法採砂的問題。但正如楊遠所說,儘管有法規支持,但靠他們水政很難做到。
“盜賣油料光靠他一個人肯定不行,你和維濤好好盤問下二副。我這就給凌姐打電話,讓她請安檢根據他們的航次航程和加油記錄好好覈查下油料使用情況。”
“航道工程局和航務工程局又不是非法採砂。”
“魚書記,魚書記!”
“行,查這個你們公安比我們港監在行。”
楊遠笑道:“法院也是這麼說的,法院沒受理。但法院給我們提了個醒,說那三個傢伙走的時候氣呼呼的,看樣子打算要去省裡告。”
不爲部下考慮的領導不是好領導。
何況範隊長和朱寶根不是一般的部下。
“好,麻煩你了。”
“收到了,我正看着呢。”
規定文件的第三條寫得清清楚楚:對在禁止採砂期間或者禁止採砂區內從事非法採砂的,由縣級以上水行政主管部門扣押採砂船隻,收繳採砂設施,沒收非法所得,並可以處以一萬元以上十萬元以下罰款。
韓向檸正在去三河衛生院的路上,聽韓渝這麼一說,緊握着手機驚呼道:“伙食費能有幾個錢?船員想晉升又能給他送幾個錢?你說得對,他確實有可能打油料的主意!”
“沒經過水政審批就是非法。”
第四條是在禁止採砂期間,江南長江水域內的採砂船應當停放在沿江縣級人民政府指定的水域;無正當理由,不得擅自離開指定地點。
“昨天有條貨輪,在我們轄區航行時船長、三副跟二副和一個船員打起來了,打的頭破血流,危害到水上交通安全,我讓郭隊協助她去調查取證。”
楊遠是真不怕那三個傢伙告,又笑道:“魚書記,規定的第四條是跟我們濱江學的。有了這個第四條,我們水政就可以理直氣壯監管採砂船。只是我們的執法力量有限,需要老單位和港監協助。”
“001是用老拖輪改裝的,航運公司壞了的那條拖輪船齡也不短,我姐夫說好多配件都買不到了,只能想方設法淘舊的。而且這次是大修,最快也要下個月初才能修好。”
“嗯,那條船的船東也有問題,所以要好好檢查下那條船。”
韓渝樂了,理直氣壯地說:“他們非法採砂對長江航道和江灘江堤造成了多大破壞以及危害,我們是有確鑿證據的!恢復原狀需要五十八萬元,也是經過權威機構評估的!
張必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想想又好奇地問:“魚書記,001什麼時候回來?001不在,我們總感覺腿沒了。”
都是在江上幹了近十年的老水警,韓渝實在沒什麼不放心的,回到一樓公安值班室剛看完省裡關於嚴禁採砂的規定文件,楊遠竟又打來電話。
董邦俊反應過來,又笑問道:“魚書記,韓處和郭隊去哪兒啊?”
“我知道,我回頭就向廖局請示彙報。”
“這倒是,魚書記,我們一樣沒什麼好怕的,他們愛去哪兒告就去哪兒告,我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翻天。”
開座談會時韓處也參加了,當時人家就說責令‘恢復原狀’不具操作性,甚至會增加執法成本。畢竟基層執法隊伍不可能像001、航道局和水利委水文站那樣裝備水下測繪設備,沒這些先進設備很難取證。”
“等老蔣到了,我讓老蔣和董隊、張指登船,仔細盤問船上的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只要他們監守自盜了,我就不信查不出來!”
“加油,範隊長他們在江城水域加油。”
那三個傢伙爲減輕處罰真夠拼的,居然又去法院告。
情節嚴重、危害堤防安全的,經設區的市以上人民政府批准,由公安機關依法沒收非法採砂船隻等工具。構成犯罪的,由司法機關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有機會偵辦大案,董邦俊一樣激動,急忙道:“魚書記,你忙你的,那條船上的事交給我們。”
“他們不是上訴過麼,已經被駁回維持原判了,而且駁回上訴的裁定是終審裁定,他們難道不服氣?”
楊遠擡頭看了看水政執法大隊的同事,俯身朝開着免提的固定電話笑道:“去年省人大、省法制辦和省水利廳來我們濱江調研,他們說是調研,其實是來學我們查處非法採砂的先進經驗。
“好,就交給你們,我對你們有信心。”
他們水政監察執法大隊總共就那麼幾個人,想盯住沿江的那麼多船閘分身乏術。
“防指不會給他們發,防指只是讓我出動001幫航運公司拖帶船隊,保證整修江海堤防的砂石料供應,但航運公司肯定要給他們發。”
“什麼事,什麼可能性?”
水政要給工程指揮部下停工通知書,又不是針對陵海港建設,只是省裡有新規定,陵海這邊必須按新規定辦理相應手續。
韓渝顧不上解釋,把省裡關於嚴禁非法採砂的傳真件交給董邦俊,快步回到指揮調度室,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飛快撥打學姐的手機。
也就是說一次最多罰十萬元!
韓渝看着規定文件笑道:“這樣挺好,至少對你們水政而言查處起來比較簡單。”
“這不成一刀切了麼!”
