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幫我們生產,配方得給他們啊,萬一造成了泄露,以後就是麻煩事,跟我們打擂臺呢。”王祖勳提出了自己的疑慮。
樑成濤笑着對江賢磊道,“你給王總解釋一下。”
在脫磷洗衣粉上市的當月,江賢磊在日化廠的工資已經漲到了每月一千五百元,而且年底還有不菲的分紅!
他原來的單位,一直是七十五塊六毛三分的工資,三年不曾漲工資了,好不容易在上個月漲個工資,同級別的同事都是十塊八塊的漲,偏偏他只漲了一塊三毛錢!
他去找領導理論,鬧了個沒趣,他想不通在車裡日日夜夜,兢兢業業的是爲了什麼?
再想一想,每天只需要他偶爾去一趟的日化廠,孰好孰壞,一目瞭然。
終於在上個月下了決心離職,然後成爲了日化廠的科研部經理,他笑着道,“洗衣粉脫磷技術算不得什麼高深的東西,缺乏技術壁壘,咱們開創了這個局面後,很多大廠商已經在跟風做了,做的比我們還精細,說實話,回過頭,我還得分析他們的產品,彌補我們的不足。”
凌二道,“我們的優勢是廣告營銷和產品渠道,很多廠子學不來,他們有技術又能怎麼樣?”
“這倒是也是。”王祖勳點點頭道,“實際上很多廠的產品比我們的不差,就是銷不出去。”
凌二道,“找代工廠問題不大吧?”
“這個交給我吧,”王祖勳笑着道,“你們把章程搞出來,比如給對方什麼價,怎麼付款,我們賺多少,我來去跟他們談,說不準他們還得把我供着,當兩天大爺,好吃好喝少不了。”
“那你們一起研究吧,我不懂。”凌二肩膀一聳,抱着茶杯走了。
隨着邱家兄弟做服裝,凌龍開饅頭店,王剛開餐館,各自忙得不可開交,都已經搬走了,日化廠提供給他們的宿舍現在只住着他和潘宥誠。
潘宥誠同樣忙得很,進貨出貨,都是他一個人在弄,三五天不着家,凌二早就想給他找幫手了,都被他拒絕了。
坐在門口空蕩蕩的屋裡,直勾勾的盯着腳下的一羣正在搬運米粒的螞蟻,溫春華揹着手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都沒怎麼注意。
“魔怔了?”溫春華問。
“你現在越來越有神棍的風采了。”凌二瞧瞧他特意蓄起來的那抹小鬍子道。
“扯犢子。”溫春華沒好氣的道,“你過幾天開學,什麼時候走啊。”
“明天吧。”凌二笑着道,“你不出攤?”
“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以前大傢伙出去都是成羣結隊的,現在陡然就只有溫春華一個人,他顯得很是不習慣,偶爾只能跟着視他爲對頭的算命老頭張順利大眼瞪小眼兒玩。
忒沒勁。
“我那房子還空着呢,要不你租過去開書店?”凌二問。
“那還不是我一個人?”溫春華搖搖頭。
“那我就沒招了。”凌二笑着道,“我可沒空陪你浪蕩了。”
“哎呀,理解,你回去可是要認真讀書,考大學一定不能含糊了。”溫春華難得的嚴肅,他認真的道,“努力一番,以你的聰明,進北、清,也不是不行。
畢業了,國家隨便安排,你也是有前途的,昨天我還和你嫂子說呢,說不定將來要沾你光的。”
“我來浦江,怎麼樣?”凌二笑着問。
“爲什麼?”溫春華不解。
“廢話,我生意在這邊,離老家又近,我當然優先來這裡了。”
“你非一心鑽錢眼裡?”溫春華道,“年輕人,你不能只看眼前,得有大格局。”
“時代風雲變幻,萬一我凌二在商場揚名了呢?”凌二笑着問。
“怎麼着,你還想做虞洽卿這樣的人物?”溫春華問。
“謝謝你擡舉,時代不一樣了,他們是買辦資產階級,現在是新時代,出不了這樣的人物,再說,我也不稀罕做那樣的,”凌二道,“至於黃金榮、杜月笙這樣的,我是沒那個能耐,跟你一樣,是臭老九的軟心腸。”
“想在浦江立足是要搏命的。”溫春華嘆口氣道,“有些書裡說到浦江大談的是格調、洋氣、羅曼蒂克,那指不定是言情的書看多了,以爲小市民習氣就是浦江精神。
浦江自開埠以來,依陸而生,因海而盛,南來北往的各色人在此匯聚,都可以在此棲身,這裡既是商場,也是各地軍閥的戰場,腥風血雨,從來就沒消停過。
闖蕩浦江灘,而且還能立足的,包括那些溫吞吞的、精明的寧波幫,鮮有不搏命的。
現在這形勢啊,我看的比你明白,想小富,精明一點,撥小算盤倒是沒差,可是想揚名,跟過去一樣,是真的要拼命的。”
“這是新社會,我不需要拿命跟人磕吧?”凌二笑着道,“肯流汗,願意動腦子,老天爺餓不死我。”
溫春華笑着道,“前幾天我才從報紙上看,說日苯、臺灣股票大跌,經濟不景氣,很多破產的跳樓呢,家裡人站在樓底下哭着喊着,都沒喊回來,難道新聞是假的?”
“擡槓了?”凌二無奈的道,“你去年纔給我算過,說我富貴滔天呢,現在給我潑冷水,沒意思了吧?”
“我是過來人,說這些是爲你好,”溫春華道,“你做的再大,也是個體戶,私營主,有什麼意思呢?”
“老溫啊,我開始鄙視你了,你這眼界,真的很讓我失望了。”凌二笑着道,“你也不是呆家不出門的人啊,你看看,哪個手拿大哥大戴金錶、金鍊子的嗓門不是最大的?
哪個港商、臺商、僑胞不是前呼後擁的?”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溫春華氣呼呼的道,“我說的是社會地位,不是你說的這種場面,炫耀,這種算的了什麼?”
“謝謝你的好意了,“凌二笑着道,“你給我說的那條路,更難走,我不是那個料。做生意嘛,我也不在乎錢不錢的,主要是想爲中國商業做貢獻。”
溫春華冷哼一聲,爲中國商業做貢獻?
信了這話才叫有鬼!
但是,他倒是認可凌二的另一句話,從政不比從商簡單。
似乎,還是賺錢更容易呢?
想到這裡,他倒是不再和凌二糾結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