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無聲的飄落,耀興別苑被迷濛的雨霧籠罩。庭院裡挺立着的法國梧桐,不斷滴答滴答的滴落點點水珠。
書房內,俊美男子斜坐在精緻的雕花大班椅上,目光漫不經心的望着眼前站立着的四人,把他們的欲言又止看在了眼裡。
“你們想問我昨晚爲什麼會阻止你們行動?”伊翼渙凝視着他們,幽幽的開口。
聞言,?影、魅、幕、夜四人頓時怔住,想不到他們一直糾結着不敢問出的問題早已經被他知曉,心底對他的佩服又多了幾分。
“少爺,屬下們不明白爲什麼你會特意下令阻止我們的行動,這不是抓到叛徒的最好機會嗎?”魅上前,問出了他們一直疑惑的問題。
雖然他們知道少爺如此命令肯定有他的原因,但是他們想了許久還是無法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出來,所以他們想知道答案。
“不是叛徒,是臥底。”伊翼渙低低的說道,糾正他的話,俊臉沒有一絲波瀾。但是,他的這句話卻令影、魅、幕、夜四人感到無比的震驚。
他們彼此對望着,驚訝溢於言表,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幫中一直存在着臥底。
“少爺,既然是臥底,您爲什麼還要阻止我們的行動呢?”影首先反應過來,急急的問道。
伊翼渙看着滿臉疑惑的影,許久才淡淡的說道,“因爲她。”
挺身站立着的四人頓時沉默起來,因爲他們知道他所指的“她”是誰,世上也只有她能夠令一向睿智果斷的少爺改變主意。
書房內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依稀可以聽到淅淅瀝瀝的春雨落在玻璃上的聲音。
“少爺,您應該知道誰是臥底了吧?”魅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少爺應該已經猜到誰是臥底了吧,因此即使失去昨晚當場抓獲的機會,對於他們來說那個所謂的臥底應該已經構不成威脅了。
伊翼渙並沒有回答魅,而是起身望向室外那綿綿的細雨,就在他們以爲他不會應答時,他卻突然冒出了一句話,“希望不是他。”
低低的聲音,帶着一絲期許,還夾雜着隱約的傷痛。彷彿是發現被好朋友所傷害,而他卻在儘量的去相信他,努力的說服自己,不斷的告訴自己,臥底可能並不是他。
影、魅、幕、夜四人怔怔地望向站在窗戶前愣愣出神的伊翼渙,心中暗暗猜測着到底誰是臥底。
能令少爺這麼在乎,並且在幫中有一定地位的人……難道是他?
四人不可置信的彼此對望着,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難怪這次來日本沒有帶他前來,而是留在他本幫處理事務。原來,少爺早就懷疑他了。
衆人凝視着那抹挺身佇立着的背影,心底不禁泛起絲絲波瀾。
少爺應該很難以置信吧,他是他的心腹,相當於他的左右手,而他竟然是敵人一直埋藏在他身邊的臥底。如果親手砍掉自己的手臂那應該不是一般的痛吧!
這時,“咚咚!”輕輕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壓抑的沉寂。
“進來。”伊翼渙淡淡的開口,轉身坐在身旁那黑色的大皮椅裡。
管家老張推門而進,恭敬的通報道,“少爺,肯迪先生從國內來了,在外面等着呢。”
伊翼渙屏息,琥珀色的眼瞳瞬間變得黯淡,他沉默半響才冷冷地開口,“叫他進來。”
影、魅、幕、夜四人聞言具是一驚,根本想不到他會這麼快速就自己送上門來。
“少爺,要不要我們……”
“你們先下去吧。”
幕開口要說着什麼,可是被伊翼渙冷冷地打斷了。
聽到他堅決的回答,幕不再多說,四人沉默的退出書房。
伊翼渙拿起茶几上那厚重的玻璃酒瓶,將玫瑰色的液體倒進高腳水晶杯中。他端起水晶杯輕酌一口那香濃的紅酒,原本是陳釀多年的好酒,此刻他卻品不出任何味道。
門外,一身黑衣的肯迪走了進來,他餘光淺淺的瞥向正在品酒的伊翼渙,站立在離他不遠處,低低的開口,“少爺。”
“坐吧,我們一起品品酒。”他說着,再次拿起茶几上的玻璃酒瓶把紅酒倒在另一個高腳水晶杯中。
肯迪聞言先是微微一怔,然後移動腳步到茶几另一邊的黑色大皮椅裡坐下。
“肯迪,你怎麼來日本了?”他輕輕擡手,示意他品用茶几上已經倒好的紅酒。
“稟少爺,是老爺讓肯迪來幫助您的。”肯迪俯首低低的回答,握住水晶杯的手微微一緊。
“哦?”伊翼渙擡眼望向坐在對面的肯迪,突然轉換了話題,“你跟我多少年了?”
