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霆想起了很多“巧合”。
比如似乎每一個跟喬語甜有關的重要時刻,總能看到他小叔叔在場,比如誰惹了喬語甜,總能轉眼就在他小叔叔手裡虐得很慘。
還比如喬語甜的神秘男友想秀恩愛,竟然能讓慕辰爵和關嘉主動來幫他助陣……
關嘉是什麼背景,別人不知道,可他是清楚的,除了他小叔叔,還有誰有這麼大的面子?
真的是他……
心裡像是堵着一塊巨石,沉悶壓抑得幾乎快透不過氣了。
裴靖霆很想安慰自己。
他在心中艱澀地對自己說,看,這樣多好,至少他不用再擔心他和喬語甜從此以後會形同陌路,不用在擔心他再也無法得知她的消息,再也無法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原來那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那是她老公,原來她嫁給他的小叔叔了。
在他見過的、聽說過的同齡人之中,他完全想不出有比他小叔叔還要好的男人,她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幸福,這不正是他現在最希望的嗎?
只是不知道,他們倆是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不知道跟他有沒有關係,是不是因爲他把喬語甜帶進裴家,他們纔有機會認識。
他做過那麼多錯事,給她帶來那麼多痛苦,如果真的是因爲他,能讓喬語甜找到這麼好的歸宿,也算他能做一點贖罪的事了。
真的,他很高興,特別爲她高興,他就是……心裡太難受了。
裴靖霆臉色發白,他沒有哭,大男人哪能說哭就哭,只是眼前還是模糊的,一片虛妄的灰白,看不到半分前路。
他覺得自己該出去吹吹冷風,或者用冷水洗一下臉,可是纔剛要走路,腳下就踉蹌了一下。
他扶住牆,半天都緩不過來,直到醫生來找他簽字,他纔算勉強能找回神志。
裴靖霆第一個反應,就是絕不能讓裴家人發現這個秘密,尤其是他母親。
醫生剛纔告訴他,他母親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如果再這麼又恨又氣的總在激動,下次暈倒,等着她的可能就是爆血管腦中風了。
甚至……還可能引發精神疾病。
裴靖霆知道,醫生是看他們家最近太慘,所以用的都是最委婉的措辭。
其實他母親……現在就已經有些躁狂的表現。
剛剛在病房裡,她甚至還扯着靖蕾的頭髮,大罵她是個賠錢貨,養她一點用都沒有,他趕到時,靖蕾的頭髮都被她扯掉一大把。
如果他母親知道喬語甜和小叔叔的事,簡直無法想象她會鬧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裴靖霆強打起精神,親自給各媒體打電話,讓他們撤掉新聞報道里,小叔叔的模糊照片。
這些照片,已經在網上徹底流傳開,不過裴家上下全都焦頭爛額,現在根本沒人有時間去論壇,只要把門戶網站的頭條都撤了就夠了。
他給不了她幸福,至少,能讓自己的家人別再去打擾她現在的幸福。這是他唯一能爲她做的了。
打完所有電話,裴靖霆轉回頭時,發現裴靖蕾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好像隨時都會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哥,爸的案子……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裴靖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頭。
他這些天爲他父親的案子四處奔走,幾乎沒怎麼合過眼,他真的盡力了,雖然裴家上下,還沒有人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他們還在異想天開地想盡各種辦法,想要陷害喬語甜,想要抓_住喬語甜的把柄,他們都覺得,只要喬語甜肯改口供,他父親就可以脫罪了。
其實那麼多確鑿的物證,他父親想把喬項明推下樓,還拿刀刺小叔叔那天,更是連來辦案的警察都親眼看見了,這樣的案子,還怎麼可能脫罪。
“哥,對不起,我一點都幫不上你,我太沒用了……”裴靖蕾落下淚來,現在裴家上下,完全是靠他大哥一個人在ding着了。
裴靖霆眼神微凜,猛地抓_住妹妹的手臂,“靖蕾,你沒做傻事吧?剛纔媽說她讓你去求顧懷風,你真的去了?他對你做了什麼了?”
“沒有,我們沒有。”裴靖蕾連忙搖頭。
裴靖霆還是不放心,審視地看着她,“靖蕾,爸的案子,確實無力迴天了,但是裴家不會倒,我會不會倒,不管到什麼時候,你都還有我這個大哥護着,別做傻事,如果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大哥……”裴靖蕾哭得泣不成聲,撲進他懷裡。
裴靖霆安撫地拍着她的頭,心裡愈發覺得,他妹妹跟顧懷風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
裴靖蕾現在不說,他也問不出來,裴靖霆沉默地嘆了口氣,“靖蕾,我給你聯繫了瑞士的學校,就在你最喜歡的盧塞恩市,那所學校還沒有華人學生,你就當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盧塞恩是瑞士一所很有名的旅遊城市,全市人口才不到八萬,華人就更是寥寥無幾,把靖蕾送去這樣的人少清淨地方,才能讓她徹底躲開接下來這些日子的裴家風暴。
“我不走,哥,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國內!”裴靖蕾知道,家裡人雖多,可全是拖後腿的,她留下來,就算不能做什麼,總能陪她大哥一起面對。
裴靖霆卻主意已定,平時都讓着妹妹,今天卻不由分說,直接叫助理來,“帶”裴靖蕾回去收拾行李,直接送上飛機。
妹妹一走,裴靖霆更覺孤立無援,偌大的裴家,卻連他能說句話的人都沒有。
裴靖霆的手,下意識地又去拿手機,習慣性地打開手機相冊。
一年多以前,他第_一_次遇到喬語甜那天,偷拍的那些照片,立即跳了出來,循環播放。
他想她了。
真的想了。
裴靖霆心裡知道這樣不應該,可手還是有些不受控制地輕輕撫過照片上她的眉眼,最後幾乎是有些虔誠地,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他沒發現,在走廊盡頭,有鏡頭伸出來,悄無聲息地記錄下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