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你得了胃癌,這種病早期症狀常不明顯,所以容易讓病人忽視。”醫生用公事化的口吻說了結果。
聽了這話,柯天翩怔在那裡,表情呆然,呼吸瞬間就停止了,腦中嗡嗡地響着醫生的話。片刻後,她悲痛欲絕地抓住醫生的大衣衣領,激動地吼叫:“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告訴我,你在騙我對不對?”
“柯小姐,請你節哀。”醫生公事化的語氣有絲不自然,眼神帶着詭異,甚至掠過一絲不忍。但沉浸在巨大打擊中正沉痛哀傷的柯天翩並沒有發覺。
醫生的話將她帶入了地獄,柯天翩黑玉般的眸蒙朧起來,鼻尖酸酸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任憑淚水瘋狂奔涌,捂起臉來痛哭。她怎麼可能得了絕症?怎麼可能?她和他幸福的生活纔要開始啊——
“柯小姐,雖然你的病情已經到了晚期,但好好配合醫生的工作,進行化療、放療——還是有機會治癒的。”醫生頓了一下,適時地給予她一點希望。
醫生看似給予希望的話隱隱約約闖入她耳裡,更讓她倍受打擊,痛得無以復加。誰會不知道胃癌是常見的惡性仲瘤之一?發病率更是居各類腫瘤的首位,每年死於這病的人不計其數。
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因爲胃癌初期常無顯著症狀,缺乏臨牀特徵,多數患者到檢查發現時已是較晚期,超出了根治切除範圍,而化療往往使患者忍受不了它的副作用,甚至使患者的生存質量日趨惡化——
整整哭了幾小時,她已經聲撕力竭了,茫然地呆坐在病牀上,她目光空洞地望着遠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恐慌害怕,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之前你還沒好好享受幸福。她和他美滿甜蜜的生活纔要開始,卻硬生生地夭折了!老天,老天爲何要這樣殘忍?她承認她以前爲了賺錢,欣食習慣不好,不是不好,是很差。
她沒保護好自己的胃,是該懲罰。可這個懲罰未免太重了,幸福——似乎離她越來越遠了。
嬌弱的背影走在醫院的長廊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變得蒼白無力,無意識地來到醫院的草坪上,柯天翩雙手抱膝坐了下來。擡頭望向周邊這綠色盎然的世界,她突然覺得好刺眼,淚不知不覺在眼眶中凝聚。
“小米,真的要這樣做嗎?”旁邊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
“我得了這病,根本給不了他幸福,他是我最愛的人,我不願他傷心地看着我離去,所以只得欺騙他,好讓他對我死心——”幽幽的女音透着一份淒涼和無奈,還有些微的慶幸。
“小米,你真傻,不過確實是最好的辦法,起碼他會再繼續尋找他的幸福——”
兩人的話一字不漏地敲進柯天翩的心裡,頓時——她的腦袋混沌一片,對啊,該怎麼辦?能告訴祈她得了胃癌,活不了多久嗎?[既然不能給他幸福,只得欺騙他。]女孩的話在她腦中盤旋——
撐起嬌弱的身軀,她讓痛和淚往心裡流——就讓她用剩餘的時間來好好愛他,好讓她沒有遺憾地走。
站在暗處的敖雪蒂抿脣譏笑,媚眼冷若如刀地颳着那嬌弱的人兒。
醫院的長廊一角。
“做得不錯!”敖雪蒂自口袋掏出一張支票,丟給邊上的男人——赫然是向柯天翩說明病情的那個醫生。
“謝謝敖小姐!”醫生深吸一口氣,接過了支票。
“哈哈……”敖雪蒂暢快淋漓地笑了,只差幾步,她的幸福就能到手了。
………
