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轉動,程懷卿眼底冷光微閃。
如今天牢中一片混亂,或許她可以先趁機離開這裡,待找到姬韶淵和君兒以後再從長計議。暗影宮先前查出的消息都掌握在姬韶淵的手裡,那裡面或許有能對付太后的把柄。
輔國公府的人也全都被關押在此處,她知道這般做或許會給他們帶來危險,但太后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傷及他們的性命,她必須找機會想辦法來翻盤纔是。
想及此,程懷卿蓮步輕移,不着痕跡的朝天牢外走去。
“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就在程懷卿決定以身犯險,趁機機會先行離開時,天牢外突然傳來了太監尖細的嗓音,程懷卿表情一僵腳下頓住,卻聽身後又傳來另一道輕喚,“姐姐。髹”
程懷卿微微一愣,飛速的回頭,然後便看到自昨夜起就對她冷臉以對行似陌生人的程懷素朝她走來,嘴角還掛着一絲稍顯詭異的淺笑。
“素素?”程懷卿眉心微擰,而程懷素也已經停在了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肩膀湊到了她的耳邊。
程懷卿心底猛然一抽,頓時想起在素素很小的時候,每當她有什麼秘密想要告訴自己,都會做出這種舉動悄聲的對自己訴說着她難言的心事。
她會變成現在這樣,果真都是不得已的僞裝麼。
“懷卿——”
墨長歌的驚呼迴盪在耳邊,程懷卿恍然間彷彿看到不遠處的墨長歌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然後便飛速朝自己衝了過來。
小腹後知後覺的傳來一絲麻癢的感覺,一股大力將程懷素從她面前扯開,程懷卿的視線緩緩下移,立刻看到一把鋒利的匕首捅進了她的身體中,而她全身的力量也在瞬間被抽離,雙腿一軟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素……素……”閉上眼睛的前一刻,程懷卿只來得及吐出這兩個字,然後便失去了神智氣息全無。
震驚的接住程懷卿的身體,墨長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程懷素,“素素,你再做什麼!懷卿是你的親生姐姐!你竟然對她下此毒手!”
伸手探到程懷卿的鼻尖,墨長歌驚恐的發現她竟然已經沒了氣息。
一層濃厚的紫黑色迅速的從程懷卿的肌膚上漫開,很快便在她臉上染出了黑色的死氣。與此同時,太后與宣德帝也來到了牢房前,臉色沉鬱的看着面前的一幕斥道:“你們在做什麼!”
程懷素擡頭向宣德帝和太后望去,淡然的回答:“臣女刺傷了太后,姐姐在質問臣女原因。臣女對她心生不滿,所以便直接取了她的性命。請皇上和太后降罪。”
“懷卿……”宣德帝此時纔看見倒在墨長歌懷中的程懷卿,立即臉色一變衝了上去,直接將程懷卿從他的懷中搶了過來,搖晃着她的身子叫道:“懷卿!懷卿!”
程懷素勾着嘴角淡淡一笑,“看來皇上對臣女的姐姐一直都情有獨鍾,可惜姐姐的心中卻從未有過皇上。既如此,皇上爲何不早早將姐姐放出宮,又或者將她牢牢的鎖死在身邊,讓她爲您生下個皇子和公主。這樣,她也能早早的對宮外的牽絆早日死心。將她困在冷宮之內,害得她落下了今日這般結局,皇上又何苦在這個時候來貓哭耗子假慈悲。”
“來人吶!宣太醫!”宣德帝一臉焦急的大吼,然後目呲欲裂的瞪向程懷素,“是你……是你對懷卿下的毒手!來人吶!”
“皇上!”墨長歌聞言臉色又是一變,下意識的擋在了程懷素的面前。宣德帝眼睛一眯,一臉暴躁的斥道:“墨長歌你給朕看清楚!這人不是程懷素!程懷素早就已經死了!真正的程懷素怎麼可能對她的親姐姐下手!”
墨長歌痛苦閉上了眼睛,“皇上,臣不會錯認,她的確是素素……”
轉身凝視着程懷素平靜的面容,墨長歌握緊了雙拳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程懷素眼睫一垂,輕描淡寫的回答:“我已經對她手下留情,最起碼她走的毫無痛苦。”
“來人吶!”宣德帝瞬間龍顏大怒,“將這個冒充國將軍夫人的女人拖出去砍了!”
