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以後,那個女子緩緩開口,對着夫子說道:“這位公子請坐!”夫子愣了老半天,才終於回過神來。不過他仍是不敢相信,居然真的可以與這樣的天人面對面的坐在一起說話。
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這樣女子,一生都是用來仰望的。
夫子幾乎是很困難的適應了兩人之間的對話。好在這個女子的話也不多,每說上一句,總要歇上那麼的幾分鐘,然後纔會接着說其他的。不過,慢慢的,夫子還是從兩人的對話中知道了許多的東西。
他一直便在想,自己一介無用書生,爲何遺夢樓的這位樓主要親自接見自己呢。開始的時候不懂,不過現在他卻明白了。
原來,這個人竟然和小儕有着一定的關係。
“聽說公子與一個叫小儕的女孩子走的比較近,這可是真的麼?”
夫子聽到這句話,感到十分的吃驚。一來吃驚於遺夢樓的情報來源,竟然連他這樣的人身上的事情都可以查的出來。二則沒有想到小儕竟然會與遺夢樓扯上關係。
“不知道仙子找小儕有何事情?”夫子不清楚遺夢樓想要找小儕做什麼,下意識的沒有把什麼都全盤的說出來。
“公子可知小儕如今在什麼地方麼?”這個女子每說一句話,便如同是天籟之音,總是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實不相瞞,幾年前小生便已小儕失去聯繫了,現在小生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不知道這幾年她過的可好!?”說完這幾句話,夫子也不由得黯然神傷。
這個女子聽了夫子的話之後,默然不語。夫子一時間想起小儕來,也是沉浸在其中,久久的沒有說話。
“敢問公子當年與小儕分別,是在什麼時候,她可有給公子留過什麼話沒有?”許久之後,這個女子顯然不肯放棄,又問出這樣一句話來。
夫子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不知道仙子與小儕是什麼關係,何以如此想得到小儕的消息?”夫子大着膽子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
那個女子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說了幾句話:“她是我一個故人的孩子!”
“故人?”不知爲何,夫子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其實,從開始談話開始,這個女子的聲音裡便聽不到任何的感情。不論是說什麼,總是給人一種風輕雲淡的感覺。與這樣的女子相談,夫子的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忐忑不安。甚至整個房間裡都可以聽到他起伏不定的心跳之聲。
“公子身體可是有恙?”這個女子沒有在剛纔的事情上做過多的糾纏,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夫子聽到女子這樣問,好不容易纔放在一邊的事情,很快便又掀起了波瀾。一想到自己時日不多,今生今世不知能否再見到鍾清蓮一面,還有小儕,只怕是這輩子都沒法再見了……一想到這些,一股悽楚之意便又涌上了心頭。
“小生,小生……”一連說了兩次,便好像是喉嚨被哽住一樣,說不出話來。
“公子可是有心事麼?不知道有什麼可以爲公子效勞的?”女子這樣問他。語氣雖然仍是剛纔那樣不冷不熱的,可是夫子卻明顯的感受到了其中的一種關懷之意。
其實,夫子很小的時候,養娘便生病去世,只留下夫子一個人過日子。十幾年來,辛酸苦辣,人情世故經歷的不在少數。除了小儕,鍾清蓮,以及前些天結識的宋玉等少數幾個朋友之外,少有人會對他說幾句關心的話。儘管他不是很在乎,可是現在聽到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對自己關心,心中仍是感動不已。
更何況,說這樣話的,還是一個絕世的女子。
此後,夫子再也忍不住,把自己這些天心中所想的,以及那些困惑,一股腦的全都說了出來,也不管別人是否愛聽。說到最後的時候,已然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那個女子聽着他一直把話說完,最後纔開口說到:“公子人生不幸,真是讓人感到悲傷。不知公子得的是什麼病,可否讓我看上一下?”
夫子猶豫了片刻,心想連劍門的玄真子前輩都感到無可奈何,這世上還有幾個人可以治得好自己呢!不過別人的一番好心那也不便拒接,夫子幾乎是下意識的便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那個女子緩緩的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夫子的手臂之上。
夫子只感覺渾身一震,一股冰涼的感覺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席捲了全身。
好冰冷的手指!這是女子的手指在搭上夫子手臂的時候,夫子心中閃過的唯一的一個念頭。因爲那根手指實在太冷了!甚至有一種連自己都要被凍住的感覺。不過還好,只是一瞬間,那根手指便又收了回去。
女子看着夫子,古井無波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
許久之後,女子纔開口說到:“公子的病……”
“仙子不用說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左右是沒有法子的!”那女子話還沒有說完,夫子便十分牽強的這樣說。
那女子忽然嘆了一口氣,說:“公子的病,的確與其他的病情大不一樣,似乎公子體內被封印了一種古怪而且十分強大的力量,現在那股力量得不到有效的控制,開始有了復甦的跡象。不過,”
那女子頓了一下,才又接着說:“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公子身上曾經應該有着可以壓制這種力量的東西纔對吧?”
夫子聽她這麼一說,好像還真的記起了什麼來。不過,他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面做太多的糾纏。他心中也是清楚,自己的病根本就沒法子可治。反正是沒有幾日時間好活的,又何必要在黯然神傷之中度過呢?
這樣一想,心中頓時輕鬆了不少。不過這種輕鬆,那也是相比前幾日而言的。
此後兩人的談話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那個女子的話仍是很少,即便是偶爾說起幾句,也大多離不開小儕這一話題。夫子漸漸的也明白,眼前這個絕世的女子,與小儕之間,只怕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
而自己之所以能夠進入遺夢樓三樓,怕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出了遺夢樓之後,夫子漫無目的的行走在大街之上,內心一片凌亂。心中還是第一次升起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
這些日子,讓他感覺到是如此的不真實,可是又確確實實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想到鍾清蓮,想到自己如今的狀況,他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爲什麼所有的痛苦都要自己一個人來忍受,爲什麼所有的磨難都要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天地雖大,卻沒有一個自己能夠容身的地方。歲業雖長,屬於自己的那一段光陰,卻短之又短。
也許,總有一天,所有的人都會慢慢的死去,可是那一天,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了?
自己的命,還未出生之前便早已註定。對所有的人來說,他都只是別人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自己死後,可會有人偶爾記起自己,是鍾清蓮,還是小儕,抑或是那個剛認識不久的宋師兄?鍾清蓮或許偶爾也會感到難過吧,如果有一天小儕知道自己死了,只怕會哭得很難過吧!
這一刻,他真想仰天長嘯!
舉頭三尺,可有神明?
茫茫蒼天,是否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