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臉上的笑容持續加大，“那可就真讓人遺憾了，我準備在小檸檬要讀的美院旁邊買套房子，帶她去那兒住。既然你這麼喜歡江景房，住在江邊慢慢看去吧。”
說完，扔下石化的杜凝珊，抓着趙萌檬就走了。
形勢變化太快了，趙萌檬回不過神來，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杜凝珊。
杜凝珊沒想到她會回頭，沒來得及收回表情，原本總是裝得慈愛溫柔的臉上，此刻寫滿不甘，極度的怒氣，讓她美麗的五官，都透着股陰毒狠意。
大概是不管怎樣的鐵石心腸，都無法坦然接受，自己的親生_母親，竟然在背後這樣看着自己。
趙萌檬被嚇着了，也被傷着了。
她不由自主地縮了下肩膀，卻不是像普通人那樣，反射性地往旁邊的人身邊躲，她站在那裡沒動，甚至臉上還露出些許的茫然無措。
丹尼斯發現，自己再一次沒有阻礙，完全不需要遲疑地懂了她現在的心思。
她沒有往別人身後躲的習慣，因爲在絕大多數時間裡，她身邊是沒有人的。
別說是主動被保護，她連對別人求助的機會都沒有，受傷了、難受了，可以跟誰說呢？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人啊。
那就……繼續這樣吧。
丹尼斯透過她，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他一邊排斥着這樣竟然能讀懂別人心事的體驗，一邊又對小姑娘所有的心情都感同身受，實在是硬不起心腸來，把她扔下不管。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上來。”
“……什麼？”小姑娘心裡難受，聲音都低落了好幾分。
丹尼斯比了下自己的肩膀，“我揹你。”
小姑娘的眼睛當場就亮了。
她還沒被人揹過呢！小時候好羨慕別的小朋友走累了，都有家長背啊！
可是……大眼睛裡的期待光芒，很快就黯淡下來，“還是不要了，謝謝。”
丹尼斯冷着臉，“爲什麼不要？”
小姑娘不會找藉口，揪了半天手指，纔想起來，“你沒看過網上那個笑話嗎？”
“我只上過寵物論壇。”
要不是要養妹妹，他連寵物論壇都沒上過，他根本就不上網。
“哦……”小姑娘眼巴巴地擡頭，把那個笑話講給他聽——“我怕壓到你隱形的翅膀啊！”
丹尼斯：“……”
一個小檸檬，跟人學什麼打雷！
他不想跟她說話了，綁架似的，直接把人往背上一甩，揹着她向前走。
小姑娘很抗拒，“你放我下來，我不要你背。”
“老實點！再動我沒力氣了，把你扔出去！”
小姑娘趴在他背上，細細弱弱的低落聲音，從他耳後傳來，“我纔不怕呢，我又不是第_一_次被人扔出去了……”
丹尼斯沒好氣地咬着牙，“這就是你不讓我背的原因，因爲你總覺得自己會被扔下不管，要是從來沒被背過，以後再沒人管的時候，就不會那麼失落難受了。”
“……你怎麼知道？”趙萌檬驚愕地睜大眼。
丹尼斯冷哼了一聲，沒回答。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小時候就這麼蠢過。
他心裡有點煩躁，語氣就不怎麼好，“別廢話了，我今天心情好，想要揹你，你就老實讓我背，我做的決定，還沒人改得了！”
這兇巴巴的聲音，哪裡像心情好嘛……
趙萌檬在心裡安慰自己，也許是他身體虛弱，不能開屏，就行爲這麼古怪了。
掙扎無效，她怨念地扁扁嘴，只好任他揹着。
趴在他肩膀上，比平時自己站着的高度，升高了一大截，眼前熟悉的景物，也跟平時看到的感覺不太一樣了。
原來這就是被人揹着的感受啊……如果是小時候那個只有桌子高的自己，能看到這麼高的世界，一定開心極了吧。
好希望真的有時光機啊，她就可以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找到小時候的自己，摸_摸她的頭，告訴她不要難過，不要總是眼巴巴地看着下雨的時候，別的小朋友都被家長揹着走，而自己看着好像很大很大的水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要總是羨慕個子很高很高才能看到的世界，等她長大了，這些心願就都可以實現了。真的可以，只是……要等得久一些。
身後的小女孩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丹尼斯也沒有開口，卻感覺到肩膀上的襯衫突然溼_了一塊，緊接着，就是又一塊。
他又等了很久，才聽到那個平時活力十足的聲音，如今變得很艱難，彷彿很用力，才能順暢說出話來。
她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剛開始讀的是普通學校的，後來才轉去讀藝術學校，剛轉校的時候我好捨不得，因爲新的學校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下課了收起畫架就走了，我交不到朋友，可是後來，我開始喜歡新學校了，因爲新的學校沒有家長會。我很怕家長會的，因爲全班只有我沒有家長來開會，我自己坐在座位上，總有叔叔阿姨問我，爲什麼我的爸爸媽媽沒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我最怕這個問題了……”
丹尼斯聽不下去了，身後的人還想從他背上逃走，他索性把人扛到肩上，免得她再亂動，大步把人帶回自己房間，甩到沙發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來，把人往自己肩膀上一按，“哭！”
趙萌檬沒說話，卻明顯地想要掙扎，可是丹尼斯的手簡直像鐵鉗一樣，硬是把她扣在原地，強硬地按在自己肩膀上，“我給你一分鐘，你哭不出來，我把你打到哭！”
“嗚……”小姑娘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情緒再也壓抑不住，當場哭了出來。
哭聲一旦開始，就很難再止住，丹尼斯伸長了手臂，把紙巾盒拿到自己身邊來，很不習慣地一直給她遞着紙巾，覺得太陽穴都一直在跳，心裡煩躁得不行。
有病。
對，他就是在說自己。
他根本就沒興趣聽別人哭，況且他纔剛剛見識過，這隻檸檬平時活力十足，看着沒心沒肺樂天派的模樣，哭起來卻簡直是個關不上的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