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的任務和凌旭不同。
黑色寬鬆的長衫把他修長的身形勾勒得淋漓盡致,俊美無瑕的容顏,溫煦平和的氣質,無論他站在哪裡,他依然是最耀眼的那個。
唐天和凌旭對這一點,早就嫉妒已久。
“你這一身,可不像武將。”兵用他一貫懶洋洋的語氣調侃,嘴裡咬着菸嘴,給鶴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鶴接過水杯,微笑道:“謝謝。”
兵坐下來,把腳擱上桌面,吐了個菸圈,隨意道:“感覺怎麼樣?”
鶴放下茶杯,想了想謹慎道:“不是太習慣。以前接觸得不多,臨時抱佛腳,不知道能有多大的效果。”
“有總比沒有的好。”兵哈哈笑道:“可惜神經唐不在,要不然抓他去帶隊,一定有趣極了。真想看看這傢伙抓狂的表情,哈哈。”
注意到鶴正襟端坐,彈了彈菸灰,兵咧嘴一笑:“放鬆點,小鶴子,情況沒那麼糟糕。”
“我不緊張。”鶴露出微笑:“我只想知道,接下來我需要做什麼。”
“你永遠這麼自信。”兵很乾脆地點頭:“那我們就長話短說。你的任務,是駐守在謝雨安的後方,幫助謝雨安分擔一部分壓力,必要的時候,需要你支援他。謝雨安掃了光明洲的面子,他們一定會找回來。”
“硬碰衛海要塞?”鶴有些疑惑:“他們不擔心傷亡?”
衛海要塞這個級別的要塞,駐守的是謝雨安這位被譽爲“天下防守第三”的名將,稍有點理智的人,都絕對不會去死磕,因爲那註定要付出極大的傷亡。
在武將的排名之中,防守第一的是光明五虎之一的家亞,防守第二的是東域金洲宋紀澤。
“兩個原因。”兵稍稍坐正一點:“第一,他是勾成聞刀。勾成聞刀是名符其實的進攻瘋子,我研究過他的戰例,此人最擅長的,便是瘋狂進攻。第二,他們沒有時間。如果不能迅速打開局面,南域各族回過神來,便會失去畏懼之心,到那時,南域就會成爲一個血肉絞盤。勾成聞刀的選擇不多,他必需以雷霆之勢推進,只有這樣,才能震懾南域羣雄。”
鶴若有所悟:“我的任務,就是儘量幫助謝雨安拖長防守的時間?”
“沒錯。”兵露出讚賞之色,鶴的聰慧在這些人之中無人能出其右,和聰明人說話真是省力:“儘量保存力量,儘量消耗時間,如果能夠再消耗一點敵人的力量,那就更好不過了。”
鶴站了起來,乾脆利落道:“我現在就出發。”
兵也站起來,把鶴送到門口,忽然道:“如果事不可爲,逃命第一。”
鶴灑然一笑:“身爲統帥,這麼喪氣的話可不應該出自你口。”
兵哈哈大笑,不以爲意:“你們沒打過仗。像這樣的大戰役,保存有生力量,永遠是第一選擇。實力就像牌,手上有牌,絕大多數時候,你都可以選擇打或者不打。如果連牌都沒有,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拍拍鶴的肩膀,老氣橫秋道:“這點你得相信我。像這樣的大戰役,我敢肯定,整個聖域沒人比我更有經驗。”
鶴笑道:“這句話,總算有點一萬年沒白活的感覺。”
兩人相視一笑。
“像這樣的大戰役,我敢肯定,整個聖域都沒人比我更有經驗。”
阿信一臉淡然,他面前的鐵棘等人,無不流露出幾分崇拜之色。就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瞥到提着門板大刀的小蠻走過來,渾身一僵。他覺得這話頭說得太早,這武力值爆棚的爆乳孃,也是和自己一個級別的存在。當年的蛇夫座,也是極其難纏的硬骨頭。
好吧,其實她更兇殘。
阿信臉上堆滿笑容,諂媚無比地湊上去:“哎呀,小蠻你來了!”
預期中的門板大刀橫拍沒有降臨。
小蠻神情有些奇怪:“出了點狀況,你最好過來看看。”
阿信收起嬉皮笑臉,站了起來。鐵棘和阿思明對視一眼,也跟了上來。
看着眼前狼藉的荒野,漫山遍野的屍體,所有人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鐵棘抽了抽鼻子,空氣還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彎腰抓起一塊暗紅的泥土,手指搓動,泥土化作粉塵簌簌從他指縫中漏出來。
他沉聲道:“十天左右。”
阿思明翻動幾具地面的屍體,直起身道:“是暮春部落。”
鐵棘和阿思明兩人對視一眼,都露出幾分駭然之後。暮春部落不是什麼小部落,它的實力和北地雙雄,絲毫不遜色。之所以沒有建立王庭,是因爲這片區域羣雄並立,而非北地那般貧瘠荒涼只有雙雄並立。
兩人想到什麼,連忙四下搜尋起來。
片刻後,他們找到目標,一位中年男子的屍體,氣息早斷絕,兀自瞪着眼睛,充滿不甘。
“暮春野,他也死了。”
阿思明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顫抖。他和暮春野打過不少交道,彼此知道各自深淺,暮春野的實力,比之他絕對沒有半分遜色。暮春野慘遭毒手,暮春部落被屠,兇手的強大得令人恐懼!
