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學會修行以後,丁雨就再也沒有睡過覺,要是休息,無非就是打坐而已。盤膝坐在牀上,腦子裡卻亂哄哄的,根本就靜不下心來。這樣的情況對於修行有百害而無一利,最是忌諱。本來從謝久嬋那裡訛來的鐲子有凝神定心的功效,只是,那畢竟是女人家的物事,他卻不屑帶,來玉教的路上偷偷的給了喬楚。喬楚本來是不要的,丁雨便說權當是我送給你的,喬楚竟喜滋滋的接了過去,好像已經忘記了鐲子原本的主人究竟是誰。
喬楚!就是這個名字。丁雨又是一聲長嘆。當初跟思雨分手以後,雖然他經常跟別的女人胡搞,卻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感情上的麻煩,誰知道自從得知思雨並沒有移情別戀以後,感情的麻煩就一宗又是一宗。先是陳小米,爲了丁雨苦等十年,不單將他的事業打理的蒸蒸日上,還幫助他照顧他的父母親人,可謂愛的深切,只講付出不圖回報。如今又是喬楚。喬楚自然不必說了,自從丁雨接觸修行以來,可以說是日日相伴,一切唯丁雨馬首是瞻,處處爲他打算。丁雨不是傻子,相反他很早以前就接觸到了男女之事,只是他發誓不再招惹別的女人,便自己騙自己說那喬楚只是未經人事,雖然一百多歲了,可就是個小姑娘,只是把自己當作哥哥罷了。喬楚也一直按照丁雨設想的那樣,深深的隱藏着自己的感情,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剛剛發生的事情,讓兩個人同時從自己編織的夢境中驚醒過來,不得不面對現實。
喬楚在自己的房間裡同樣無法安心,與丁雨不同的是,她只是恨自己,不就是說了句嫁人開了句玩笑嘛?怎麼突然間就爆發出來了?不是已經做好決定絕對不表露自己的感情嗎?不是已經決定始終默默的在丁雨身後祝福他嗎?爲什麼當丁雨說出自己要嫁人的話來時自己竟無法控制了呢?難道說,這就是愛情?難道說,在愛情的面前,真的無法理智起來嗎?喬楚羞愧交集,難受的不能自己。一方面她明白丁雨心中的女人只有思雨,另一方面她真的不想讓丁雨爲了自己的感情而煩惱。她只想就這麼下去就好,天天可以見到丁雨,可以跟他打鬧,可以聽他說心裡話,可以……可是,還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嗎?“丁雨,臭丁雨,都怪你,都怪你!”喬楚小聲的嘀咕着,突然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曼聲道:“半步距離,我與你只有半步距離,進,不能長相廝守,退,卻又難以恢復普通朋友,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啊!”說着說着,不知道怎麼觸動了傷心之處,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朦朧的大眼睛中涌出,緩緩的滴落下來……
丁雨實在是無法靜下心來,小小的石室好像正在緩緩以他爲中心移動,慢慢的擠壓過來,壓的他透不過氣來。他再也無法忍受了,嚯的從牀上坐了起來,推門向外行去。洞府門外有玉女教的崗哨,不過他是貴客,那兩名頭戴白色紗巾的女子只是衝他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卻並未問他要去哪裡。
丁雨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氣,洞裡太壓抑了。出了洞府,他運轉體內火靈之力,騰空而起,緩緩往上方飛去,飛過石臺,越過玉女教的洞門,繼續往上方飛去。天空斜斜的掛着一彎月亮,月輝清冷,淡淡的撒在冰鏡之上,貼着冰壁,丁雨甚至能夠看到自己的影子。他越飛越高,越飛越高,漸漸竟接近了峰頂。此峰高可千仞,刺骨的寒風不時呼嘯而過,飛鳥罕至,乃是生命的絕地。只是丁雨偶一轉目,卻在那峰頂的極高點,發現了一名裙裾飛揚的女子。他心下頓時一跳,連忙仔細看去,卻原來是靜安長老靜靜的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既然見到了,何不過來陪着我站站?”靜安沒有回頭,卻突然張口說道,原來早已發現了丁雨。
丁雨更不客氣。他本就心情不佳,還真的想找個人聊聊。既然靜安相邀,連忙飛了過去。
“玉女教遭逢大難,我心難安,方來這峰頂靜思。不知小施主來這峰頂卻又是爲了何事?”靜安沒有隱瞞她站在這裡的原因,同時也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我……”丁雨有滿肚子的話想要傾訴,可是話到臨頭,卻生生的忍了下去,改口道,“沒事,睡不着,瞎轉!”
