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時候，美術老大阪田泰治和程序老大赤西健在天台吹風。
一邊抽菸，一邊瞎聊。
“自從新津誠回學校了以後，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
赤西健咬着菸頭，一隻手擋着風，另外一隻手打火。
啪嗒撥動了兩下，打火機冒出一團橘紅色的火焰。
他低頭將菸頭湊過去，深吸了一口，順利點燃起來。
“你還別說。”阪田泰治認同地往平時新津誠喜歡躺的那個木椅上面瞥了一眼，現在空蕩蕩的，整個天台上只有他和赤西健兩個人。
“新津誠這孩子雖然平時也不說話，就喜歡躺板凳上面看天，也真夠奇怪的，存在感可以說是弱得要死。
平時還沒怎麼覺得，怎麼當人不見了以後卻發現其實是有影響的。”
“這就是所謂的陪伴。”赤西健笑了笑，“平時一個大活人躺在這裡，沒了以後是不太習慣。”
“不是沒了，只是回學校了。”阪田泰治糾正到。
他其實挺喜歡新津誠這個孩子的，人雖然內向了點兒，也有看天空的小愛好，但是原畫能力是真的強。
而且愛好天空，喜歡星辰大海也沒什麼。
康德說，有兩種東西，我們越是經常、越是執著地思考它們，心中越是充滿永遠新鮮、有增無減的讚歎和敬畏—一
一是我們心中的道德法則，二是我們頭上的燦爛星空。
真要說起來，阪田泰治還有些嫉妒新津誠這個傢伙，20多歲了，眼神還能這麼純粹，還能這麼執着地看天空。
充滿了藝術家的浪漫氣息和擁有着一個美術人的終極理想。
“等《獵魔人》做完了以後，我也要跟社長申請一下。”阪田泰治看着遠處的天空說。
“哈？申請什麼？”
“申請去採風！”阪田泰治斬釘截鐵地說。
說完就邪惡地笑了起來，“我們美術也需要靈感，不去外面採風的話，再這樣閉門造車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真是可惡！”赤西健羨慕得要死。
名爲採風，實際上就是去旅遊的。
可惜程序猿們沒有這樣的藉口。
人家美術們是去收集靈感，寫生，體驗人生，像宮崎駿那樣爲了製作動畫片跑到國外去旅遊順便獲取素材的。
你程序猿採風能做什麼？還能從風景裡面找到代碼不成？
所以在pokeni，美術採風是一件非常正當的事情，算是公差旅遊了。
……
看到赤西健羨慕嫉妒恨的表情，阪田泰治笑得直不起腰來。
等稍微緩了緩，兩個人已經站在樓頂上抽完了兩支菸。
阪田泰治吐了口菸圈，看着遠處從雲層當中探出頭來的太陽，“赤西桑，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社長還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怎麼說？”
“你看看公司招的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人才。除了下村陽子是從卡普空挖過來，經過驗證的擁有實力的人才之外，其他的傢伙一開始都讓人有些不太放心的樣子。
白川一個從來沒有做過遊戲音樂的人，都已經跑去法老控了，硬生生被社長給拽回來。
和田這個傢伙，完全是從玩家座談會上面毛遂自薦來的，可怕的是社長還真的就敢用他。
也沒個把關的人。
後來的三上真司，筆試面試完全不合格，卡普空也不要他，結果社長就莫名對他青睞有加。
現在……”
阪田泰治向身後回望了一眼，確定沒有人，才小心翼翼地說到，“新來的麻枝準，是不是也有點奇怪？”
“比我想象中的要活潑一些，奇怪的地方應該在於他是個標準的棒球控吧？”赤西健啞然失笑，“明明看起來就是個棒球很弱的人，卻很喜歡將棒球掛在嘴邊。
對了，還特別喜歡古原椿湫。
搞不好又是個虛淵玄。”
“可別……”阪田泰治全身顫抖了一下，趕緊擺擺手，“千萬別再來個虛淵玄了，一個古原椿湫，一個虛淵玄，折騰得我們還不夠嗎？”
“那你得趁早。”赤西健笑着說，“等社長和和田洗腦以後，麻枝準變成下一個虛淵玄是早晚的事情。”
“呃……”
阪田泰治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怎麼給他洗腦……我能鬥得過社長不成？
