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之後,韓睿遞了張卡給方晨?
“我不要。”方晨說。?
“爲什麼?”?
“如果我說,我對這種投機活動贏來的錢一點興趣也沒有,你會不會相信?”?
“過程和手段在你看來真有這麼重要?”?
因爲揹着光,韓睿的整張臉都陷在淡淡的陰影裡,看不明顯,他繼續說:“這是你的錢,不論它是通過怎樣的方式得來的,至少都是屬於你的。”說完,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鬆,那張輕薄的卡片便落在方晨的手邊。?
方晨的語調裡帶了幾分不客氣,“爲什麼我覺得你和我談錢的樣子很俗氣?”?
“那你想談什麼?”韓睿不動聲『色』地覷她一眼。?
“感情。”?
車子已經開動,路邊偶有霓虹快速閃過,令兩人的神情都愈加模糊不清。?
韓睿靠在椅背裡,對於方晨的話似乎沒有任何反駁的意圖。?
過了半晌,方晨也轉過臉去,不再吭聲。?
從郊區回到市中心需要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
或許是白天工作太辛苦,再加上後來在那樣的環境裡待得太久了,精神難免高度集中,間或大輸大贏的時候還要神經緊繃一下,結果方晨就在過於靜默的車廂裡睡着了。?
韓睿轉過頭來的時候,恰好看見方晨的側臉,傾斜着倚靠在窗邊,很沉靜,近乎完美的五官嵌在白晳的臉上,宛如世上最上等的美玉,不摻雜一絲瑕疵和雜質。?
他習慣了她平素飛揚炙烈的模樣,儘管她看起來十分淑女,而事實上,絕大多數時候的行爲舉止也確實給人溫和如水的感覺。但是在他看來,彷彿只要醒着的時候,無論是生氣還是大笑,她的神情和氣質在某一剎那間都猶如西方油畫裡最爲濃烈豔麗的一筆。?
正是這一點,恰好與她表面上的模樣大相徑庭,形成了一種鮮明而奇異的對比。就像是有兩個人、兩種『性』格,同時附着在她的身上。?
從美國、歐洲,再到中國,他自十來歲起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恐怕只有她纔是最令他難以捉『摸』的。?
她不安分,骨子裡分明流動着追求刺激和驚險的血『液』,可是某些時候又似乎有着異乎尋常的強大的理智和直覺,引導着她做出一些看似不可能順利完成的事情。?
甚至有那麼幾次,他也會有深入到她的內心去一探究竟的念頭和衝動。?
車窗降下一點,夜風隨即灌進來,拂動着方晨頸邊的髮絲,恍惚間猶如帶着一縷清甜的香氣,若有若無地在空氣中飄散。?
她睡着的樣子很美好,頑固、挑釁、冷嘲熱諷……以及刻意的抵抗和作對,通通都消失不見了。?
餘下的,只是嬰兒般的安靜無害和平穩均勻的呼吸。?
車間的檔板並沒有升起來,坐在副駕座上的謝少偉從後視鏡中瞥去一眼,不由得愣了愣。他看見韓睿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落在熟睡着的方晨身上,帶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專注。?
稍微猶豫了一下,謝少偉最終還是出了聲,叫了句:“哥。”?
韓睿習慣『性』地一手把玩着打火機,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循聲望去。?
“現在先送她回去?”謝少偉問。?
“嗯。”?
方晨彷彿被他們的交談聲打擾,微微動了動眉心,緩慢睜開眼睛。?
韓睿的目光在那一瞬間輕描淡寫地移到了別處。?
直到車子平穩地停在方晨的公寓樓下,韓睿都維持着一貫冷漠淡然得近乎倨傲的表情。?
除了他自己之外,並沒有人知道,就在方纔短暫的幾秒鐘之內,他突然有一點後悔了,將這樣一個外表冷漠內心柔軟的女人牽扯進他的生活,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
可是事已至此,已經很難有退回重來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