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墨軒微微蹙眉，“她到底經歷了什麼？爲什麼讓她有如此牴觸的情緒？”
京源放下筷子，看了眼臥室的方向，“當年沐歌六歲，老家的門前有條小河，河水非常清澈，夏天的時候，很多孩子都喜歡光着腳丫下水玩耍。”
坐在一旁的瘋子問，“是有人出事了？”
“沒錯，那天是中午大人們都在睡午覺，她和附近的幾個小夥伴一起去了水邊，可是剛到哪兒，就見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摔倒在河水中。”
回想到當初的一切，京源吐了一口長氣，“歌兒見狀後一把將河水裡的女孩拉起，可沒想到小女孩上岸後因爲腳步不穩，一下子將沐歌撞下了河。”
“然後呢？”梟墨軒的心猛然收緊。
“後來，一個大男孩跑上前來，不顧危險的下水，可是水流越來越急，水位越來越高，沐歌也被嗆的站不起來，畢竟纔是個八歲的孩子。
男孩子用盡力氣將沐歌推到岸邊，讓她得以抓住樹枝爬上岸，可當沐歌想要回身拉他的時候，卻發現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她哭，她喊，她叫，她求，可那個男孩子再也沒露出身影，最終她沉默着站在河水中整整一天，之後大病一場。”
瘋子在一旁忍不住出聲詢問，“那後來呢，那個孩子找到了嗎？”
京源搖頭，“沒有，打撈了三天，也報了案卻沒有任何消息，這也正是沐歌一直自責到現在的原因。”
梟墨軒眉頭緊鎖，“男孩子的家人可有爲難她和她的家人？”
“沒有，那家人很通情達理，雖然傷心難過，可從來沒有責怪過沐歌和我姐姐姐夫。”京源覺得，若是他們打罵，責怪，沐歌的心裡可能也會好受一點。
梟墨軒點點頭，“我去看看她，小姨你們先吃。”
“好，你去吧，好好勸勸她。”
“好。”梟墨軒起身朝着裡面的臥室走去。
房間裡的沐歌正躺在牀上，瞪着那倆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沒錯她也在回憶那場落水事故，想念着因爲救自己而被河水吞沒的大男孩。
即便時隔多年，她依稀記得那個男孩子的模樣，她也曾畫過畫像，甚至去資料庫裡比對過，但卻一無所獲。
梟墨軒走進去坐到牀邊，“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那個男孩子沒有死，而是被人救上岸。”
“我想有屁用，倘若他被救，爲什麼不回家看望父母？”
她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奢望過，奢望着他還活在世界的那個角落，可是一次一次的又被自己否決。
“溺水後也會造成很多損傷，說不定他因爲失憶，被人收養。”梟墨軒不是胡說，而是覺得大有這樣的可能。
“行了行了，別說些有的沒的，有事沒事沒事滾蛋，我想一個人靜靜。”
“如果我是你，即便是爲了他，我也會戰勝自己，讓自己可以在水中不斷前行，有機會去救更多的人。”
“救人？若我當時站的穩一點，就不會掉入水中，不掉入水中那個比我大的哥哥就不會死，你覺得害死過人的我，還有什麼資格在水中救人？”她覺得這是她一輩子無法還的債。
“如果當年救你上岸的人知道你這麼沒用，這麼膽小懦弱，你說他會不會死不瞑目？”
沐歌掃了他一眼，“甭激我，我不吃你這套。”
“你錯了，我沒想激你，更沒想再勸你回到部隊，因爲你這樣的人不適合當兵。”梟墨軒說完起身就要走，沐歌蹭的從牀上坐起來。
“你給我等會兒。”她鼓着小臉，氣勢洶洶。
梟墨軒回頭看她，“不明白我的意思？”
“沒錯，不明白，當初你死乞白賴的將我挖進部隊，如今你一句話就將我全盤否定，你當我是什麼？”她退出是她自己的選擇，可若是他說自己不配，那她可不答應。
“沐歌，部隊裡需要的是那些甘願奉獻，不爲索取的人，正像救你的那個大男孩，可你顯然沒有他這樣的心態。”
“說人話。”沐歌這會心緒不靜，所以很難猜透他話裡的含義是什麼。
梟墨軒點點頭，“如果在執行任務中，你的戰友遇到危險，你可會爲他犧牲性命？”
“我當然會。”這點無需懷疑，更無需猶豫。
“如果你犧牲了，可希望那個被你救的人，從此一蹶不振，甚至不願再去救人？”
沐歌望向他久久沒有開口，他說的都對，也很有道理，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就不那麼容易遺忘。
尤其是她在水底的那一刻，她似乎能看見那個男孩在水底的掙扎，甚至迫切渴望被救的眼神。
見她沒吭聲，梟墨軒擡腳走出房間併爲她關上房門，他知道她將他的話聽了進去，也相信她終究會想得通。
京源見他一個人出來，對着房間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她還好吧？”
“嗯，沒事，別擔心，我們繼續吃。”梟墨軒坐到椅子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說你到底行不行啊？咱爲了她可是將新兵訓練都拋棄了，你可別掉鏈子。”不然他們回去怎麼跟團長交代？
“你行，你去勸？”梟墨軒如刀子般的眼神掃向一旁的瘋子。
瘋子被噎的一愣，隨即拿起筷子，“你都沒轍的人，我能有啥辦法。”
京源擡了擡手，“不管她了，我們吃。”
幾個人拿起筷子準備開動，房間門卻突然打開，三個人齊刷刷的朝着沐歌看過去。
沐歌咳嗽兩下，“咳咳，我雖然很好看，但被你們這麼看着，也會害羞的。”
瘋子看着沐歌，很不客氣的拆臺，“真沒看出來，你還知道害羞這個詞。”
“我現在知道，爲啥他都找到我這個女朋友，而你卻還是單身狗的原因了。”
“得，當我沒說成吧。”瘋子知道，她說出來的話絕對不太好聽。
沐歌得意的笑了笑，“算你有自知之明，梟墨軒明兒跟你回家之後，我跟你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