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羅家的內部事務，玉凌並不想多做干涉。
“對了，我們雖然搜捕出了幾個少半截小指的武者，但他們都不是刺客。”羅洄之突然道。
“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爲什麼？”
“那也是敵人的誤導，我之前以爲他們是魂師、武者、煉氣士混雜在一起的團體，現在看來，裡面有不少雙系兼修的天才，那個刺客應該是故意讓朝柊透露給我們一條錯誤的線索。”
玉凌斟酌道：“畢竟他想要保守秘密的話，殺掉朝柊豈不更省事？但他偏偏讓朝柊延遲死亡，就是爲了讓我們得到缺半截小指的信息，然後疲於奔命地搜捕有嫌疑的武者，這便能耗掉大量時間。而對於這種辛苦得來的消息，我們也不會過多懷疑。”
羅洄之懶懶地往後面一靠，冷笑道：“真是難爲他們花了這麼多心思，可惜做的事越多，露的破綻便越多，想要圓一個彌天大謊，哪裡有那麼容易。”
雖然羅洄之心知肚明，敵人佈置的障眼法確實將他們耍的團團轉，但他們最大的失敗就是沒有預料到玉凌這位魂師的出現。
本來刺客留下瘋瘋癲癲的裘褐只是想耽擱羅家的時間，結果玉凌卻讓裘褐恢復了正常，平白追查出許多重要信息。而他們犯下的第二個錯誤，同樣是低估了玉凌，如果他們耐着性子不派人來阻截，興許可以躲藏得更久。
“看來大小姐已經對抓住兇手很有把握了？”玉凌問道。
“你已經查出了這麼多重要的線索，我再沒把握就太廢物了吧。”羅洄之嘖嘖了一聲，大概解釋道：“祝冰婷來自扶搖六星，幾個月前，她和慕容家一位管事有過接觸，又過了一陣子，便混入一個商隊來羅天北斗這邊做生意。”
“確實有一撥橫行星際的悍匪襲擊了商隊，但不出所料的話這些悍匪就是那位管事僱傭的，再然後祝冰婷就順理成章地潛伏在章啓宜家裡。”
“這件事我已經通知慕容家那邊了，相信他們能自己處理妥當。還有那個自殺的賀巍，就是他下樓讓夜王樓的值守人員退開，最後不知是出於愧疚還是什麼心態，反正選擇了自殺謝罪。至於賀巍和那個慕容家管事背後是誰，就跟我沒關係了。”
“而祝冰婷來到臨安星後，又與一家米店的老闆有過交集，那個老闆背後的東家，就是贖走未芽的神秘有錢人。”
羅洄之的聲音驟然冷冽三分：“他叫東徵，也是常幫龍虎堂的副堂主。”
“這倒是串成一張大網了。”玉凌感覺這事兒越來越有趣了，一件看似“普通”的兇案，沒想到捲進來這麼多大勢力。
“問題在於，背後的主使者究竟是誰，羅半騫口中的‘大人’是何身份，我還是一無所知。”羅洄之揉了揉眉心。
“大小姐想要查明真相，還是想解決問題？”玉凌問。
“有什麼區別？”
“那位幕後主使者所代表的勢力實在太過龐大，正如羅半騫所說，他與各個一流宗門、家族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連羅家都被滲透了很多，想要揪出真兇，查明他的真實目的，難度未免太大。”
羅洄之沉默着沒有反駁。
“但想要解決問題卻不難，只要給慕容家一個合理的交待即可。大小姐既然已經抓到東徵，就能逼問出刺客的藏身之地，接下來再生擒清樂和雙霜，差不多便能將他們一網打盡，如今所缺少的，只是給他們安一個合理的殺人動機罷了。”
“你倒是看得透徹。”羅洄之輕輕瞥了他一眼，沉着臉色道：“但真相我還是要弄明白，否則身畔潛伏着一個不知名的龐然大物，這讓我如何睡得安穩？”
“恐怕不止如此吧。”玉凌不置可否地道。
“沒辦法，哪個家族沒點糟心事，就像朝柊確實隱瞞了我一些東西，我也是後來才理清頭緒。”羅洄之意味莫名地嘆了口氣。
玉凌靜靜地等着她的下文。
羅洄之勾起脣角嘲諷道：“他之所以那麼怕我就是因爲心虛，因爲他暗地裡在爲某個‘羅家公子’辦事，雖然他沒牽扯到這件兇案中，但他以前乾的事兒卻損害了我的利益。”
“不管是二弟也好，還是羅容芥也罷，他們暗地裡的許多動作其實我都一清二楚，只是不想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罷了。但我萬萬沒想到，他們中的一個居然和刺客勾結在一起，策劃出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慕容鎮你還記得不？”她忽然看向玉凌。
“嗯，那個紈絝子弟？”
“知道他死的時候爲什麼那麼驚恐嗎？”
玉凌搖了搖頭。
“以下都是我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慕容鎮的爺爺一直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並且是慕容家二少主的支持者，與三少主一向不和。過來談生意的慕容使者，多半都是三少主的人，只有慕容鎮是被他爺爺塞進來鍍金撈功的。”
玉凌隱約明白了什麼：“所以慕容鎮沒想到刺客會殺他？”
“我猜是，慕容鎮的爺爺肯定和刺客有牽連，他未必想殺光所有使者，但只要殺一兩個便足以破壞這筆生意，從而打擊到三少主一派的勢力，只是沒想到……這些刺客並不那麼聽話。”
羅洄之冷笑道：“自家人知自家事，刺客出現的時候，慕容家的使者可能也猜到其中有二少主的影子，所以他們才表現得那麼忌憚緊張，而且死不瞑目。只有那個裘褐是慕容家大小姐的人，並沒有察覺到兩大少主的爭鬥。”
“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玉凌頷首道：“所以大小姐現在並不憂心慕容家那邊，只是警惕那個不知來歷、不知目的的神秘勢力？”
“沒錯，慕容家自己也不乾淨，我只要把刺客獻上，再稍稍提點兩句，他們就不好再追究下去。關鍵就在於，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而且你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也沒法和他們講道理。”羅洄之道。
玉凌深思道：“他們搞這麼一出刺殺，似乎並不站在常幫、羅家或者慕容家任何一方，而像是……刻意攪亂這灘渾水。”
羅洄之神色一凜：“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大小姐還是要妥善處理，刺心劍與雪峰有關，毒與煉火宗有關。雪峰還好說，他們知道此事也不會太過記恨羅家，只會憎惡自己門人泄密，但一個弄不好，煉火宗就被我們得罪了。”
“如果引發羅天北斗、扶搖六星、雪峰和煉火宗的混戰，北境就會陷入動盪的亂世，而在舊格局崩塌、新格局尚未建立的間隙，就是渾水摸魚亂中取利的最佳時機。”
“他們有這麼大的野心？”羅洄之心神劇震，覺得玉凌有些危言聳聽，但內心深處卻也滋生出濃烈的不安。
“有多大的實力，就有多大的野心。”玉凌淡淡道。
“讓我想想……”羅洄之一時五味陳雜。她已經習慣了現有的格局，因爲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並以爲一切都將持續下去永恆不變。
但一件尋常卻又不尋常的兇案，卻在看似寧靜堅韌的舊格局內劃下了隱秘的裂痕。
她忽然察覺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麼天真。
短暫的沉默後，馬車已經停在了羅府門前。
羅洄之剛下馬車，就有一位破玄武者上前彙報道：“小姐，清樂和雙霜均已落網，但是……”
“有話直說。”羅洄之看他那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禁蹙起眉頭。
武者趕忙道：“雙霜請求見您一面，還有、還有您的這位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