“不管怎麼樣，在麻枝準學會反覆更改需求之前，要讓他養成謹慎的好習慣。
另外呢，要告訴他愛與正義的力量，別總想着發刀了。
跟古原椿湫和虛淵玄走的是一條不歸路，在這條路上是沒有前途的。”
“呵呵，你說得這麼好，你怎麼不去做這件事情？”
“我哪有時間。”赤西健笑了笑，“而且程序這邊的返工又沒你們那麼誇張，我覺得倒不是不能忍受。”
與其說忍受，赤西健早就習慣了樂在其中，每次被社長一通改之後，赤西健總能接到許多稀奇古怪的需求。
這並不完全是一件壞事，至少他在編程能力上獲得了長足的進步，現在pokeni的程序猿也算是國內首屈一指的了。
這一切都是拜青智源所賜。
相當於做了魔鬼特訓了。
“好年輕啊。我們團隊。原本平均年齡就只20來歲，這會兒麻枝準來了以後，又往下拉了一些。
我一個30多歲的人居然是這裡面年紀最大的。放在任何一家公司裡面都不成立。”阪田泰治氣呼呼地說。
赤西健眉頭狠狠皺了皺。
實際上他跟阪田泰治歲數差不多。
“年輕也沒什麼不好的吧？”赤西健說，“這樣顯得我們公司年輕有活力。”
在遊戲行業當中，pokeni這家公司確實算比較年輕的了，而且以年輕人居多，你很難想象虛淵玄這樣20歲的人就能獨挑大樑。
三上真司雖然27歲了，可從業時間也才只有短短兩年而已。
現在仔細一想，赤西健覺得一陣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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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壬天堂也好，世嘉也好或者卡普空，他們的創始人團隊到現在都不太年輕了，而且還有着一套完善的新人培養機制。
可pokeni從創辦至今，完全就是靠着年輕人們一路莽過來。
這中間稍微出了一點兒差錯都有可能導致整個pokeni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當中。
沒有破產已經是個奇蹟了。
更可怕的是pokeni居然還能發展得這麼好。
不去想還覺得一切理所當然，仔細一想赤西健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仔細捋了捋，猛然瞪大了眼睛。
源頭不在別處，就在青智源的身上。
他這個名字是取得真好！
……
阪田泰治點點頭，“嗯，經驗這種東西完全可以靠着積累獲得，但是創造力卻是非常可貴的。最難得的是我們公司的這些年輕人們都挺有創造力的。”
“換成我根本就駕馭不了。”赤西健由衷地感嘆着。
到目前爲止，大概也就只有青智源才能做到這一點了。
所以赤西健還是挺佩服他的。
硬要說的話，青智源纔是真正的天才。
眼光毒辣得要命，不論是三上真司，還是虛淵玄，實習生新津誠，哪怕是剛來的麻枝準，似乎都展現出了過人的才能。
光是能把這些人發掘出來放到一起就已經足夠厲害的了。
更要命的是，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會爲這樣的一支團隊感到頭痛，公司當中有想法的人太多了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有可能導致最後什麼也做不了。
但是青智源在用人方面真的是遊刃有餘。
和田和三上兩個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用法。
而且各自在自己的領域當中都能發揮出百分百的實力和價值，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現在赤西健還挺期待，社長看好的【麻枝準】又會有怎樣的表現。
……
在pokeni工作了有兩個多星期的時間，之後麻枝準被社長叫到了辦公室。
“社長你找我？”
麻枝準推開門坐到沙發上，甩了甩額前的長髮，正視着青智源。
“對。”青智源點點頭，“我想讓你負責新遊戲的文案內容，包括故事腳本。”
“真的嗎？！”麻枝準驚訝地問到。
“太好了！”
他這段時間早就想離開獵魔人了。
