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衫女子臉色一變,血色盡退,本就蒼白的皮膚,隱隱有青色閃過。
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和一具死屍,剛纔那句話是誰問的?
詐屍?
黃衫女子感覺渾身僵直,手足冰涼,緩緩側目,正看見躺在牀上的‘死屍’睜着眼睛,面無表情的盯着她。
一股寒氣直衝天靈蓋,黃衫女子顫聲道:“我……我……我……”
“你……你……你……”
“我……不是。”
“你……你沒有……”
黃衫女子嚇得語無倫次,完全沒有一點修道中人應有的冷靜和鎮定。
這倒也不怪她,黃衫女子從未出去闖蕩過,見識遠不及洪荒修士,再加上是女子,對於詐屍這種事,有着天生的恐懼。
林弈此時已經完全恢復過來,卻並未釋放出仙氣。
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林弈下意識的將自己的實力隱藏起來,讓人摸不清虛實,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頭髮白的刺眼。
林弈見黃衫女子手足無措的模樣,感覺十分好笑。
但感受到還剩九個月的壽元,林弈實在笑不出。
林弈坐起身來,四下打量了一番,發現這間房間的佈置雖然簡單,但明顯透着一種女子的細膩和柔美,淡淡的香氣瀰漫,沁人心脾。
林弈的起身的動作,嚇得黃衫女子倒退了幾步,滿是戒備的看着林弈。
林弈緩緩道:“是你救了我?”
跳下祭壇之後,林弈的意識雖然漸漸模糊,但也清楚地下暗河的威力,若是沒人搭救,怕是不可能來到此地。
黃衫女子終於緩過神來,知道眼前的修士根本不是死屍,只不過被自己誤打誤撞救了出來。
轉念至此,黃衫女子略有赧色,解釋道:“老爺爺,我……”
說到這裡,黃衫女子突然頓住,自覺稱呼不對,臉色更紅,彷彿籠罩上了一層霞光。
林弈眼中閃過一絲古怪,伸出手掌看了看,肌體依舊晶瑩剔透,沒有絲毫老態。
突然,房間的窗口涌進來一陣水流,林弈的頭髮不由自主的飄動起來,有幾縷落入林弈的眼簾。
林弈看着那雪白的髮絲,怔怔不語。
以前在弈劍宗的山腳下,曾聽過說書人講過一些故事,當人傷痛到了極點,一夜白髮。
當握緊天誅弓的時候,林弈是一瞬白髮。
林弈苦澀的笑了笑。
沒了壽元,林弈並不心痛。
心痛的是,今生再也無法見到雨晴。
“不負蒼生不負卿,唉,我還是沒能守住承諾,終究還是負了你。”林弈輕嘆一聲。
換而言之,即便林弈能回去,又能怎麼樣?
跟雨晴在冰窟中渡過僅剩的幾個月?
有什麼意義?
見到自己這幅樣子,雨晴不知道要多麼心痛,我去見她,也無非是令她徒增悲傷罷了。
轉念至此,林弈頓時心灰意冷,眼中掠過一絲落寞。
不知爲何,黃衫女子見到林弈的眼神,感覺一陣心疼,連忙說道:“前輩,我有些莽撞,剛剛查探了下你的年紀,應該才二十左右,不是老爺爺。我說話沒有分寸,你別見怪。”
黃衫女子只當林弈是因爲一個稱呼,才如此傷心,不禁心生愧疚。
林弈淡淡的笑了笑,並未解釋,目光一轉,不經意的看了下黃衫女子手中的儲物袋。
黃衫女子連忙將手中的儲物袋遞給林弈,訕訕地笑道:“我……我最初以爲你已經隕落,這儲物袋中的寶物也是無主之物,就拿回來了。不過……不過你沒死,這還是你的東西,我不會要的。”
林弈已經徹底放棄求生的慾望,對這些身外之物,根本毫不看重,便道:“這些東西,你拿去用吧。”
“不,不,不……”黃衫女子連連擺手。
林弈心中沒來由一陣厭煩,輕皺眉頭,打斷道:“不用推辭,就當是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黃衫女子愣了一下,不知道林弈爲何動怒。
黃衫女子想了想,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塊靈石放在掌心,其他的寶物一動沒動,將儲物袋放在林弈身邊,揚了揚手中的靈石笑道:“這就算是你報答我啦。”
林弈擡起頭,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黃衫女子。
黃衫女子的臉色雖然蒼白,但笑容卻很有感染力,林弈看了之後,心中的煩悶似乎消減了不少。
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齒,梨渦淺笑,跟林弈之前見到了任何女子都不一樣,很特別,似乎沒有什麼能讓她不開心。
她就像是一個毫無煩惱的姑娘。
林弈自覺剛纔有些失禮,略帶歉意的說道:“姑娘,對不住,方纔我語氣重了些。”
黃衫女子莞爾一笑,並未在意。
林弈將儲物袋掛在腰間,也不再想讓,想了想又問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我叫思雨,你呢?”黃衫女子笑着應道。
林弈突然渾身一震,失魂落魄一般,目光迷離,嘴裡反覆輕喃着:“思雨……思雨……”
半響之後。
“噗!”
林弈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模樣悽慘。
思雨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看着林弈的滄桑憂鬱的眼神,根本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但心中卻涌起一陣陣憐惜。
“天下怎地這麼多的可憐人,唉。”思雨有感而發,輕嘆一聲。
半響之後,林弈擡起頭,看向思雨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思雨,好名字。”林弈的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是想笑,但笑容卻極爲難看。
不知爲何,思雨有一種錯覺。
似乎聽到了她的名字之後,眼前的修士對她的態度大爲改觀。
之前此人雖然也向她道謝,但思雨明顯能感覺到此人對她的那種拒之千里的冷漠態度。
“好奇怪的一個人。”思雨心中暗忖。
思雨對於林弈,升起了一陣強烈的好奇。
思雨下意識的問道:“剛纔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木青這兩個字剛要脫口,林弈卻突然頓住。
這些年,林弈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別人問他姓甚名誰,木青這個答案,幾乎已經成了林弈的習慣。
但就在這一刻,林弈突然感覺一陣疲憊。
林弈太累了。
“還剩九個月的壽元,何必僞裝?”
轉念至此,林弈應道:“我叫林弈,雙木林,對弈的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