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老先生爲我們所準備的華麗臥室中(這臥室華麗得遠在我自己的臥室之上,與臥室相連的浴室,磁磚地下有暖水管流過,目的是使磁地磚變成溫暖,以便冬天在洗完澡之後赤足踏上去,不覺得冷),我來回地踱着步,白素看着我那種樣子,笑了起來:“你已經上了當,光生氣有什麼作用?”
我握着拳:“我非找到駱致遜不可!”
白素柔聲道:“那你就去找,別在這裡生氣,更別將我當作了駱致遜!”
我笑了起來,握着她的手:“你真是一個好妻子,懂得丈夫處在逆境的時候,用適當的詞句去刺激和安慰丈夫。”
白素嫵媚地笑着:“這件事,一定已成爲最熱門的大新聞了,你雖然心急要去找駱致遜,但是還不宜立即行動,且等事息“冷”一些的時候再說。”
我搖了搖頭:“不行,或者到那時候,警方已將他找到了。”
白素也搖着頭:“我相信不會的,這個人居然能夠想到利用你,而且如此乾淨俐落地將你擺脫,我相信在一個短時期內,警方找不到他。”
我反駁她的話:“警方可以在他的妻子身上着手調查。”
白素笑了起來:“我相信,在幫助丈夫這一方面而言,駱太太纔是真正的好妻子。”
我愕然:“這是什麼意思?”
“你已將經過的情形向我說過,我想,若是說駱太太事前竟絕不知道她的丈夫爲什麼要行兇,若是說駱太大事前絕不知她的丈夫向你提出了什麼要求,這未免難以令人相信了。”
白素的話大有道理,我不禁陡地伸出手來,在腦門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在我發覺駱致遜駕看車子疾駛而去之際,我本來是還有一個機會:可以立即監視駱太太,如果他們夫婦兩人是合謀的話,那麼我監視了妻子,當然也容易得到丈夫的下落。
但當時我卻未曾想到這一點,以致我錯過了這個機會,如果白素的估計屬實的話,那麼,駱太太如今當然已經也“失蹤”了。
爲了證實這一點,我立時打了一個電話到監獄去,自稱是一名律師,要與駱太太通話,可是我得到的回答,卻是一陣不堪入耳的咒罵聲,最後則是一句:“這女人或者已進地獄去了,你到地獄中去找她吧!”
對方憤怒地放下了電話,我雖然未曾得到確實的回答,但是我也可以知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簡而言之,就是,駱太太已不在監獄中了!
而且,駱致遜逃獄一事一定也已被發現了,監獄發現了駱致遜逃獄之後,會產生如何的混亂,那是可想而知的,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還要打電話去詢及駱太太的下落,招來一連串的咒罵,可說是咎由自取!
白素笑道:“我們且在這裒做一個時期“黑人”再說,你不是常嘆這幾年來沒有時間供你好好看書麼?這裡有十分具規模的藏書,你可以得償素願了,還唉聲嘆氣作甚?”
