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驟然冷凝,所有人都驚詫莫名地望向佩澤國國王,一時間都忘記了這是多麼大不敬的行爲。
涼疍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身旁的官員代表,後者臉色蒼白,卻不得不老老實實地翻譯了一遍。
涼疍聽完只是嗤笑一聲,但卻沒有立刻打斷,像是一隻盤旋在高空的蒼鷹,冷漠地注視着獵物的一舉一動。
“旻天在上,昨日祭司長舉行了降神大典,派來三位神使福佑我佩澤國。”
佩澤國國王神色莊嚴肅穆,語氣裡帶着虔誠和神聖,看似是對所有人開口,但他的目光卻不經意地瞥過涼疍。
他很緊張,因爲這番話一出口,便意味着雙方徹底撕破了臉皮。
按照佩澤國國王的想法,帕索沃原本那個穩妥的計劃會更合適,但興許是“真魂境”三個字給了他充足的底氣,最終佩澤國國王還是選擇冒險一搏。
涼疍聽完翻譯後依舊淡淡如水,看不出任何端倪,與其他人透着三分驚恐、三分慌亂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佩澤國國王不禁心底一沉,果然……涼疍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看來他們對佩澤國的掌控遠比他所知道的還要深厚,即便參與降神大典的都是絕對忠心的祭司與貴族臣民,可消息仍舊泄露了出去。
祭司長是對的,他們的任何陰謀都逃脫不過天商公的耳目,還不如把一切挑明,直接引蛇出洞。
只希望那三位“神使”能應付得了這麼多高手,尤其是合道巔峰的涼疍……
佩澤國國王定了定神,繼續說道:“朕爲此感到由衷的欣喜和激動,旻天神從未拋棄過她的子民,所有的劫難不過是考驗我們的信仰是否堅定。哪怕是再深沉的暗夜也會有光明,再絕望的困境也會有希望,三位神使便是我們的引路人,旻天會一直注視着我們。”
官員代表的臉色已經不是蒼白了,而是失去了所有血色,他匪夷所思地望着自己的國王陛下,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巨大的恐懼與驚駭如洪水般席捲了他,可是在涼疍的逼視下,他卻不得不逐字逐句地翻譯成通用語,整個人如墜冰窖。
“旻天在上,恭迎神使!”佩澤國國王全當涼疍不存在,重重地頓了頓自己的權杖,發出砰然悶響。
在場的官員猶豫了一下,不知是誰帶頭,最終嘩啦嘩啦跪成一片,不管他們心中抱有多大的疑慮,但旻天是不容玷污的,即便國王也不能有絲毫的不恭,更何況他們?
沒有跪下的只有寥寥一些人,他們都是天商公派來垂旻星的修者,對什麼旻天神毫不感冒,甚至鄙夷地認爲,這種宗教手段是愚昧落後的象徵。
“涼大人……”一名修者環顧一圈,壓低聲音開口道:“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佩澤國國王是換人了嗎?他哪來的膽子說出這種話?”
“不要緊,看他們怎麼表演,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花招都是虛妄。如果佩澤國國王不聽話,那就從他的兒女裡選一個聽話的便是。”涼疍冷笑道。
“可是據傳來的消息,那三個所謂神使似乎不那麼好對付,有一位真魂境魂師不知是真的假的。”那名修者接着道。
“是真是假都無所謂了,三大體系中,最難對付的是魂師,最好對付的也是魂師,我自有辦法。”涼疍面無表情地道。
這些修者頓時不再開口,否則就是質疑涼疍的權威。
在他們的冷眼旁觀下,玉凌三人被一衆祭司簇擁着走入朱荼殿,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帕索沃走在最前面,仍然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慈祥模樣,坦然地向佩澤國國王行了一禮:“拜見陛下。”
“祭司長免禮。”佩澤國國王輕輕頷首,雖然在過去的幾百年裡,王權和祭司院的爭鬥從未停歇,但目前已是佩澤國生死存亡之際,無論是他還是帕索沃,都默契地放下了內部爭鬥,轉而一致對外。
接着他又起身示意:“旻天在上,見過三位神使。”
雖然佩澤國國王說的是當地語言,但玉凌身邊始終跟着一名祭司同步翻譯,倒也不會有溝通障礙。照帕索沃的說法,整個佩澤國只有他和公主殿下,以及極少數的祭司和官員學了通用語,其中說得最流暢的反倒是佩澤國公主,可能有的人天然擁有高超的語言天賦。
玉凌按照帕索沃的指點簡單回了一禮,並沒有多說什麼,事實上他們身爲“神使”,對世俗界的人表現得太過謙和,反倒有問題。
“那個涼疍似乎盯上我了。”鬼夢王忽然不露聲色地傳音道。
“正常,他肯定會想盡辦法解決掉你。”玉凌淡淡道。
鬼夢王不爽道:“你這話說的好像與你無關一樣,咱們三個不都是人家的眼中釘?”
