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氣, 溫度不冷不熱,正正好好。女孩們已經耐不住愛美之心,換上了輕薄的夏衫, 街上行走的人羣的顏色更加鮮豔了些。而洋溢在百姓臉上的笑容更使這個初夏更加舒適。五國終於一統。國家的統一代表戰爭已經逃去。還有什麼比這更讓百姓們開心呢。
與這一城百姓喜盈盈的樣子相比, 已經還俗的忘心的臉色就差了很多。忘心現在恢復了她的俗家姓名李杏仁。她現在正獨自坐在一間路邊的小茶鋪, 身上揹着一個小小的包裹, 看樣子, 像是要出門遠行的樣子。
李杏仁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隨手從手裡摸出兩文錢放在桌上,清脆地道:“掌櫃的, 茶錢。”茶博士答應了一聲,李杏仁提起了手裡的包裹, 跨出幾步, 已經站在了陽光下的馬路中間。杏仁無聲的笑笑, 該走了。師父就要成爲新皇后了,先生的願望她也算做到了。雖然師父失去了記憶和武功是美中不足, 但是,也許這正是最好的結局。只是心中那隱隱的盼望是什麼?
李杏仁搖搖頭,陽光讓她有片刻的暈眩,連忙低下頭來,看着腳下的自己的影子。多好的陽光, 但屬於自己的不過是這個小小的陰影。
李杏仁站在馬路中間發呆, 忽然一個人走了過來, 看到她, 忽然叫道:“杏仁, 你怎麼在這裡?”李杏仁還沒有看清來人是誰,那位先生就衝上來, 一把摟住她:“杏仁,我是於芝啊。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
聽到這個名字,李杏仁渾身一抖,用力推開那個又笑又叫的人。面前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昔日在杏仁眼中赤子一樣可愛笑容,現在只剩下厭惡。杏仁曾經無數次想過兩人重新見面時的樣子,是撲下去咬他打他,還是假裝不在意。她卻沒有想到,真的重逢,看着於芝,李杏仁只是淡淡一笑:“你認錯人了。”拍開那兩隻爪子,李杏仁輕輕鬆鬆地走開。
那個叫於芝的男人怔了一下,他剛在妓院裡過了一夜,正要回家,沒有想到剛出門不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陽光下對着自己的影子傻笑。好奇之下仔細一看,於芝吃了一驚,那不是杏仁嗎?八年沒見,她竟比當年漂亮多了。尤其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她那身上那讓人心中溫暖的氣息,就像陽光的味道。
聽她否認,於芝忽然沒了把握。眼前的女子雖然容貌和李杏仁很像,但是那通身柔和卻不凡的氣勢,絕不是當年那個普通的小姑娘有的。難道他真的認錯了?如果是杏仁見到他,一定不會這樣從不相識的表情。
聽到身後沒有人追來的聲音,李杏仁無聲輕笑,師父,你終是個幸運的女人,在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你的幸運。忽然覺得前面的陽光被一個巨大的陰影遮住了。杏仁擡起頭來,臉上淡淡的笑容立即僵住。
於芝看到一個又高又壯的男人攔住了那個長得和杏仁一模一樣的女人。好高好帥的男人,月白色的長袍,樸素中帶着雅緻,溫和而高貴。
楚辭伸出手,拿過杏仁手上的包裹,輕輕道:“我來接你回去。”杏仁不說話,卻乖乖將包裹交給了他。楚辭將包裹往身後一背,他魁梧的身材配上這個小小的包裹有些好笑。但是就憑他一身的貴氣,又有誰敢笑話他呢?杏仁看着楚辭,竟難能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真是人比人得死啊。於芝站在他身旁,根本就像是個小僕役,可惜自己當年年少無知,竟覺得於芝風骨清奇,與衆不同。現在看來,真是井底之蛙。
楚辭見李杏仁望着自己發呆,不由得有些好笑:“杏仁,別發呆了,跟我走吧。”
“杏仁?”這個名字落到站在一旁的於芝耳中,立即一振,他沒有認錯,真的是杏仁?連忙伸手去拉杏仁:“杏仁,真的是你?爲什麼不認我?”於芝的手剛剛要碰到李杏仁的衣服。李杏仁厭惡的往後一退,於芝並不罷休,上前一步,要抱李杏仁。忽然一隻鐵臂插入兩人中間,楚辭冷冷的聲音響起:“小哥,不要碰這位姑娘。”
於芝有些不高興,道:“她是我娘子。我爲什麼不可以碰她?”