我苦笑了一下:“只好這樣了。”
我們又再談了一陣,正當我想休息一下之際,黃老先生又來了,他帶來了一大疊報紙,那是晚報和日報的第二版,全是以駱致遜逃獄的事情爲主題的。他放下報紙之後,便勿勿地離去。在他離去之前,他告訴我們,一個空前龐大的搜索網,已然展開,警方出了極高的賞格,來捉我和駱致遜兩人,所以我以不露面爲妙,而且,他決定親自擔任我們兩人的聯絡。
也就是說,除了一個根本不識宇的女傭之外,只有黃老先生一個人擔任和我們接觸。
因爲警方的懸紅數字太大,大到了使他不敢相信任何親信的人。
黃老先生走了之後,我打開了第一張報紙,觸目驚心的大字:驚人逃獄案,神秘殺弟案主角,臨刑前居然越獄。
內文則記載着,在將要行刑時,監獄方面發覺死囚昏迷,起先是疑心死囚自殺,但繼而知道,那是另一個人,乃是殷商韋某人之子韋鋒俠,死囚已然逃去,而死囚之所以能以越獄,顯然是得到一個名叫衛斯理的人幫助。接下去,便是駱致遜和我的介紹。
在報紙的介紹文字中,我被描寫成一個神出鬼沒的人,幸而我以前曾經幫助國際警方做過事,那些剷除匪徒和大規模犯罪組織的事,都是報界所熟知的,是以在提及我的時候,“口碑倒還不錯,有幾家報紙甚至認爲,我可能是在兇犯的要脅之下,纔不得已而幫助兇犯逃出監獄的。”
當然,沒有一家報紙是料到我是在被欺騙的情形下,幫助了駱致遜逃獄的。
報紙也刊登了警方高級負責人傑克的談話,傑克表示,任何提供線索而捕獲致及駱致遜兩人的人,都可以得到獎金兩百萬元,只能提供捕獲一人的線索,則可得獎金的一半。
這的確是空前未有的鉅額獎金,報上也登了傑克在發表談話時的照片,他洋洋得意的神態,溢於紙面,我頓時感到,我不但上了駱致遜的當,而且,我還上了傑克的當。因爲,若不是當日在監獄外地那一句話,我或許不致於衝動地作出幫助駱致遜的決定!
我和白素兩人看完了所有的報紙之後不久,黃老先生又來了,這次他帶來的,是晚報第二次版。晚報的第二坎版登載着,一切和我有關的人,都被傳詢了,我的住所也被搜查,標題是:兩雙夫婦一起失蹤。
駱致遜和柏秀瓊也一齊不見,他們不知上哪裡去了,韋鋒俠在問話後被釋放,他的車子,在通往郊區的一條僻靜公路上被發現……
這一切報導,在別人看來,全是曲折離奇,津津有味的,但是我自己卸是瀆些事的當事者,我看了之後,卻是哭笑不得。
但是我的哭笑不得還未曾到達最高峰,最高峰是當我在電視機上,看到了警方搜查我住所的經過之際。
我和白素結婚之後,曾經合力悉心置我們的住所,幾乎每一處地方,都有我們的心血在,但如今,我們劫眼看着這一切,遭受到了破壞。
我還可以忍受,因爲我究竟是男人,坦白素卻有點忍不住了,不論她多麼堅強,她總是女人,而家庭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遠比生命還重要的。
我發現白素的雙眸之一中,飽孕着淚水,便立即關掉了電視機:“一切都會好轉的,我們可以從頭來過。”
白素點了點頭,同時也落下了眼淚。
我覺得如今既不是生氣,也不是陪她傷心的時刻,我決心立即開始行動,我來回踱了幾步,先將我所需要的東西,列了出來。
這張單子上,包括了駱致遜一案的全部資料,和必要的化裝用品等等。
我之所以要駱案的全部資料,是因爲如果我不能出門一步,那麼我要利用我做黑人的時間,再一次研究這件神秘如謎的案子。
由於如今我對於駱致遜夫婦,多少有了一些認識,我相信若是詳細研究的話,不致於像上次一樣,一點結果也沒有。
而我也當然不能真的在這所大宅中不離開,我要改頭換面,出去活動。
直到這時候,我才真正相信,“好人難做”這句是十分有道理的,我爲駱致遜作了那麼大的犧牲,可是如今卻落得互這樣的下場,這不是好人難做麼?