“哇!好香。”傍晚回到家中的仲傲祈一看到滿桌的好菜,立刻讚賞。
“祈,你辛苦嘍,洗手吃飯吧,這是老婆慰勞你的,要全部吃光哦。”自廚房出來的柯天翩笑咪咪地說,輕快的語氣裡蘊藏着濃濃的深情。
“翩兒,你哭過了嗎?眼睛怎麼腫得像核桃?”仲傲祈眼尖地發現她的異樣,上前撫着她的臉,焦燥不安地問。
“啊——對啊,因爲中午去看電影,故事太悲慘了,我忍不住就哭了。”柯天翩嚇得身軀一顫,但立刻恢復撒謊本色掩蓋過去。
“傻翩兒,爲這種無謂的事哭什麼?以後不準虐待自己的眼睛了。”仲傲祈柔情似水地說,體貼地替她解開圍裙,拉好座位按她坐下,隨手去拿了毛巾和冰決準備給她敷眼。
柯天翩用力搖了搖頭,略有些激動地陳述:“故事真的很精彩,男主人公患了絕症,但他真的很愛女主人公,所以不想她心傷,就假意狠心地說分手——”
“翩兒,這種無聊的爛劇你也看?如果真心相愛,就不該隱瞞這些,應該坦白說出來,讓兩人共同面對艱難險阻。”仲傲祈頗不以爲然地笑笑,發表自己的觀點。
“要說出來嗎?”柯天翩低喃自語,按捺住泣血悲鳴的心。她不敢如此冒險,所以決定試探一番,“祈,假如,我說假如我得絕症,你會怎麼辦?”
“翩兒,假如?這種事沒有假如,以後別問這種傻問題。”仲傲祈突然揚高了聲音,俊臉也陰沉起來。不知道爲什麼?他有絲不安,今天的她有些怪異,似乎是這種怪異讓他心緒不寧。
“祈,我說如果而已,你回答啦!我們女人看完這些影片,總會想問一些這樣的問題的。”見沒要到他的答案,她乾脆撒嬌地坐上他的腿,搖晃着他的雙肩。剛巧今天外婆被鄰居請去做客,她怎樣過分都不會有外人打擾——
“我會與你同生共死,對抗病魔。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人,不管你離我有多遠,我的愛不會變——”仲傲祈疼愛地捏捏她的鼻子,認真專注地對她說。心也稍微放寬了些,畢竟她只是因爲看影片而胡思亂想。
“翩兒,你怎麼了?怎麼哭了?”仲傲祈說完發現她竟淚流滿面,慌張地以指腹擦拭着她的眼淚,心如搗鼓,不安感強烈地升起。
“我只是太感動了!”她撲向他的懷裡,晶瑩的淚糊了眼。感動是,痛心更是,她只覺得心像被針扎般疼,痛入心菲,痛得徹骨。
他對她的愛如此之深,讓她不敢說出口——若是以後她離去,他又該如何?他本是天之驕子,爲她淪落至此。他對吃的很挑嘴,可卻願意吃這種幾塊錢的早餐;他對穿的很講究,可現在卻穿這種幾百錢的地攤貨;他對車子很喜愛,現在卻只能以公車、地鐵代步——
他爲她在努力適應、隱忍,她知道;他裝作很自然、很習慣這樣的生活,她也知道。這樣犧牲一切的他,正一點一點地腐蝕他的心,讓她疼入骨髓。
“翩兒,別哭!”他聽後忍不住揚起脣角,帶着笑意哄她。他的翩兒也太容易滿足感動了,擡起她梨花帶淚的小臉,憐惜柔情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痕。
她笑了,無比燦爛卻又略帶悽楚,心裡既甜蜜又苦澀,這種滋味折磨着她快要發瘋卻也不能發泄。
他們相依相偎,脣角都掛着甜蜜蜜的笑——幸福在靜寂的空間內流轉。
暴風雨前,最後的幸福……
吵雜不堪、塵土飛揚的工地
“仲傲祈,你好狠!”敖雪蒂心痛地輕語,媚眼不忍地看着在工地上推車的仲傲祈。他爲了柯天翩居然可以做得如此,這讓她情何以堪?那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他這樣。
忙碌空閒下來的仲傲祈坐在工地上,按按發酸的手臂和微痛的手掌,揚起一絲笑,他故意找來工地做事,目的是掩人耳目,不讓爺爺起疑,而且他還不會失業。因爲自以爲掌控一切的爺爺會認爲——他絕對受不了這種艱苦困難的工作。
“叮鈴!”門鈴急促地響着,柯天翩一邊不耐煩地應着,一邊跑出來開門。
