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又來打酒來了？”夥計笑嘻嘻的招呼着眼前的老道。
老道常年光顧他的小酒館，他不知道老道多大了，也不知道老道叫什麼，從他父親開酒館的時候老道就一直來這裡打酒，一直到現在，老道看上去還是那麼……老？
東方雨把酒葫蘆遞給夥計，輕輕點點頭，坐在店門前的椅子上眯眼看着太陽。
“好來，道長，您的酒。”給老道打完酒遞過去之後，夥計想了想說道：“道長，我家閨女要出閣了，想去您的道觀那裡求個籤，你看方便嗎？”
東方雨眯眼瞧了瞧夥計，說道：“你這是寒磣我呢？我那道觀，就我一個人，什麼時候有過香火？你閨女去我那裡，不怕見到鬼？”
夥計憨厚的笑了笑說道：“您看，您老這不是說笑嗎？有道長在的地方，小鬼哪敢去？”
東方雨嗤笑一聲：“你呀，還是好好給你閨女留着錢攢嫁妝吧，我那裡不求籤，想要求籤，讓她去東山上的寺廟裡求去，那裡香火旺，說不定來年你就能抱上外孫了。”
夥計嘿嘿一笑，說道：“道長，這麼多年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我還是覺得您靠譜。”
東方雨聽到這話身形一頓，搖搖頭走了。
回到道觀裡，東方雨給仙君倒上一杯酒，自顧自的開始喝起來，東方雨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經要到了，雖然自己這麼多年看上去沒什麼變化，他卻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當年他跟師傅一起給別人家裡做法事，師傅只讓他看着不讓他入場，他還以爲是師傅自己留了一手。
師傅去世的時候跟他說，他這個人啊，沾不得因果，入道門是走錯了路，可是這人呢，走錯了路卻也沒辦法回頭。
東方雨那時候還有點不太懂事，就問師傅，爲什麼自己不該入道門，還要做道士呢？
師傅聽到這話嘆了口氣，說道，你呀，其他的更不成，做個道士勉強能多活幾年吧。
東方雨看着師傅，想說什麼又忍住了。師傅卻看出來他的意思，就說道，你可能覺得沾不得因果多活幾年也沒什麼用，不過呢早死幾年也沒什麼用，就這麼活着吧，也許有一天你能活明白了，這道君會給你一條活路。
葬了師傅之後，東方雨本想出去走走看看，可是呢，當他走到夥計的父親開的酒館的時候，進去歇歇腳喝了口酒之後，就覺得要是出去了可能就再也喝不到這樣的酒了。糾結了幾天之後，東方雨還是沒敵過那酒的誘惑，就留了下來，這一來二去，算起來，快有三十多年了啊。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東方雨被敲門的聲音驚醒，自家這道觀的門得有二十多年沒人敲了啊，東方雨覺得應該是過路人要歇歇腳，就整整衣衫出去看看。
“道長？”看着憨憨的笑着的夥計和他身後落落大方的閨女，東方雨一陣迷糊。
“道長，”夥計笑着拿出一罈好酒來，說道：“我這帶閨女過來了，麻煩你了。”
“麻煩我什麼？”東方雨一臉懵的問道。
“昨天不是說好了，我帶閨女來求個福。”
我當時不是拒絕他了嗎？東方雨搖搖頭，回想着當時的情景，沒錯啊，我走的時候搖頭了啊，“我不是跟你說讓閨女去東山上求嗎？怎麼帶我這裡了？”
閨女倒是不避諱的說道：“道長，我就是給我父親個心安，其實不管是廟裡還是觀裡有啥區別？日子還不是得自己好好過？”
東方雨點點頭，別看這夥計憨憨，這閨女倒是個明白人，剛要說什麼，只聽夥計呵斥了閨女一聲，然後笑着說道：“哎呀，閨女不懂事，道長別見怪。”一邊說着一邊拉着東方雨到一旁，說道：“孩他娘走的早，這我一個當爹的陪孩子去廟裡不合適，她自己去我又不放心，這不就來麻煩道長了。”
東方雨點點頭，天下父母心嘛，這個可以理解，就對閨女說道：“閨女，既然你爹帶你來了，你就給老君拜拜，圖個吉利。”
閨女也不扭捏，對着老君就磕了幾個頭，然後拍拍土帶着父親要離開。夥計也跪下磕了幾個頭，站起來恭敬的又鞠躬作揖，陪着笑說道：“道長，你給閨女賜個福唄？”