幸而白素找到這樣一個妥善的暫時託庇之所,要不然不知要狼狽到什麼程度了。
黃老先一定是連夜替我準備的,因爲第二天早,當我還在驚奇,做夢夢見我雙手插進了駱致遜的脖子,逼他講出爲什麼要殺害他的弟弟之際,黃老先生已經來了。
他的確給我帶來了駱案的全部資料,而且,不僅是報紙上的記載,居然還有一份警方保存的全部檔案的複印。這的確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想,這大概是黃老先生在警方內部有着熟人的緣故,或者,他是出了相當高的代價換來的,我並沒有去深究它。除了資料之外,他還給了我一樣十分有趣的東西,那是一隻小小的提包。
這隻提包是男裝的公文包,但是將之一翻轉來,卻又是一隻女裝的手袋。
這提包雖然不大,但是內容卻着實豐富,宛若是魔術師的道具一樣,其中包括三套極薄的衣服,折成一疊,和三個面具。
這三個面具和這三套衣服是相配的,那是兩男一女,也就是說,我只消用極短的時間,就可以變換三種不同的面目,包括一次扮成女子在內。
在提包中,還有一些對於擺脫追蹤,製造混亂十分有用的小道具,這些小道具都是十分有趣的,以後有機會用到的時候,將會一一詳細介紹。
我的要求,黃老先生已全部做到了,爲了他的安全起見,我請他立時雜去,以免人家發覺他窩藏着我們-我不得不用“窩藏”兩字,是因爲我和白素,正是警方在通緝的人!
那一天,我化了一整天的時間,在研究着警方的那份資料。
一天下來,我發覺自己對這份資料的期望,未免太高了。因爲它實在沒有什麼內容。這份資料內容貧乏,倒也不能怪警方的工作不力,而且因爲案子的主角,根本什麼話也不說的緣故。
警方記錄着,對駱致遜曾經進行過三十六小時不斷的盤問,如果不是法律不許可,警方人員一定要動手打駱致遜了,因爲在這三十六小時中,駱致遜所講的話,歸根結蒂只不過是三個字:不知道。
警方也曾採取半強迫的方式盤問過駱致遜的太太柏秀瓊,但是柏秀瓊卻是一個十分厲害的女子,她的回答使警方感到狼狽,因爲她指出警方對她的盤問是非法的。
我覺得這份資料最有用的,是案發後警方人員搜查駱致遜住宅的一份報告。
在這份報告中,我至少發現了幾個可疑之點。
第一、這份報告說,駱致遜將他的弟弟自南太平洋接了回來之後,駱致遜和他的弟弟,是住在一間房間中的。
本來,兄弟情深,闊別了近二十年,生雒死別,忽爾重逢,大家親熱一些,也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但是報告書上卻提及,在他們兩人的房間之中,發現了一件十分奇異的東西。由於駱致遜堅持不開口,駱致謙又死了,所以這件東西究竟是什麼人的,有什麼用處,也沒有法子知道。這件東西是竹製的。
簡單地來說,那只是一個一尺長短的粗大的竹筒,在竹筒的內部,卻有很多黑色的微粒,和一種鮮紅色的纖維。這兩種東西,一重夾一重地塞滿了竹筒,而竹筒的底部,則有一個小孔,因之使得這一竹筒,看來像是一具土製的濾水器。
這東西可能是駱致謙從南太平洋島上帶回來的,但是竹筒上所刻的花紋卻十分特別,經過專家的研究,也不知道什麼意思,而且,和南太平洋各島土人習慣所用的花紋,也大不相同。
第二、除了這件東西被懷疑是駱致謙所有的之外,幾乎沒有別的東西了,他是隻身回來的。
第三、駱致遜有記日記的習慣,可是案發之後,他的日記簿卻不見了,日記簿是如何消失的,這是一個謎,因爲駱致遜在案發之後,立時被擒,連回家的機會也沒有,他不能在事後去銷燬日記簿。如果說,他在事前就銷燬了日記簿,那麼他殺害駱致謙的行動,就是有預謀的了,可是,動機又是爲了什麼呢?
