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瞥了一眼羅洄之，只見她搖搖頭，蹙着眉尖一臉冷淡。
看來門外那個不知排行第幾的羅家小姐，定然與羅洄之有過節。
玉凌便沒有起身開門，只是默默坐在桌邊。
羅洄之懶懶地開口道：“三妹，你對大姐的關心我很感動，不過都這麼晚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切莫跟大姐說笑了，這幾天呀我剛好身子有些不適，哪有那等閒情逸致。”
羅家三小姐羅白裳站在門外輕聲笑道：“那可真是遺憾，我聽內院裡的幾位丫鬟說，大姐剛挑的隨從頗爲俊朗，小妹不免有些好奇。本來不想打攪大姐的，只是偶然發現這邊的燈火亮着，便過來問候一下。”
羅洄之也懶得拆穿她這拙劣的謊言，只是悠悠然道：“三妹要是感興趣的話，我明早就將他送給你如何？”
玉凌不禁皺了皺眉，發現羅洄之正促狹地望着他，還戲謔地眨了眨眼睛。
羅白裳乾笑道：“大姐，這等玩笑可開不得，小妹有幾位貼心丫鬟服侍便足夠了。”
“既然三妹這麼說了，就當他沒那份服氣吧。不過時候不早了，明兒我們再慢慢聊，我還要跟我的隨從繼續秉燭夜談呢。”羅洄之語聲輕柔，眼眸深處卻暗藏譏諷。
羅白裳又噓寒問暖了兩句，方纔依依不捨地告辭離去。
等到她走遠了，羅洄之方纔屈指一彈，熄滅了頭頂淺白色的光燈。
一片黑暗的寂靜中，她幽幽的嘆息聲彷彿鬼魂的呢喃：“這個傻三妹，總是甘心被人當槍使，我都有些可憐她了。”
玉凌依舊沉默，哪怕他不想摻和羅家的家事，卻也不得不被攪進渾水中。
誰讓他現在已經被打上了羅家大小姐的標籤，而且羅洄之似乎也很自信他不會背叛她改投門庭。
也許是因爲，這一輩的羅家子弟沒一人能與她相比，不論是修爲天賦還是聰明才智。
但羅洄之的種種舉動卻也透着股小心翼翼，說明整個羅家還存在一股讓她忌憚的力量。
一夜無事。
第二天清晨，羅洄之就從入定中醒來，她輕輕瞥了玉凌一眼，便無聲無息地走出了房門。
沒過一會兒，又有一位瘦小的丫鬟送來了早餐，整個過程中她都顯得羞羞怯怯，甚至沒有正眼看着玉凌。
所謂的早餐其實很清淡，就是一碗粥配幾個饅頭，最多還有兩碟小菜，玉凌馬馬虎虎吃完後，那個小丫鬟又低着頭進來收拾碗筷。
“你是大小姐的丫鬟嗎？”玉凌忽然問了句。
小少女似乎受到了驚嚇，豁然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以更快的速度重新低下頭去，怯怯地道：“是……”
“你叫什麼？”
“小、小姐取的名，凝香。”小丫鬟迅速加快了收拾的動作，似乎不太願意和玉凌多做交談。
看着她一溜煙帶着食籃碗筷離去，玉凌仍自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上去難道很兇惡嗎？連一個小丫頭都不敢多說兩句？
看來想了解情況，還是得從別人那裡找突破口。
玉凌剛踏出房門，就看見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站在外面，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這人見到玉凌後只是點點頭道：“我叫羅半騫，按大小姐吩咐，今後負責你的安全，如果你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問我。”
玉凌隨口一提剛剛凝香的怪異舉動，羅半騫便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道：“因爲她不敢。”
“不敢？”