“這你放心,我們肯定會協助你們,但你們最好請你們局領導出面拜訪下水上分局、長航分局和港監局,沿江的那些船閘也要拜訪。”
水行政主管部門應當在當事人履行行政處罰決定後五日內返還所扣押的船隻,被人民法院依法強制執行的除外。
“陵海市防指會給他們發補貼?”
“對待非法採砂必須動真格,一刀切沒什麼不好。再說對工程指揮部而言,申請清淤吹填的手續不是很難。”
“老闆娘”又有生意了,不知道這次會開多少罰單……
“這跟沈市長和陳書記又有什麼關係,沈市長和陳書記又不去江上採砂。”
韓渝從張必功手中接過傳真件,苦笑道:“我要先研究下省裡剛頒發施行的法規,研究完要打電話向沈市長、陳書記彙報,還要通知工程指揮部做好停工的思想準備。”
“記得,他們怎麼了。”
楊遠雖然是副大隊長,但一調過去就被委以重任,主持水政監察執法大隊的工作。
“檸檸,我突然想件事,或者說想起一種可能性?”
“哦,剛纔說到哪兒了?”
當時省裡可沒有出臺嚴禁非法採砂的規定,我們當時是按國家和省裡的航道管理條例責令其恢復原狀的。他們想拿剛頒發施行的法規說事,那法院別的事不用幹了,光翻案都忙不過來。”
“虧你還是跑船的,燒掉多少油只能估算,很難覈查。”
老戰友老同事混的好,韓渝發自肺腑的高興,笑道:“不說這些了,你做好準備,下個月三號去漢武接收執法艇,開回來正好跟我們一起協助漁政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
陵海港工程是政府工程,陵海市領導對陵海港建設這麼重視,據說當時爲了立項連葉書記都親自去相關的業務主管部門跑審批。
想到當年跟朱寶根一起並肩作戰的情景,張必功問道:“001這會兒到哪兒了?”
吳副處長同樣不明所以,下意識回頭看來。
“他們又不是沒去省裡告過,據說去年爲了把我和檸檸趕走,到處匿名舉報我和檸檸。可舉報有什麼用,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人家一個是航運公司經驗最豐富的駕駛員兼拖輪船隊隊長,一個是老沿江派出所的元老。
“早該想到什麼?”董邦俊一頭霧水,張必功也是一臉茫然。
“那個船長利慾薰心,船員晉升要給他送錢,不給錢他不向船東推薦,甚至連伙食費他都要貪,這種鑽在錢眼裡的人,不可能不打船上溢餘燃料的主意!”
在一個單位,尤其剛調到一個新單位,不能沒點動靜,被人家告一下也好,至少在新單位有存在感。
“沈市長和陳書記是不去江上採砂,但陵海港工程項目指揮部又是疏浚航道又是吹填的,天天在江上採!水政監察執法大隊很快就要下停工通知書,在附近施工的航道工程局和航務工程局要按省裡的最新規定辦理好相應手續才能繼續施工。”
“港監局的安檢也是因爲這事來的?”
盜賣油料,那是大案!
陵海港監處的吳副處長以前是船長,在這方面比韓渝這個見習大副有經驗,起身笑道:“魚書記,等會兒我跟老蔣、小董他們一起上船。”
楊遠確實是這麼認爲的,但隨着新規定頒佈施行帶來了一個新問題,不禁笑道:“魚書記,你還記得誣告你的邱志明、王興昌和張正龍嗎?”
韓渝走進指揮調度室,從吳副處長手中接過楊遠剛發來的傳真,帶着二人走進小會議室,又回頭笑道:“範隊長和朱叔在我們這兒幹工資不高,好不容易有幫防指運輸砂石料的機會,於公於私我們都應該讓他們多多少少賺點外快。”
“魚書記,傳真有沒有收到?”
“對,加油,我早該想到的!”
“如果按照省裡頒佈的新規定,他們最多隻要交十萬罰款。可法院之前支持我們的主張,接下來要強制執行他們五十八萬,他們當然不會服氣。”
“法院剛給我們水利局打過電話,說他們三個的消息很靈通,昨天下午就知道了省裡頒佈了嚴禁非法採砂的規定,覺得我們之前處罰太重,今天一早請律師又去法院告我們了。”
未在指定地點停放或者無正當理由擅自離開指定地點的,由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水行政主管部門責令改正,並處一萬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的罰款!
“範隊長早上給我打過電話,他們在江城水域加油。”說到這裡,韓渝突然走出小會議室,扶着欄杆遙望海輪錨地。
“我知道,我前天就向廖局彙報了。廖局說我們協助人家,人家將來纔會協助我們。等把執法艇開回來,我服從你的命令,聽你指揮!”
“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我一樣是協助,我回頭跟漁政站打個電話,開動員大會時讓人家請你們水利局也參加。順便借這個機會,歡迎你們水政正式加入我們這個江上聯合執法的大家庭。”
……
PS:在此再跟之前覺得九十年代嚴禁非法採砂覺得太過超前的書友解釋一下,散裝省早1998年就制定法規,嚴禁長江全線非法採砂。
但非法採砂跟非法捕撈鰻魚苗一樣,不是你禁止就不會有人偷採的,跟捕鰻大戰一樣打了很多年,一直到現在依然有零星的非法採砂案件。不過管和不管是完全不一樣,嚴禁之後江上的非法採砂遠沒嚴禁之前那麼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