對方能夠輕鬆屠殺暮春部落,這也意味道,對方有能力屠殺北地雙雄中的任何一個。
野人洲什麼時候有這麼強大的部落?
鐵棘和阿思明都是一方霸主,曾以爲自己哪怕不是野人洲最強者,但亦能夠躋身最強者行列。任何人想殺他們,都絕非易事。可忽然有一天,他們發現,野人洲竟然還有能夠輕易屠滅他們的恐怖存在,他們心中的驚駭可想而知。
阿信蹲下來仔細檢查暮春野的屍體,暮春野的屍體外表沒有任何傷痕。
阿信指着暮春野的左胸,道:“從這裡切開。”
鐵棘聞言,毫不猶豫指尖沿着阿信指的位置劃過,嗤,暮春野的屍體一分爲二。
由於天寒地凍,屍體已經凍成冰塊,屍體的一切都保持得很完整。衆人的臉色微變,暮春野的心臟已經爆裂,一道淡淡的白色劍痕,貫穿其中。
哪怕過了十天,這道劍痕依然散着淡淡的白色光芒,說不出的妖異可怕。
“光明洲!是光明洲的人乾的!”鐵棘的臉色奇差無比。
這記釋放白光的劍痕,散發着強烈的光明能量所特有的氣息。
阿思明的臉色鐵青,他的眼中閃動着怒火:“穆之霞,只有穆之霞纔有可能殺死暮春野!光明洲入侵野人洲!”
“他們是衝着我們來的。”一直沉默的阿信忽然開口。
他的話立即吸引兩人的目光。
阿信望着天邊的烏雲,平靜而充滿自信道:“因爲我們有可能統一野人洲。”
“沒錯!”阿思明恨聲道:“光明洲一直暗中覬覦我們世代生存的領地,他們巴不得我們越亂越好!眼看野人洲就要終結紛亂,他們坐不住了,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破壞野人洲的統一。”
鐵棘冷笑道:“是啊,只要把小姐幹掉,所有的希望就會破滅,野人洲會重新回到黑暗時代。老夫拼了這條老命,也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兩人畢竟是一方之雄,阿信稍稍一點破,兩人便立即看清楚光明洲的意圖。
“奇怪,穆之霞不是鎮守尾野關洲嗎?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小蠻一臉疑惑。
他們現在處於野人洲的腹地,距離尾野關洲非常遙遠。他們之前從來沒有把光明洲作爲假想敵,也正是這個原因。一旦光明洲的兵團踏上野人洲的土地,他們會遭受沿途各部落瘋狂的攻擊。無論穆之霞和其他部落的關係再好,可沒有一個部落可以容易他們踏上自己的家園,比如商北的黑水部落。
僅憑穆之霞一個兵團,便想征服野人洲,那只是一個笑話。
“只怕他找到一處通往野人洲腹地的星門。”阿信片刻便理出頭緒,語速飛快:“深入敵方腹地,目標直取對方首領。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的人一定不多。人多的話,便無法隱藏形跡。但是實力必然精銳無比,能輕易把暮春部落屠滅,應該是穆之霞的直屬兵團。穆之霞也是個狠人啊,爲了阻止野人洲統一,不惜親身涉險。”
“我們要把他們找出來,要不然大家別想睡一個安穩覺。”阿思明狠狠道,眼中卻不自主流露出一絲恐懼。
一支如此可怕的兵團在暗中盯着他們,絕對是寢食難安。
鐵棘重重點頭:“我們把穆之霞兵團闖入野人洲,暮春部落被屠的消息散播開,讓他們嚐嚐什麼叫寸步難行!”
阿思明接着道:“還要把那個星門找出來,要不然以後咱們野人洲,就成了他們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聽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阿信沉吟不語。
他有種預感,這些最簡單的辦法,能起的作用只怕有限。
那是穆之霞。
光虎五虎之首,一個有二十年耐心經營滲透的傢伙,出擊之前一定會有周密詳實的安排,這些問題他不可能想不到。
阿信從來不會低估任何一位敵人,而且對方還是穆之霞。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自己只能被動守株待兔。
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從他腦海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