“嗯,但還是有首殺次殺的順序。”玉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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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夢王一陣憋氣:“我要是死了,你的西境通道就做夢去吧!”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想出這麼一個蹩腳的威脅,因爲她鬱悶地發現,她堂堂真魂境魂師,好像在玉凌這裡居然是可有可無的人物,只能說這傢伙作爲魂師剋星,其存在本身就嚴重不合理!
“所以你就按照計劃好好演戲吧,如果演技不過關,那就怨不了我了。”玉凌無動於衷地道。
“爲什麼不正面硬槓!涼疍再強也不會比湯佔潤強多少了,如果配合得好來次偷襲,還怕搞不定他?”鬼夢王實在對演戲很抗拒。
“你怕不是忘了那次有血海幫忙?而且湯佔潤死沒死還是一碼事,這回我們確定無疑地是要殺掉涼疍,爲此做再多的準備和策劃都不爲過。”玉凌瞥了一眼遠處的涼疍,恰好與他來了個四目相對。
這位合道巔峰的大高手牽起脣角,露出淡淡的諷刺笑容,像是看着三個自以爲是的獵物在垂死掙扎。
玉凌不着痕跡地收回目光,要是讓別人知道,一個悟道境級別的修者居然在圖謀合道巔峰修者的性命,估計會成爲再荒謬不過的笑話,但事實上玉凌卻很認真地推敲了每一個步驟,以保證八成以上的成功率。
而且A計劃不奏效,他還準備了B計劃和C計劃,反正涼疍必須得死,不然後面的一切都無法順利進行。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做戲,爭取一鼓作氣震懾住這羣心思不定的文武官員。
三名祭司雙手捧着權杖走到玉凌幾人面前,隨後單膝跪地,將權杖高高舉起,神色無比虔誠。
他們是真的信了玉凌三人神使的身份,哪怕其中有諸多疑點,但祭司長從不會說謊欺騙他們。
玉凌難免有些慚愧,他定了定心神,鄭重地接過權杖高舉過頭,按照帕索沃的吩咐,將一段艱深晦澀的文字儘可能聲情並茂地念誦出來,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唸的是啥,反正怎麼神神叨叨就怎麼來。
鬼夢王和雪清泠也是同樣的舉動,只不過唸的語音聲調和玉凌略有不同,估計是宗教儀式的特定用語,他們按部就班完成就好。
說來也神奇,玉凌剛剛唸完,手裡的權杖就發出澄澈的光芒,輝耀了整個大殿,仿如一輪浩日,代表了無上的神聖與光明。
他們三個人的權杖,恰好分別代表了日、月、星。
三光普照下,那些跪伏在地的官員如醉如癡,一時間頭腦清明,仿若羽化而飛仙,所有的雜念都被洗滌一空,只剩下了由心而生的虔誠與敬仰。
等到權杖的光芒慢慢消散,這些大臣才如夢初醒,發現自身的修爲水漲船高地突破了一大截,不由又驚又喜,對三名神使的疑慮降到了最低點。
“旻天在上!”衆人的聲浪此起彼伏,這回哪怕沒有翻譯,玉凌也知道他們的意思,畢竟三人剛來垂旻星,就聽到了連綿不休的“庫魯瑪索”,意譯成通用語就是旻天在上。
涼疍的神色稍稍有些陰沉,他冷哼一聲後,就帶着自己的人扭頭走出了朱荼殿。
第一個回合,他落入了下風,但他堅信以後有的是機會扳回來,只要控制住那個來歷不明的真魂境魂師,佩澤國還能翻起什麼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