看了這份報告書之後,我感到那個用途不明的竹筒,和那本失了蹤的日記簿,是問題的焦點。
還有引起我疑惑甚深的,便是駱致遜親赴南太平洋去找他的兄弟,忽然他和駱致謙一齊出現,但是究竟他是怎樣找到,在什麼地方找到駱致謙的,這件事卻是異常的曖昧不清。
可以說一句,這件事除了他們兩兄弟之外,沒有人知道。只有一份遊艇出租人的口供,說他曾將一艘性能十分佳的遊艇,租給駱致遜,而在若干天之後,駱致遜就和他的弟弟一齊出現了。
當時,社會上對這件事,也是注意兄弟重逢這一件動人的情節上,至於他們兄弟兩人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重逢的,竟然被忽略了。
我堅信,這也是關鍵之一。
化了一整天的時間,我的收穫就是這一點,我並不感到氣餒,因爲我有的是時間,而且,正如我事先所料那樣,我有了新的發現。
晚上,當白素和我一齊吃了晚飯之後,我纔將考慮了相當久的話講了出來。我道:“我要出去活動。”
白素低着頭:“你上哪裡去?”
我道:“我不但要找到駱致遜,而且,我要從查清這件奇案着手,所以我要到南太平洋去,我先要弄清,駱致遜是怎樣找到他弟弟的,這和他殺死他弟弟之事,一定有極大的關連!”
白素帶着很大的憂慮望着我:“你想你離得開麼?警方封鎖了一切交通口!”
我聳了聳肩,笑道:“那全是官樣文章,我認識一打以上的人,這一打以上的人,可以用一百種以上的方法,使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而不需要任何證件,也不必通過什麼檢查手續。”
白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你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麼?”
我握住了她的手:“如果我們兩個人一起行動,那麼逃脫警方耳目的可能便減少了一半。”
白素仍然不肯放心,又道:“那麼,我們分頭出發,到了目的地再會合呢?”
我苦笑了一下:“好的,我們分開來行動好了,犯罪的是我,你是沒有罪的,就算落在警方的手中也不要緊,但是你仍然要化裝,行動要小心,而且,我們兩個人要找不同的人幫我們出境。”
白素十分高興我答應了她的要求,她雀躍着:“我也要準備一下了。”
我忙道:“一切由我替你安排好了!”
我要安排的第一步,是我們要有兩個不同的人幫助我們出境,但是第一步已經行不通了。
我以電話和那些可以幫助我離境的人聯絡,可是他們的答覆幾乎是一致的:“衛先生,你太熱了,熱得燙手,我們接到嚴重的警告,不能幫助你,請你原諒,實在請你原諒。”
我一連接到了七八個這樣的答覆,不禁大是氣惱。可是我氣惱的卻不是那些人不肯幫助我,他們接到了警方嚴重的警告,不敢再來幫我,那是人之常情,我惱的是傑克,這一切,自然都是他的安排!
最後,我幾乎已經望了,但是我還是打了一個電話給一個外號叫‘十九層’的人。他這個外號之得來,是因爲傳說中的地獄是十八層,而他卻是應該進第十九層他獄去的人。另一是說他是有辦法,可以便地獄從十八層變爲十九層,不論如何,他就是這樣一個對什麼事都有辦法的人。我和他並不是太熟,只是見過兩次而已。
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找到了他,當我講出了我的名字之後,他呆了半晌。
然後,他才道:“是你啊,衛先生,全世界的警察都在找你!”
我苦笑了一下:“不錯,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我想先離開這裡,請你安排,你要多少報酬,我都可以答應的。”
十九層忙道:“我們是自己人,別提報酬。”
他竟將我引爲“自己人”,這實在令我啼笑皆非,我是想進天堂的,誰想在十九層地獄中陪他?但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卻也只得忍下去,不便反駁,我又問道:“你可有辦法麼?”
十九層道:“你太‘熱’了——”我不等“十九層”講完,便打斷了他的話題:“我知道這點,不必你來提醒我,你能不能幫助我,乾脆點說好了!”在我怒氣衝衝地講出了這幾句話之後,我已經不存希望。
可是,十九層的回答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想是可以的,但是要用一個十分特殊的方式,你可知道警方對你的措施已嚴厲到了什麼程度。甚至遠洋輪船在離去之際,每一個人都要作指紋檢查,看看是不是正身!”