於芝這句話一出口,杏仁忽然感到渾身發冷。楚辭呆了一下,看了看杏仁。李杏仁並不回話,默默轉身要離開,卻被楚辭一把抓住,楚辭沉穩的問道:“你認識他?你想見他嗎?”
李杏仁不語。楚辭的眼底閃過一絲碎芒,輕輕道:“他真是你丈夫?”
於芝鼓起勇氣問楚辭:“公子是誰?當街拉住有夫之婦,不知廉恥嗎?”
李杏仁別過臉去,淚卻不受控制的落下,一滴滴正落在楚辭手上,楚辭就覺得心裡被燙了一下又一下,輕聲道:“我不管他是誰。只要你說話,什麼麻煩我都幫你解決了。”
李杏仁落淚:“你走吧。”
楚辭取下腰間的令牌按在李杏仁手中:“若有難處,隨時到平疆王府找我。”鬆開手,楚辭大步向着不遠處的那匹高大的白馬走去。李杏仁看着楚辭的背影,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當她第一眼看到楚辭出現了,一直飽含期待和不安的心就忽然定了下來。她只想撲進他寬闊的懷抱,但是,於芝怎麼恰好在這個時間出現。要是楚大哥知道自己是嫁過人的女人,他還會接她回去嗎?
眼睜睜地看着楚辭消失在街角,李杏仁的臉上的淚終於落了下來。於芝驚疑地看着她:“杏仁,那個男人是誰?和平疆王府什麼關係?”李杏仁沒有回答,轉身就走。於芝一把抓住她:“杏仁,跟我回去見娘吧。”李杏仁輕蔑的一笑:“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於芝一呆,看着眼前的女子越看越覺得陌生。李杏仁平靜地道:“從你拋下我,拿走家裡所有的錢跑掉那天起,李杏仁就已經死了。”
於芝不肯放手:“出嫁從夫。我們是成了親的。我不休妻,你就是我的娘子。”李杏仁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怒火。這個男人和當年一樣,死纏着自己,讓自己以爲遇到了一個難得的癡情郎,沒有想到新婚才三個月,就拿走了自己家裡所有的錢,一走就是多年。差點害死了自己。但急切間也無法擺脫這個男人。一男一女在當街拉扯,立即引來一羣人圍觀。
李杏仁急了,大叫:“你給我滾!”於芝臉色也變了:“杏仁,你怎麼能這麼和我說話。”四周的人七嘴八舌地指責杏仁:“這個女人,竟然當街罵自己的男人。真是不守禮。”“剛纔還看到她和一個高高的男人拉拉扯扯,真是不守婦德。”聽着這麼多人說話,於芝的火氣也上來了:“你別再鬧了,再鬧我打你!”話音剛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我看誰敢!”
杏仁往聲音來處望去,透過朦朧的淚眼,楚辭那高貴的氣質仍逼面而來。再也顧不得面子,杏仁叫了一聲:“楚大哥!”眼淚一串串的滴落。楚辭看着她哭成這樣,匆匆從馬上躍下,走到她面前:“跟我回去吧!”李杏仁輕輕道:“你不是走了嗎?”楚辭輕輕一笑:“你想我走嗎?如果你想,我馬上消失。”杏仁低頭不語,楚辭伸手爲她抹去淚水道:“你的過去,我早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於芝衝上前去:“等等!”楚辭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對馬伕道:“教訓這個忘恩負義的男人。”拉着杏仁走出兩步,回頭吩咐:“小小懲罰,別太狠了,皇上就要大婚,京裡要多些喜氣!”