靜安當然知道丁雨撒謊,卻只微笑,並未刨根問底。
“長老依舊沒有做出決定嗎?”傻站着也挺尷尬,丁雨沒話找話的問道。
“就按你說的辦吧!”靜安道,彷彿放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長長的呼了口氣,轉過頭看着丁雨,眼睛眨了兩眨,居然有些俏皮。
丁雨被萌到了,嗓子發癢,不禁咳嗽了一聲,用以掩飾自己的窘態,“那就好,那就好!”
靜安撲哧一笑,隨即又板起了臉說道:“還得多謝謝小施主,沒有你的提醒,我玉女教傳承萬年,險些斷送到我的手裡。”
“長老你就別老是誇我了,再誇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丁雨忍不住說道,他最怕別人誇他了,尤其是親近之人,“還有,別老是一口一個小施主的,叫我的名字就行,實在不行,像靜逸靜沉兩位長老那樣叫我一聲臭小子也比這‘小施主’三個字來的親切。”
“如此也好,往後我便叫你丁雨便是。”靜安點頭,接着又道,“看你的眉頭緊鎖,有什麼事說出來,讓我幫你參謀一番也好!”
“哪有眉頭緊鎖啊,真的沒事!”丁雨依舊嘴硬,不願意說出來。他長這麼大,無論發生多麼困難愁苦的事情都是獨自面對,除了跟喬楚敞開過心跡以外,連王思雨都不曾說過。說出來也許心裡痛快很多,可事情依舊在那裡,無法解決依舊是無法解決,多告訴一個人,無非是讓對方跟着擔心而已。
“看到你,不知爲什麼讓我想起一個人來。”靜安沒有再
問,卻說道,“想知道是誰嗎?”
丁雨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眼睛轉動,試探着道:“不會是雲萬里長老吧?”
“嗯!”靜安沒有半分驚訝,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看到你,就放佛看到了他當年的影子。你們這樣的男人,看起來跟誰都能嘻嘻哈哈,其實骨子裡冷傲無比,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是越是這樣,女人偏偏越會被吸引,到得最後,終是悲劇一場。你定知道我教花姑之名?她是我的師妹,入門比我要晚,天賦卻比我要高的多,尤其是我教的水煉之術,她有獨到的見解,連祖師了凡真人都誇她有一代煉器大師的潛質,當時更換長老的時候,她是首選。楚楚姑娘的赤霞劍就是她爲雲萬里煉製的。只可惜,她愛上了雲萬里,且死都不悔改,這才觸怒了祖師,將她關到了思過崖面壁思過。祖師本以爲時間一久,她受不了那思過崖之苦,終會忘記雲萬里,回心轉意,誰知她太過剛烈,竟然抑鬱而亡。”
“真可憐!”丁雨忍不住插口道。他到此時才知道,爲什麼無論靜安還是靜逸靜沉一見喬楚都目露訝色,卻原來這赤霞劍有此來歷。
“可憐嗎?果然可憐,可是她爲了愛獻身,卻也算死得其所了,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要說可憐,活着的人才更可憐。比如雲萬里,爲此性情大變抑鬱終身,仇恨噬咬着他的靈魂,思念啃食着他的內心,活着,又有何幸福可言?還有我師妹靜沉,靜逸,別看她們整日裡大大咧咧,好像沒有心事的樣子,爲何卻又時常去那思過崖?心底裡難道就沒有半分羨慕花姑?”
“啊?難道靜逸和靜沉兩位長老……?”丁雨大吃一驚,回想當初初見靜沉之時,靜沉曾經非常奇怪的要觀看喬楚的赤霞劍,當時他不明白爲什麼,現在聽靜安如此說,一切疑問全部迎刃而解。
“‘情’之一字啊,”靜安沒有回答丁雨的疑問,卻只是感慨一聲,這才又道:“你我相識不久,我卻從心中把你當做我的子侄,我不知道你爲何煩惱,我只想告訴你一句,如果有可能,儘量不要傷害那些愛着你的姑娘,女人這一生,能夠奮不顧身的愛上一個男人,不易!一個人愛上另外一個人,別管他愛的是誰,也別管他爲什麼愛,這都不是他的錯,而如果不能夠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那麼就算他權勢滔天,就算他羽化成仙,那麼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他的心都會默默的流淚!你說對嗎?”她說完竟不等丁雨的回答,騰身往山下飛去。
丁雨卻未曾注意到靜安的離去,只默默的站在那裡,靜安的話在他的心中翻騰不已。“不傷害楚楚嗎?可是思雨怎麼辦?可是要想對的起思雨,楚楚又該怎麼辦?”他沒有想起陳小米,要是他知道陳小米已經爲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估計更是煩悶了。不是說被人愛是幸福的嗎?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