“慢着!”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后眸光一閃,制止了牢房外的侍衛道:“皇兒還是快些將卿美人帶出天牢,着太醫救她性命要緊。卿美人先前救駕有功,哀家也不願她無辜枉死,但程懷素卻不忙着處置,畢竟哀家還未審問於她,尚不知她爲何要行刺哀家,她背後還有沒有藏着其他的陰謀。”
對身旁的徐公公遞了個眼色,太后不容置疑的下令,“皇兒便先帶着卿美人回宮吧。關於墨將軍和程懷素的事,就先交由哀家來查辦了。”
“有勞母后費心了。”宣德帝一把將程懷卿抱起,急匆匆的朝牢房外走去。
“皇兒放心。”
當宣德帝踏出牢房與太后擦肩而過之時,太后拍了拍他的手道:“哀家知道墨將軍的性情,也知道將軍府和輔國公府是受了程懷素的牽連,斷不會讓有心人士對這兩家落井下石。”
宣德帝點了點頭,再無遲疑的衝出了天牢,而太后則冷冷一笑,看着程懷素下令,“將此人帶回榮華宮候審。”
“是!”
幽谷內,慕容慎思驚訝的對姬韶淵道:“你說太后是廢遼的後人,她與月之國其實半點關係也沒有?”
“沒錯。當年,將軍夫人就是發現了她真正的身份,而太后又數次暗中差人到將軍府去滅口。她爲了保住君兒,這才詐死消失,並將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了君兒的眼睛裡。”
墨千君擡手撫上了眼角的胎記,想到姬韶淵方纔所說,這胎記中的圖騰便是能找到廢遼遺址的地圖,以及她孃親導演了將軍府的那場大火,全都是爲了保住她的真相,心底頓時升起了五味雜陳的情緒。
慕容慎思說,她孃親回來了……
雖然一開始便已經猜到孃親並沒有死,也猜到這裡面定藏着什麼複雜的真相,但直到聽見慕容慎思親口證實她還活着的消息,墨千君纔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
她並非是原主,對這身體的親孃本沒有太深得情感羈絆,但整整十八年來,他老爹都困在她孃親葬身火海的陰影中沒有走出來,守着那份絕望的孤獨與悔恨熬了十八年。如今他終於等到了孃親回來,也算是給他的孤獨劃上了終點。
老爹他一定會很開心吧……
“小狐狸。”
看着墨千君如釋重負的表情,慕容慎思的眼底劃過了一絲暗光,“不要高興的太早。你孃親……”
他話音微微一頓,有些猶豫道:“她這些年來一直都受困在太后的手中。”
“什麼?!”墨千君驚訝的擡頭,姬韶淵的眉梢也及不可見的輕輕一揚。
“從月王變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了……”
慕容慎思和月王這兩種人格雖然互相防備,鮮少讓對方窺視到彼此的秘密,但之前因爲有墨千君的引導和刺激,使得月王心緒打亂,被慕容慎思強行扭轉了人格,所以再轉換的同時也鬆懈了心防,讓慕容慎思窺視到了一些月王防備他已久的隱秘。
“你孃親,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善良單純的輔國公府二小姐了。太后和影三在她的身上下了降頭,使得她性格大變神智瘋癲,並利用她埋下了對付將軍府的陷阱。我並未看到那些具體的陰謀,卻知道,她在之前現身牽制住了殿下,若真的出現在將軍府裡,一定會給將軍府帶來危險。”
墨千君的臉色頓時一沉,“太后現在就住在將軍府上,若是我娘成爲了她的傀儡……”
那受到致命打擊的也一定會是她老爹!
“殿下……”墨千君一臉爲難的看向了姬韶淵。
“你想回京城?”姬韶淵瞭然的說道。
墨千君輕咬着脣瓣,眼底閃爍着複雜的光芒。
姬韶淵和慕容慎思得身體尚無比虛弱,這幽谷中還有九個無辜的少女等着他們去救出來。她知道現在並非是離開的時機,他們的狀況根本不適合同太后起正面衝突。
可她在聽到孃親受制於太后,又即將回到她爹身邊後,她的神思便再也無法平穩,心心念唸的皆是她老爹會不會受到傷害。
那是先後兩世唯一一個疼她入骨對她愛逾生命的親人,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過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