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強巴等人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雀母似乎亂了,士兵們四下尋找着,但又似乎不是在搜尋他們。趁着混亂,行走一天一夜之後,他們在錯日紮了個小木筏,橫渡了生命之海,抵達雅加地界。
呂竟男估算,莫金等三人輕裝簡行,比他們快了一週左右,但由於莫金不熟悉環境,且沒有地圖,每天的前進速度大約只有他們的三分之二左右,所以,如果不出什麼意外,兩週的時間估計可以追上莫金。不過,雖然塔西法師在地圖上沒有標註,但根據他平日所提,走完雅加地界,差不多就需要兩週時間,也就是說,追上莫金等人之後,後面的路,便是誰也沒有去過的第三層平臺,誰先找到帕巴拉,就要憑各自的本領了。
他們先回到了卻巴的陷阱基地,取出藏在那裡的武器,由於他們人數大大減少,這些武器還有極大的剩餘,看着這四周重新改進佈置過的機關,又令人想起張立來。
此後是一段漫長而艱苦的行程,遵照塔西法師的囑咐,他們不再前往人口聚集的帳篷營房,不再與雅加的百姓有過多的接觸,每天保持着高速行進。只是,這一路上,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當夜色濃稠、寒風拂面時,就讓人感到說不出的憂傷。是了,他們缺少了笑聲,自張立死後,岳陽也不再笑了,以往不管發生了什麼悲痛的事情,張立和岳陽總能讓大家暫時忘卻傷痛。卓木強巴在心底嘆息,原來一段艱難的行程,失去了笑聲,那才真是一段艱難的行程啊。
大家的話也少了,吃飯,睡覺,第二天一大早,揹着重重的行囊匆匆趕路,一個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再遇到那些令人歎爲觀止的自然奇蹟,也沒人發出驚呼了。
在雅加,熔岩堆積的奇異山峰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雅加的情況比雀母更糟,雖然戰爭早已停止,依舊是十村九空,到處是殘垣斷壁,沉舟折戟。
走過雅加大草原,越往前,就越是寒冷,在寒風的肆虐下,又黃又瘦的草低伏,亂糟糟地裸露出巖脊,四周更是一片荒蕪。
根據塔西法師提供的地圖和他們手裡的地圖,這第二層平臺與第一層平臺不同,它的邊緣有一個緩坡,呈“之”字形與第三層平臺相接;當然,他們也可以像塔西法師一樣,在尚未抵達邊緣時便抄近路,去攀爬海嘯狀巖壁,可是連塔西法師那樣的身手都被逼下懸崖,他們也就沒有繼續嘗試的必要了。
奇怪的是,他們一路走來,並沒有發現莫金等人的蹤跡。偶爾路過一些必經的路口發現流浪的帳篷時,他們也會前去打探一番,但都沒有莫金的消息,那三個人像憑空消失了。
這日已近雅加邊緣,荒野黃昏,又是一日夜將近,卓木強巴等人又找到一處無人村落。這個村子荒蕪得更久,粗布帳篷、木架鐵器都已經破朽不堪,呂競男觀察後認爲,這個帳篷村起碼荒廢了十年以上。一日疲頓,大家決定在此宿營。
那冷風吹得巖脊上的草瑟瑟發抖,巴桑如往常一般,站在一塊裸露的巖體上,表情落寞地凝望遠方。卓木強巴走上前去,淡淡道:“巴桑,你是否已發現……”
巴桑道:“嗯?”
卓木強巴道:“有什麼東西跟着我們。越往北,這種感覺越明顯。”
巴桑沙啞道:“你害怕了?”
卓木強巴道:“我不是害怕,而是必須弄明白,我們不能再有無謂犧牲。你一早就察覺到了,是嗎?”