“其一是因爲，你是大小姐的人，她不敢跟你過分親密。前車之鑑就是，之前大小姐的一個隨從和丫鬟日久生情，然後第二天，他們兩個都‘失蹤’了。”
羅半騫說起這種驚悚的事，語氣仍然風輕雲淡：“其二是因爲，凝香這丫頭有些迷信，事實上很多人都是，大小姐這些年前後收了上百位隨從，但要麼是被人殺了，要麼是莫名失蹤，現在包括你在內還剩下八人，凝香膽子小，堅定地認爲這事兒很邪門，生怕沾染到她身上。”
玉凌沉吟着沒有說話。
羅半騫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也是知情人，應當知道這跟靈異事件毫無關聯。”
玉凌點點頭，心裡一片敞亮。
被殺的隨從要麼是羅洄之的敵人暗害的，要麼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失了手，至於其他失蹤的，多半是化明爲暗，不知在什麼地方爲羅洄之做事。
沒有人會懷疑死人，或者失蹤已久的人，所以羅洄之隱藏在暗中的力量定然十分可怖。
不過羅半騫能知道這些，至少也是羅洄之的心腹了。
“還有什麼問題？”羅半騫道。
“你剛剛說除我之外還有七個隨從，他們住哪兒？”
“也在這附近的庭院，不過我勸你不要私自去找他們，否則小姐會很不高興。”
“那她今晚要交給我什麼任務？”玉凌問。
“到點了你自然知道，現在多說無益。”
“你在羅家是什麼職位？”玉凌迅速轉換了問題。
“小姐的侍從首領，內院的三管事。”羅半騫淡淡道。
其實玉凌更想知道羅半騫暗中的身份，不過這個問了多半也沒有答案。
“關於羅家的情況，比如羅家家主和他的子女，我也希望多瞭解一些。”玉凌道。
羅半騫擡眸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道：“看來你適應得挺不錯，剛進來就這麼積極。”
“那我大概跟你說說，羅家在羅天北斗是主宰，放眼整個北境也不比一流大家族差多少。”
“相比起來，東境宗派勢力占主導地位，北境的家族和宗門則是相互滲透、彼此交融的。例如我羅家和華雲谷，就有着十分緊密的聯繫，大小姐同時也是華雲谷的紫玉內門弟子之一，只比親傳稍遜一籌。”
“紫玉？”
“嗯，華雲谷的內部等級極爲森嚴，詳細的我也不多說了，單就內門弟子而言吧，從下至上便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層級，大小姐若是去了華雲谷，百分之九十九的弟子都要趕着巴結，甚至包括不少外門長老。”
羅半騫頓了頓，又道：“不過作爲互換，我羅家也會在很大程度上照應華雲谷的生意，除了最核心的獨門秘法，其他的我們兩方都可以借鑑學習。”
“言歸正傳，這一任的家主大人名爲羅尚昶，可以說他是羅天北斗站在最巔峰的統治者，他一共有四個兒子三位女兒，按道理講，大小姐無疑是其中最爲出彩的人物……”
一聽這種話，玉凌就知道後面還有個“但是”。
果然，羅半騫神色轉冷，改爲傳音道：“但是羅家家規，家主之位傳男不傳女，因爲有一門秘法至剛至陽，只有男子纔可修習。結果到了大小姐這一代，四位公子着實太不爭氣，也就二公子稍稍肯吃苦一點，但那門秘法他卻修煉得磕磕絆絆，到如今都未能小成。”
不需要羅半騫再說下去，玉凌便基本明白了。
他試探地問道：“三小姐……和二公子關係不錯？”
羅半騫略有些訝異地看向他：“這是自然，家主共有三位夫人，大夫人生下小姐後就去世了，二夫人生了對龍鳳胎，便是二公子與三小姐。”
“不過最麻煩的地方還不在於二公子，而是家主二弟的兒子，也就是小姐的堂弟。”
“他叫羅容芥，如今二十三，比小姐小一歲，便有了破玄境的實力。最關鍵的是，他只差一步，就能將那門秘法練至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