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安慰他的,可是說着說着,卻自己先哇哇大哭起來,哭得語無倫次,他只能從那些斷斷續續的句子中,拼湊出她的意思。
她在說着她小時候,她媽媽去世的時候,她有多難過,有多希望能有個人陪陪她,所以,她懂他現在的心情。
他當時不由想起一句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
可那時他卻覺得,有的。
在墨小唯抽抽噎噎地說着,她懂他現在的心情,所以她想要陪着他的時候,他相信,她是真的懂。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種衝動,想要抱一下她。
可是手幾次動了動,卻最終還是剋制住了這種念頭。
其實他很喜歡墨小唯。
特別喜歡。
並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而是喜歡她生活在那樣地獄似的環境,卻依舊能積極樂觀,長成她最美好的樣子,喜歡她倔得不行,誰也打不垮,卻一點都不偏激的韌勁。
他覺得這小女孩哪兒都好,就是眼光太差,竟然會喜歡上他這種垃圾。
所以,當他想要擁抱她時,就說什麼都不會真的伸出手去。
但是在那個聽到他父親死刑判決的晚上,那些尤帶稚氣、夾雜着眼淚的安慰話語,那隻一直緊緊握着他、努力想讓他感覺到陪伴的纖細小手,他想,他將永生不會忘記。
再後來,在一次喬語甜參加的公開活動中,他喝的水裡被人動了手腳,他差點在藥效的影響下,衝出去做一些會釀成大禍的事。
幸好有墨小唯及時找到他,她力氣小,怎麼也攔不下他,最後只能掄起一把椅子,把他給砸暈了。
她再一次,幫了他一個大忙。
他覺得,自己欠她的恩情,可能一輩子都還不完了。
可是這樣的一個大恩人,竟然被他母親以故意傷人的罪名,給扔進少管所裡去了。
他清醒過來之後,聽到這個消息,立即衝去少管所,想把人接出來。
那個小姑娘嚇壞了,蜷縮在關押室的角落裡,緊緊抱着膝蓋,縮成了一小團。
他叫她的名字,她卻好像以爲自己是幻聽了,也更害怕了,緊緊捂住耳朵,瑟瑟發抖。
他看得心都好像緊縮了一下,顧不得別的了,直接大步走過去,把人給摟了起來,“別怕,我來接你了。”
那天之後,他真的把小姑娘給接回家了。
因爲那天墨小唯情緒崩潰,一直在大哭着重複的一句“我以爲你不要我了”,一直針扎似的梗在他心裡。
他那時才明白,他自己覺得硬是把這個小姑娘推開,是對她好,其實對她來說,那卻是種被人丟棄一般的傷害。
看,他又犯蠢了。
腦殘真的是病,還特別難治。
裴靖霆原本的意思,是陪着墨小唯住到她學校旁邊的房子去,可小姑娘卻不同意,非要住到裴氏旁邊的這棟公寓來。
她還不知道想了多久,找到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藉口,說原本的房子雖然離學校近,可是出校門後,也要步行三四分鐘,可是住到裴氏這邊來,就可以出了校門就坐
車了,在車上可以聽聽力磁帶,可以背語文基礎知識和英語筆記,反而更省時間。
敗給她了……
其實裴靖霆知道,這小姑娘明明就是擔心他工作太累,所以非要住到離他公司近的地方,讓他不用熬夜加班之後,還要來回在路上奔波。
可他沒說出來,最後也還是妥協了。
他專門安排了司機,每天開一輛低調的車接送墨小唯上學放學,怕小姑娘害怕,特地解釋,“司機是我跟小叔叔從焰盟那邊借過來的,焰盟……”
他想解釋一下焰盟的背景和規矩,讓小姑娘明白,這些男人絕對不會欺負她,不會做任何冒犯她的事。
沒想到小姑娘已經眼睛亮晶晶地點頭,“我知道,焰盟是君先生的手下,小喬姐說他們可好了!”
說到“小喬姐”三個字的時候,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喜歡和信賴。
“……”他突然覺得,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這個小姑娘其實沒那麼喜歡他,至少她表現出來的,對她的小喬姐,好像比對他信任多了……
也許腦殘到一定程度,會導致臉大……?
裴靖霆嘴角抽了抽,沒再深究這個問題。
不過這回把小姑娘接回來,他明顯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家長的定位了……
裴氏順利度過之前的風_波,恢復了正常運轉,他也沒那麼忙了,儘量減少應酬,就算有實在推不開的邀約,他也會趕在墨小唯晚自習放學之前到家,跟她一起吃過宵夜,再幫她複習……
高中時的知識,他其實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當年的高考狀元不是當假的。
他回了一次裴家大宅,把自己高中時的筆記全都翻了出來,這幾年換過新教材,考試內容也有了變動,但學習方法是不會變的,他自己先大致翻了一遍當時的筆記,又把墨小唯的筆記翻過一遍,就開始重新給她安排複習計劃。
有了裴靖霆的幫忙,墨小唯的複習進度快了許多,也不用像以前那麼熬夜了,加上飲食上的精心調養,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前精神多了,雖然還是太瘦,可是竟然又開始長個了。
雖然長得慢,可是長一釐米也開心啊!小姑娘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先興沖沖地跑到畫着自己身高刻度的那面牆邊,看看自己又長了沒有。
那模樣,活脫脫就是個小朋友。
於是裴靖霆愈發有自己是在養孩子的感覺……
整個秘書室的人每天都在沉痛撫額,不知道該怎麼提醒自家總裁,他才二十五,不要總拿自己當爹……他養的那個人,名義上明明還是他未婚妻啊!
可是沒人敢這麼說……於是裴靖霆就繼續全無察覺,每天繼續拿自己當高三考生的家長。
臨近寒假的時候,裴靖霆的母校a中_出了件大事。
有個高三學生月考退步了二十多名,發成績那天,壓根沒敢回家,自己在外面呆了一個晚上,留了封信說不考了,要出去打工,就上了去外省的火車。
幸好最後人是找回來了,也沒出什麼事,不過學校還是如臨大敵,整個高三教研組開會檢討,還特地開了一次家長會,跟家長講高三考生的心理疏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