門開了,映入眼眶的是一臉美豔冷傲的敖雪蒂,她拿下墨鏡輕扯嘴角,在柯天翩愕然時登堂入室,坐在了沙發上。
“你來幹什麼?請出去,這裡不歡迎你——”柯天翩關上門,憤憤地說着不請自來的敖雪蒂。
“哼——”敖雪蒂霍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步步逼近她。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客廳響起,敖雪蒂力道很猛地把柯天翩打得摔在沙發上。
柯天翩撫上炙疼的臉,不敢置信地看敖雪蒂,敖雪蒂居然打她?她氣得轟地站起身,揚起手想以牙還牙,卻不料——
“省省吧!”敖雪蒂抓住她想作惡復仇的手,瞪大了媚眼,指着她的鼻頭罵道:“我要打醒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你自己看看吧。”話說完,包裡掏出的東西便砸上她的臉。
“敖雪蒂,你別欺人太甚。”柯天翩怒意濤天地吼,與她進行眼神對決。這女人發瘋了嗎?來她家搗亂,偏偏自己還學藝不精,只能任她欺負。
“你別瞪我,先看了這些照片再說。”敖雪蒂捏住她的手用力一帶,柯天翩身軀不穩地退了幾步,偏頭看到了照片上的人——滿身灰塵污泥,俊臉髒污漆黑的一個男人,他正在扶正裝滿磚塊的手推車,邊上的場景顯然是工地。而這人竟然是——仲傲祈。
“怎麼會這樣?怎麼回事?”柯天翩蹲下身,激動地撿起地上的照片來看,每看一張心就抽痛一次。
“呵呵——”敖雪蒂誇張地大笑,恨恨地扯過柯天翩的衣領,咬牙怒罵:“怎麼回事?還不是爲了你這愚蠢、自私的女人,傲祈他一直過得是貴少爺的生活,是你——因爲你讓他放棄了所有,從上流社會的貴公子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變成了出賣苦力的低賤工人——”
當她看到那樣的傲祈,她的心很痛,他不該過這種低層人的生活,所以——她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拉回原來的位置——那個身份尊貴、讓人敬仰的仲傲祈。
爺爺一直打壓他,他當然找不到工作,最後爺爺見他竟找去工地做事,就不再阻攔。因爲——爺爺想磨他的銳氣和驕傲,他不信一向衣食無憂,生活富足的仲傲祈可以忍受這樣低賤、艱苦的工作,然而事實卻相反殘酷,仲傲祈忍受住了——爲了她!
“祈,你爲什麼要這樣——”柯天翩握着照片的手劇烈地抖動,眼淚無聲息地滑落。
“柯天翩,我求你放了傲祈,放手吧!你不是說愛他嗎?難道讓他日曬雨淋,爲生活奔波就是你所謂的愛?傲祈一出生就錦衣玉食、生活優越,從來沒有過過這種清苦的日子。若是以後,他後悔當初所做的一切,開始怨恨你,到時你又該如何?”
敖雪蒂尖銳的眼神柔和起來,對柯天翩好言相勸。然而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她只不過在以對的方式讓柯天翩心甘情願地自動退出而已。
柯天翩在她的計劃下,已經認爲自己得了絕症,時日無多。只要她再添把狠料,這個計劃將會很完美達到她預想的目的。
敖雪蒂每說一句,柯天翩的淚就流得更兇。
“我……”柯天翩欲言又止,紅豔的小臉蒼白無血色,淚水在小臉上肆虐流淌。傲祈爲她付出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他爲了你和爺爺反目,使一向硬朗的爺爺氣得病倒了;他離家尋找工作,更是受盡了以往熟悉他的人的嘲笑、侮辱……一切的一切,你都沒看到,你所謂的愛——到底給他帶來了怎樣的災難?”敖雪蒂痛心疾首地述說仲傲祈離家之後經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