主要是虛淵玄給他分派的任務太細碎，不是爲獵魔人當中的某個角色寫臺詞，就是給物品和技能起名字……
這些都跟麻枝準最初想象的工作內容差別很大。
按照麻枝準的預想，來到pokeni之後，他不是應該寫作故事，貢獻出自己的創造力讓所有人都感到驚歎纔對的嗎？
這會兒別說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還經常因爲一些創意而跟主文案和田吵得不可開交。
兩個人的想法都很有意思，但作品只能有一種風格。
最終三上真司肯定是站在虛淵玄這邊，所以麻枝準的許多想法都沒能得到採用。
可憋屈死他了。
沒有想到今天居然能得到社長這麼大的寬慰，讓他重新對遊戲行業充滿了希望。
“嗯。真的。”青智源點點頭，“我這邊計劃做一款全新的galgame。”
新津誠回學校了以後，現在pokeni手上也沒有一個galgame。
青智源前後思索了一下，覺得還是有必要做一款的，算是短線遊戲，回報率高。
在獵魔人發售之前，剛好可以用新的galgame來過渡一下。
之前是因爲和田沒有時間，現在麻枝準來了，正好可以讓他小試一下，也算是練手之作。
“嗯嗯。”麻枝準猛烈點頭，“那麼接下來要做的這個galgame，大概是什麼類型，或者說有什麼要求嗎？”
“既然是galgame，那麼自然還是以愛情爲主。”青智源頓了頓又說，“也不一定完全是這樣，形式和玩法上可以有突破，具體如何……”
社長大人凝神思考了兩秒，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你來告訴我。”
“欸？”麻枝準眨巴着眼睛，沒有想到社長居然玩得這麼大。
pokeni這家公司的做事風格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想做一款新遊戲，但是具體是什麼還不知道，讓一個新人來設計……
不得不說社長的膽子是真的肥。
而且還對我這麼有信心。
麻枝準這段時間雖然被虛淵玄弄得有些厭煩，但是看到社長這個樣子，他突然覺得和田桑是真的親切，且靠譜。
……
青智源期待的是clannad，甚至他完全可以將CL的腳本大綱寫出來甩給麻枝準。
可是這樣做相當於揠苗助長，有可能得不償失。
讓麻枝準自己發揮更好。
最起碼他能像虛淵玄一樣在實踐當中獲得成長。
哪怕一開始寫不出CL，但是總有一天能寫出來。
不能因爲自己急功近利而扼殺了麻枝準的創造力。
……
一般的新人估計早就被青智源給嚇壞了，可麻枝準似乎沒有任何退縮的樣子。
“所以我寫什麼都行？”麻枝準疑惑地問到。
在學校裡面他寫過不少，可具體跟遊戲是不是一回事還很難說。
好在最近這段時間雖然不少跟和田爭吵，可麻枝準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對遊戲也算是有了一些基本認知。
起碼他現在知道遊戲並不是簡單的講故事，每個人物的臺詞也好，裝備的名字也好……這些都是要人去想去寫出來的。
神說要有光。
然後程序猿們開始研究波粒二象性，速度，頻率，熱量……
光不是那麼容易被創造出來的。
“看你吧，首先這是一個galgame，其次，我需要一個可以延續pokeni傳統的高品質腳本。
這個腳本需要展現你的創造力，與此同時還要能帶給玩家們感動。
只要能做到這幾點，這個項目就能開始了。”
青智源笑了笑，“當初和田桑也是這麼開始的。”
聽到和田的名字，麻枝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過鑑於你之前沒有做遊戲的經驗，新項目我會找一個有經驗的製作人來負責，你只用管好腳本部分就行。”
“哦。”
原來在上面還有個製作人。
只不過麻枝準很好奇——
古原椿湫都不在了，現在pokeni還能有誰來擔任新的galgame的製作人。
總不能是社長親自上吧？
“好的社長。”麻枝準認真地點點頭，“一個星期以內，我會把初稿寫出來給您過目的。”
“好的。”
青智源表示對麻枝準的腳本故事非常期待。
以玩家的心態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