我心中苦笑一下,警方這樣待我,那麼駱致遜夫婦,自然也走不了的了。我一想通,心中陡地一動,忙問道:“十九層,除了我之外,還有人要你幫助離開本市麼?有沒有?”
十九層笑了起來,他笑得十分之詭秘!在電話中,我自然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但是從他的笑聲之中,我卻聽出了他一定有什麼事情瞞着我,不讓我知道。
我立時狠狠地道:“十九層,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告訴我,駱致遜夫婦,是不是也通過了你的安排而出境了?”
十九層仍然在笑着,但是他的笑聲卻很快地便十分勉強,只聽得他道:“先生,我認爲你在如今這樣的處境之中,不宜再多管閒事!”
他對我居然用這樣的口氣講話,這實在是令得我大爲生氣的事情。但是我的脾氣卻未曾在電話中發出來。我決定等見到他的時候再說。如果他答應我離去的話,那麼我是一定可以見到他的。
所以,我只是打了一個“哈哈”:“你說得不錯,你作什麼樣的安排?”
十九層停了片刻,才道:“現在,唯一可以離開的方法,便是將你當作貨物運出去,因爲警方現在注意所有的人,但是還未曾注意到所有的貨物。”
我苦笑了一下:“不論什麼方法,就算將我當作殭屍都好,我應該怎樣?”
十九層給了我一個地址:“你到那地方去,見一個叫阿漢的人,你必須聽從他的每句話!”
我忙道:“那麼你呢?我們不見面了麼?”
他又十分狡儈地笑了一笑:“我們?我們有必要見面麼?”
我又道:“不見面也好,可是你得——”卻不料我纔講到這裡,便突然被他打斷了話頭,他道:“行了,我和你通話的時間太長了,你快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呆了片刻,我斷定十九層一定知道駱致遜的消息的,我在離開之前,必須去見他,他以爲我的處境不妙,就可以欺負我,那是大錯而特錯了!我放下電話,便開始化裝,然後,在黃家巨宅的後門離開去。剛纔,我和十九層通電話的號碼,我知道是一個俱樂部的電話,那是一個三山五嶽人馬豪賭的場所,我到那裡去,大約可以找到十九層。他見了我的面,再想敷衍我,可沒那麼容易!我離開了黃宅之後,在街上大模大樣地走着,由於化裝的精妙,我這時看來,是一個十分有身份的中年人,當然不會有人疑心我的。而在外面,街頭巷尾,幾乎人人都在談論着駱致遜越獄一事,我上了街車。司機也喋喋不休地向我說着他“獨有”的“內幕消息”,我也只好姑妄聽之。車子到了俱樂部門口,那是限於會員和會員的朋友才能進入的地方,我來到了門口,貼牆站着,等到另外有兩個人坐着華麗的汽車來了,我才突然向他們一招手。“喂,好久不見了!”
由於他們有兩個人,所以他們相互之間,都不知我究竟是在招呼哪一個,以致兩人都向我微笑地點了點頭,我也順理成章地和他們走了進去。
進了俱樂部之後,我就不陌生了,因爲這是我來過好幾次的地方了。
我知道十九層最喜歡賭輪盤,我就直向輪盤室中走去,還沒有看清人影,就已經知道十九層在什麼地方,因爲他正在大聲叫嚷!
他在大聲叫嚷,就表示他嬴錢了,他羸錢的時候,對於四周圍的一切,都不加以注意,只是興奮之極地高聲叫嚷着,連我到了他的身後,都不知道。
直到我一隻手,重重地搭到了他的肩頭之上,他纔回頭來。
他當然是認不出我來的,當他以欲目瞪着我之際,我低下頭去,低聲道:“我是衛斯理,你不想我對你不利,就跟我走。”
他呆了一呆,突然像受了無比委曲也似地怪叫了起來:“要我跟你走?我正在順風中,再讓我押三次。”
我搖頭道:“不行。”
他哀求道:“兩次,一次!”