巴桑舔舔上脣,依舊凝視着遠方,道:“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嗎?那晚在工布村,我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並不是對周圍的環境感到熟悉,而是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
卓木強巴道:“後來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巴桑冷笑:“不是又出現了,而是再也沒有消失過。”停頓了一下,巴桑又道:“岳陽他們回到共日拉村後,有一晚我的感覺特別強烈,好像它們隨時都會衝進村子,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又慢慢退去了。”
卓木強巴大爲驚訝,他只是最近才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跟着他們,可按巴桑的說法,那種東西竟然一直跟着他們,他不禁追問:“那是什麼?是狼嗎?還是魯莫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巴桑的手指不由顫動了一下,沉聲道:“是它們。從雪山下來之後,我在醫院裡進行了複診,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橘黃色的光,是狼!我們在雪山上看到的狼,與我曾經遇見的狼,很相似,但是,一些關鍵的東西,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卓木強巴嘆了口氣道:“別太強求自己,巴桑,如果第三層平臺是你熟悉的環境,或許就能想起來。”
巴桑手指又微微抖了一下,沒有做聲,心道:“你完全不明白啊,強巴少爺,雖然現在的景物,我從未見過,但是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已經在警告我的身體,它們在驅使我遠離這個地方。一定有什麼東西,是我無論如何也不願回憶起來的……越往前,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這時候,岳陽從一旁走來,大聲道:“強巴少爺,我找到了這個。”手裡高高舉着某個東西,一閃一閃的。
待岳陽走到近處,卓木強巴看清了,他手裡拿着的是一塊帶鍊墜的銘牌,和他們剛上第二層平臺時發現的那塊傘降者的銘牌極爲相似,只是大小、長短不同。
卓木強巴尚未說話,巴桑一把將那銘牌扯了過去,攤在自己掌心中。岳陽道:“上面有些符號。”
“……文。”巴桑冷冷道。
“什麼?”
“哥帕勒文,是古代哥帕勒文明的文字符號。”說着,巴桑從自己懷裡拿出一塊大小、外形和這塊銘牌一模一樣的墜鏈,並道:“這是我的,馬龍騎,這些銘牌分別指代不同的蜘蛛。”
“咿?”岳陽接過兩塊牌子一比對,果然,除了符號和後面的編碼不同,兩塊牌子的外形、質地、做工,完全吻合,他道:“也就是說,這是你隊友的?也是蜘蛛?這塊符號又是什麼意思?”
“幽靈紅螯。”巴桑接過銘牌。
“會不會弄錯呢?”卓木強巴問。
巴桑道:“對士兵而言,他們的姓名和身份都要求被忘記,只有銘牌上的代號和編碼,纔是他們存在的唯一證明。特別是對我們這樣的特種作戰士兵而言,每個士兵的銘牌都是獨一無二的,絕不會重複和出錯。”
岳陽馬上道:“那這個幽靈紅螯,他是不是你們……”
巴桑點頭道:“沒錯,他也是我們盜獵組的一員。”
“啊!”岳陽不禁輕呼了一聲。
卓木強巴道:“你不是說,其餘隊員都已經……”
巴桑道:“當時我們被狼羣追趕着,被分做了兩組,一組有十餘人,另一組只有四五個,我們這組人只剩下我一個,根據當時的情況,我以爲他們那組人恐怕一個倖存者也不會有。”
卓木強巴道:“西米呢?”
巴桑道:“西米……他已經不算藍蜘蛛的成員了。”
卓木強巴沉吟道:“也就是說,你只是以爲其餘人都死了,而事實上,可能還有別的人活着?”
岳陽道:“強巴少爺,這不重要,關鍵是這個銘牌的主人曾經與巴桑大哥一起到過那地方,並且被狼追趕至此。也就是說,我們前進的方向,正是巴桑大哥他們到過的那地方!”
卓木強巴隱隱覺得岳陽說得不對,他剛纔想問的那個問題很重要,可是哪裡重要了,他一時又想不起來,好像突然就忘記了,“剛纔我想問什麼呢?”卓木強巴苦思。
巴桑道:“嗯,幾乎可以肯定,前面就是我們到過的那地方了。”
“第三層平臺,帕巴拉神廟……”岳陽道:“我去告訴教官!”
“我剛纔到底想問什麼呢?”卓木強巴仍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