康德皇帝與玉皇后的大婚如期舉行了。這場大婚在多年之後,也被舉國上下津津樂道。
筆者實在筆力有限,寫不出婚禮的盛大之處。只能採取其中小小的片段。
讓百姓們第一個大開眼界的事,玉皇后的迎親隊伍並不是一羣威武的皇家侍衛,而是一百個孩子。這些孩子都是在戰亂中失去父母的孤兒。走在最前面,正是玉亭亭親自在胡家莊救下的小女孩。孩子們手裡捧着鮮花,走在皇后的鳳輦前。天真的笑容,燦爛了所有人的心情。
鳳輦從平彊王府出發(因爲皇后的孃家不在京裡,而京中百官地位最高的就是平疆王,所以就權做皇后的孃家),在京裡主要街道轉了一圈後,在皇宮前的廣場中央停下,這時廣場周圍擠滿了來觀禮的百姓。皇帝下旨,這次皇家大婚與民同樂,百姓們都可以在遠處觀禮。
百官朝賀後,一男一女兩個可愛的小孩子輕輕打開鳳輦。可是鳳輦一打開,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富麗堂皇的鳳輦內空無一人。只有一身皇后的衣飾。就在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大臣們面面相覷,心中暗暗擔心皇后娘娘故技重演,又當了逃跑新娘,這可是在全城百姓面前,皇帝的威嚴何存?朝廷的臉面也丟得一點也不剩了。一時間,數十萬人聚集的大場面上,竟靜得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聽得見。
就在此時,忽然轉來一陣馬蹄聲。廣場外圍的人回頭一看,卻見一匹渾身火紅的紅馬衝了過來,馬上的女子,一身雪白的紗衣,長袖飄飄,身上的衣服如聖潔的花瓣層層開放。紅馬衝到廣場邊,眼見廣場被圍得水泄不通。那白衣女子就如一朵開放的雪花飄了起來,廣場西面,忽然有數十個混在人羣中的男子舉起一朵朵狀如紅蓮的錦凳。那女子輕輕的落在一朵紅蓮之上。這時,人們纔看清她的打扮。
只見她白衣勝雪,高高的領口一串溫潤如水的珍珠是她身上唯一的裝飾,頭上蓋着一層面紗。那面紗上面繡着精緻的百花圖案,卻掩不住那面紗後絕色的容顏。隱隱約約的美麗面孔,潔白如雪的紗衣,把她襯得更加聖潔神秘。場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是九天仙子下凡,竟讓他們這些凡人一飽眼福?
楚辭等大臣已經認出那如仙女一樣的女子正是玉亭亭,不可否認,玉亭亭的出場可以用驚豔來形容,但是,楚辭微微皺眉,這是皇家大婚,身爲皇后,不穿皇后禮服,卻穿着一身白衣,這是不吉之色,雖然有繡着百花的頭紗點綴,這樣的服飾和出場還是太出格了些。
不管別人怎麼想,玉亭亭已經步步蓮花越過人羣,輕輕一躍,站在了廣場中央。那羣可愛的孩子立即上來圍住了她。玉亭亭輕輕一笑,輕輕撫摸着孩子們的頭,就在此時,皇家喜樂那高貴神秘的音樂開始響起。
在音樂中一位樂師一樣的人從宮門緩緩走出,衝玉亭亭微微一禮,轉身走向一旁搭好的高臺,高臺上,放着一架極品古琴。琴臺下是上百名琴師,他們等那樂師奏了一個前曲,立即加入了合奏中。美妙的琴聲立即迴盪在整個廣場。琴師們所奏的琴曲和剛纔皇家音樂的高貴冷漠不同。他的琴如春風,如細雨,快樂而生機盎然,時而似愛侶低訴,時而熱情如火。聽着這樣的琴曲,頭髮花白的老公公老婆婆也溫柔對視,老公公不由想起了婆婆當年巧笑嫣然的青春模樣。在老婆婆眼裡,眼前的丈夫也變得和年輕時一樣高大挺拔起來。那些每日奔忙於生計的中年夫婦,也不由得相互依偎。更不用說那些柔情正濃的少年男女們。
就在音樂最動情時,從皇宮中忽然奔出一匹神駿的白馬,那馬上一身大婚吉服的康德皇帝頓時定住了所有人的眼球。所有人心中都大呼過癮。誰能想到竟有這樣的眼福,金勇的雍容大氣,玉亭亭的如霧如夢。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金勇的馬停到玉亭亭身邊,一伸手將她拉上馬背。金勇含笑接過宮人遞上的皇后吉服,穿在了玉亭亭的身上,大聲道:“皇后,跟朕進宮吧。大典就要開始了!”
玉亭亭在金勇懷裡輕輕吐吐舌頭:“我這樣打扮,你不意外嗎?”金勇輕笑:“你就是我最大的意外,只要是你,什麼意外都沒關係。”玉亭亭輕笑:“嫁給你的是玉亭亭,不管我穿成什麼樣子,我永遠只是玉亭亭。”金勇低聲道:“沒錯。我娶的也只是玉亭亭。不過現在是在百姓們面前,我們這齣戲還要唱下去呢。”
只見一騎白馬匆匆帶走了一對神仙美眷,看着他們至高無上的皇帝帶着他美麗無比的新娘共乘一匹白馬消失在金壁輝煌的宮門後,所有人都意猶未盡的嘆了口氣,在廣場上的儀式到此爲止。可是廣場上的百姓們卻久久不願散去。遙遙聽着宮門內傳來的禮樂之聲,只能憑想像來猜測這場前無古人的婚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