我仍然搖頭,道:“不行,如果你再幹起身,你就真的要到第十九層地獄去了。”
他是嘆一聲,站起了身子來。我一直緊靠着他而走,出了那間房,我和他齊進工閒休息室之中,他道:“別做得太過份了,我吵架起來,你沒有好處的。”
我冷笑道:“你根本沒有機會出聲,我的手中有支特製的槍,這支槍中射出來的,是種染有毒的針,這種針不能置人於死,但卻可以使人的脊椎神經遭到破壞,人也成爲終身癱瘓,你可要試試?”
十九層坐了下來:“你明知我不願意試的,何必多此一問。”
我道:“我還是非問不可,因爲或者你不夠聰朋,那就等於在說你要試一試了,我問你,你安排駱致遜夫婦去了何處?”
十九層道:“我……我從來也未曾見過他們。”
我不去理他,逕自數道:“一——二——三——”
他忙搖手道:“慢,慢,你數到幾?”
我冷冷地道:“你以爲我會數到幾?”
十九層攤了攤手:“你這樣做,其實是十分不智的,你知道,只有我,纔有力量使你離境,而你竟這樣在對付唯一可以幫助你的人!”
我沉聲道:“我要知道駱致遜夫婦的下落,你說不說,我限你十秒鐘!”
我一面說,一面還狠狠地摑了他兩個耳光!
(這實在是我十分不智的一個行動,日後我才知道因之我吃了大虧!)
十九層捂住了臉:“好了,我說了,他們是昨天走的,他們被裝在箱子中,當着是棉織品,是坐白駝號輪船走的。”
“目的地是什麼地方?”
“是帝汶島。”
我吸了一口氣,這和我的目的地是相同的,帝汶島在南太平洋,從帝汶島出發,可以到達很多南太平洋的島嶼。可是我的心中,同時又產生了另一個疑問:他們爲什麼要再到南太平洋去呢?
我站了起來:“行了,現在我去找那個人,你仍然要保證我安全出境,要不然,你仍不免要吃苦頭的,請你記得這句話。”
我不再理會他,轉身走了開去,出了那俱樂部,便找着了十九層要我找的人。到了那裡,一個瘦削的人,自稱姓王,說他可以爲我安排。
他帶我來到了碼頭附近。
在一個倉庫之中,他和幾個人交頭接耳,然後,他又交給我一個一小木箱,低聲道:“這裡面有着食水和乾糧,你將被放在這樣的箱子之中。”
他向前指了一指,那是一種大木箱,這木箱是裝瓷器的,因爲上面已漆上了“容易破碎,小心輕放”,和一個向上的箭頭,表示不能顛倒。
但是這個木箱卻只不過一公尺立方,我自然可以不怕被悶死,因爲木箱的製造很粗,木板和木板之間是有縫可以透氣的,但是,在這樣的木箱中,我卻只能坐着,那無異是不舒服到極點的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第二個辦法了麼?”
那傢伙攤了攤手:“沒有了,事實上,你也不必忍受太多的不舒服,一上了船,你就可以在夜間利用工具撬開木箱出來走動的了,如果你身邊有足夠的鈔票,那你甚至可以成爲船長的貴賓,但是在未上船之前,你可得小心。”
我問道:“這批貨物什麼時候上船?”
那傢伙道:“今天晚上,你如今就要進箱子,祝你成功。”
我還想再問他一些問題,但是那傢伙卻已急不及待地走了。幾個工人則來到了我的身邊,將我領到了一隻木箱之前,要我進去。
我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只好進去,那幾個人立時加上了箱蓋,“砰砰”地將箱蓋用釘子釘上去,我彷佛自己已經死了,躺在棺材中,由人在釘棺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