肯迪有些錯愕,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恭敬的回答道,“肯迪伴在少爺左右有十年了。”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伊翼渙心中有些感慨,琥珀色的眼瞳直直凝視着那如妖豔的玫瑰般的紅酒,眼神有些飄忽。
他還清晰的記得,當時父親讓他挑選貼身保鏢,而他看到他第一眼就選擇了他。因爲他被他當時的沉穩冷靜所吸引。在這十年來,他已經不僅僅是他的下屬了,他早已經把他當成爲唯一的朋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朋友。
可是……
他竟然是潛伏在他身邊的臥底!
琥珀色的眼瞳漸漸變得沉黯而冰冷,伊翼渙再次擡起眼簾望向肯迪,冷冷地問道,“這十年來,你應該過得很不容易吧?”
肯迪餘光瞟向那張冷然的俊臉,心底不由一顫,有點摸不清他的想法,正在猶豫着該如何回答時?,冷冷的男聲再次傳來,“能夠隱忍十年、潛伏十年卻沒有露出一絲馬腳,我很佩服你。”
肯迪震驚,驟然擡頭,不可置信地望向坐在對面的男子,但是隻是瞬間,他就已經收斂了情緒,平靜的說道,“少爺,肯迪不明白您方纔所說的話。”
“肯迪?不是山本穆迪嗎?”伊翼渙冷哼,薄脣揚起一抹冷笑。
肯迪聞言,平靜不再,臉上血色盡失,放在兩側的手微微握緊。
轟隆的春雷迴盪在空氣中,書房之內,卻是一片沉寂。
“你爲什麼要去動她?爲什麼?!”冷冷的話語打破此時的沉寂,伊翼渙捏緊手中的水晶杯,冷眼如刀般刺向他。
刺人的寒意從背脊冒出,刺耳的聲音在書房中響起,肯迪手中的水晶杯徒然落下,玫瑰色的液體灑落在地板上。
畫面就在此定格。伊翼渙手中的槍支還在冒着絲絲白煙,而肯迪的手作勢去腰後掏出慣藏的手槍。
美麗的水晶杯破碎成支離的碎片,刺眼的紅色液體從胸膛涌出,滴落在黑色的大皮椅上。
“你……你是從榭依兒失蹤之後開始懷疑……懷疑我的?”肯迪用手捂住劇痛的胸膛,艱難的開口問道,就算要死也要死個明白。
伊翼渙望着此時臉色蒼白如紙的他,一抹哀痛在眼底一閃而過,沉默半響,他才徐徐開口道,“是的,從那件事之後我就開始懷疑你,因爲當時依兒的安全任務是你負責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因爲當時他過於信任他,所以把保護依兒安全的任務交給他,可是……
“因爲你懷疑我,所以這次才把我留在本幫,沒有帶我來日本。你是刻意如此安排,好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想是否正確。”肯迪順了一口氣,平靜的陳述着這個事實。
他敗了!他徹底的敗了!敗給他的睿智,敗給自己的考慮不周!
“如果你真的是臥底,肯定會尋找一切機會前來日本,好及時的掌握我的動向,爲內藤閣遠提供消息。其實,我只是懷疑,可是你竟然真的來了,而且還在昨晚提前到達。”伊翼渙面無表情的凝視着他。
其實,即使是昨晚的事情還不足以說明他就是臥底,問題在於此時他在他面前。事實活生生的擺在他眼前。
“咳咳……”肯迪輕咳着,腥紅的血液從嘴角溢出,他悽然一笑,“是我太着急了……是我考慮不周啊……”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肯迪朝着自己腹部要害處開了一槍,血液猶如泉涌般汩汩流出,濡溼黑色的西裝外套。
伊翼渙驚怔,霍然起身奔到他跟前,望着他低吼,“快說!內藤閣遠到底在依兒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他緊緊地揪着他的衣領,琥珀色的眼瞳瞬間變成暗紅,“你現在還不能死!不能閉上眼睛!快回答我的問題!快!!”
肯迪不斷的咳着,血液不斷從他嘴裡涌出,落在伊翼渙修長的手指上。
“不……知……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從他的脣畔溢出,然後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室外雷聲陣陣,當伊翼渙聽到那三個字時,揪住他衣領的手頹然落下。望着那緊閉着雙眼,沒有半點氣息的屍體,淡淡的哀傷開始在書房中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