東方雨看着夥計笨拙的樣子，有看了看有點不耐煩的閨女，笑了笑，說道：“閨女，平平安安，可好？”
“謝謝道長。”夥計開心的一邊笑着一邊拉着閨女也要給東方雨磕頭，東方雨趕忙拉住，這個他可受不得。
夥計跟閨女走後，東方雨看着桌上的酒，忽然有點迷糊，這算不算結上了因果？
一年之後，東方雨已經不能天天下山買酒了，只能三五天來一次，這次來的時候看到夥計的小酒館關着門，他詫異的看了看，搖搖頭晃了晃酒葫蘆，準備回去了。
旁邊的夥計看到他急忙喊道：“道長，這邊有給你留下的酒。”
東方雨詫異的看過去，只見那個夥計拿過酒來說道，這是給他留下的，東方雨聞了聞滿意的點點頭，嗯，是那個味道，喝了一口，隨口問道：“那夥計呢？”
“哎，他女兒被山上的土匪給抓了，他去拼命了，這是他留給你的最後一罈酒了。”
聽到這話，東方雨身形一頓，緩緩的回到了道觀。
給老君倒了一杯酒，嘆口氣說道：“你說我這是不是嘴賤啊，我問那一句話幹啥來着，啊？真是被我師傅說中了，我這還真是沾不得因果啊。”
喝完酒，東方雨回到房間裡，拿出一個罈子，看看只剩下半壇的東西，倒進了酒罈裡，一邊倒一邊嘀咕：“真是瞎了我這好酒哦。”
晚上，東方雨帶着酒來到土匪的老巢，說道：“大當家，我來了，給你送你要的東西來了。”
大當家看着東方雨，笑着說道：“你這老道，一直把那點東西當寶貝，現在怎麼這麼大方了？”
東方雨笑了笑：“我啊，這不是沒錢換酒了嗎？”
“哈哈，以後你的酒我管夠！”大當家笑着說道。
東方雨把東西給大當家的，大當家聞了聞，剛要入口，身邊的軍師眼珠子一轉，說道：“這麼好的東西，弟兄們都得享受享受，不過我們都得先敬道長，來啊，把這倒進酒罈，咱們一起敬道長。”
東方雨瞥了一眼那個狗頭軍師，看了看在一邊的夥計和閨女，色眯眯的笑着說：“我看那個閨女挺不錯，讓她過來陪陪我啊？”
大當家嘿嘿一笑：“沒想到道長還是性情中人啊。”
東方雨笑了笑：“我這是把家底都拿出來了啊，這次當然要享受享受了。”
大當家使了一個眼色，軍師點點頭，讓閨女過來，閨女一邊給東方雨倒酒一邊惡狠狠的看着他，東方雨卻笑眯眯點着頭，說道：“閨女，知道我這爲什麼青春永駐嗎？全靠這個好東西啊，不過這東西還真不能多用，大當家的是明白人，你給我倒半碗這個，再加半碗酒。”
大當家在一邊冷冷的看着，軍師在他耳邊輕輕嘀咕了幾句，大當家緩緩的點點頭，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
東方雨一口喝下酒，抹了抹嘴巴，咂咂嘴說道：“真是好酒啊。”說完看着大當家，說道：“來啊，你們怎麼不喝呢？”
軍師冷冷一笑說道：“道長，我們都是凡夫俗子怕受不了這藥力，還是看看道長再說吧。”
東方雨呵呵一笑，說道：“那我再來一杯。”
大當家一把抓住東方雨要去倒酒的手，說道：“這酒我山上也不多，過了今晚我給道長管夠，現在道長就吃點山裡的野味吧，雖然說不上是什麼珍饈美味，卻也是一番心意。”
東方雨笑眯眯的抽出手來，說道：“行，那我就嚐嚐。”
半個時辰之後，大當家看着依舊在笑語晏晏的東方雨衝着軍師看了一眼，軍師輕輕點了點頭，大當家哈哈一笑說道：“兄弟們，咱們不都眼饞道長嗎？今天咱們也嚐嚐這仙藥的滋味，來，幹！”
看着山寨中的山賊像搶長生不老藥一樣的搶着酒他們，東方雨笑眯眯喊過閨女來說道：“閨女，我曾說要你平平安安，這次要是成了，你家的酒以後是不是得給我便宜一點。”
閨女倒是硬氣，冷哼一聲說道：“沒想到你跟他們是一夥的，早知道在你的酒裡給你下耗子藥了！”
聽到這話，東方雨哈哈一笑，招招手讓夥計過來，說道：“閨女是個明白人啊，你咋當年沒在酒裡下點耗子藥，要是早這樣，我也不用這麼多年忘不了這個玩意了。”說完，拿起酒碗又喝了一杯，細細的品了品，看了看黝黑的天空，喃喃的說道：“師傅，你騙我啊，我早就種下因果了啊。”
第二天的時候，官差上山，看到山寨的山賊橫死山寨中，夥計和閨女跪在地上哭拜一個老道，老道一臉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