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乾脆盤腿坐下,柳生雄霸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二人就着墓室中閃爍的燈火,在地下手談起來。
原來這柳生雄霸乃是扶桑武學名門柳生家的嫡系傳人,東洋武術源自唐手,由於島國戰亂頻仍,有一夥專門的軍功貴族,名曰武士,成天研究着行軍作戰之道,在這些武士之中,又有些人不喜歡兵法權謀,而是專門進行武藝修行,類似中原的武林人士,東洋稱這些人爲劍客。
日本的武術流派多數是以家族祖傳爲主,類似中原的門派,這些家族式的劍客也會開設劍術道場,廣收門徒,但往往繼承門派武功嫡傳的,都是上任掌門人的親生嫡子,這些孩子往往三四歲就開始習武,從小的玩具就是竹刀木劍,五六歲的時候就會把小孩子夜裡帶到墳地裡過夜,以培養其膽量。
加上東洋人特有的武士道訓練,這些成年後的劍客往往兼具武士的身份和強大的武功,而柳生家,則是東洋武林裡泰山北斗式的一個門派,所在的地方也是靠近日本京都的大和國,其劍術派別叫作新陰流,這位柳生雄霸,雖然年紀不大,只有三十多歲,但是在東洋國內,已經是名震天下的一方劍豪了,十三歲起單人獨劍遊學天下,未逢對手。
柳生雄霸的祖輩在一百多年前曾經遊歷過中原,和中原的各派高手有過交手,獲益匪淺,也正是因爲把中原的不少招式揉進了家傳刀法中,才把原來在東洋算不得頂尖的柳生家新陰流給發展成了泰山北斗式的門派,柳生家遺訓,身爲掌門一定要有機會來中原切磋武藝,進行交流。
只是現在的東洋已經和當年大不一樣了。這百多年來日本各地的諸候,也就是他們所稱的大名爭相割據,相互攻殺,作爲中央朝廷的將軍幕府權威早已經蕩然無存,關西和九州一帶大量戰敗的武士失去土地,無以爲生,只能鋌而走險,下海當了海盜,與中國沿海的不法商人勾結,襲擊中國的沿海州縣。這就是倭寇的由來。
明朝自開國以來曾有過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雖然鄭和下西洋讓這個禁令名存實亡,但是倭寇興起後,這個禁令被重新嚴格執行了,大批沿海以捕魚和貿易爲生的漁民們無以爲生。也就和這些日本浪人勾結,成了海盜。中日間正常的海路貿易和交往。就此隔斷。
柳生家一百多年沒有人再來中原了,到了柳生雄霸這一輩,在行走國內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上野國(國相當於中國的省,日本的國主就是諸候,大名)上泉家的人,就是這次的那個紅甲倭首上泉信之。他見識了柳生雄霸的本事後,曲意逢迎,在喝酒的時候柳生雄霸無意提起自己有意來中原走走的打算,這上泉信之就馬上拍胸脯打保票。說他認識幾個船主,有辦法帶他來中原。
由於上泉信之在東洋也算是名門劍客了,不是一般的無名浪人,柳生雄霸也信了他的話,跟着他一起坐船來到中原,可沒想到這傢伙一上岸後就帶着一幫人到處殺人搶掠。
柳生雄霸幾次阻止,他卻說這是爲了賺取來回的路費,柳生雄霸也曾離開過這幫殺人越貨的強盜,卻苦於語言不通,寸步難行,甚至每每被人圍攻,最後只得再回到這幫強盜中間,上泉信之滿口答應會帶來他中原的大門派比武,就這樣一路從浙江來到了南京城下。
李滄行和柳生雄霸手談了半天,總算把這事弄清楚了個大概,也明白了爲什麼這柳生雄霸一直不出手,卻在碰到高手後主動比武 ,可他還是有件事沒有弄清楚,皺了皺眉頭,在地上寫道:這上泉信之也不象是個笨蛋,怎麼會想到就帶這幾十個人來進攻有幾萬守軍的南京城呢?
柳生雄霸沉吟了一下,雙眼炯炯有神,寫道:東洋國內現在戰亂不休,這上泉信之應該是投效了某個有力大名,也許這個大名想要將來入侵中原,所以讓這上泉信之先打前站,進行武力偵察。
李滄行點了點頭,他突然聽到柳生雄霸的肚子叫了一聲,而自己也一下子覺得飢腸轆轆了,從追擊倭寇到現在已經至少過了一天了,中間打了這麼久,跑了幾十裡,又在這墓穴中摸索了半天,這會兒人一鬆弛下來,才覺得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李滄行在地上寫道:看來一時半會兒出不去,先找食物。
兩人長身而起,柳生雄霸隨身帶了兩個餅,拿了出來,分給李滄行一個,李滄行也不客氣,直接啃了起來,兩人邊吃邊找,這個墓穴很大,但四周的牆壁角落裡堆的卻多是刀劍鎧甲,要麼就是竹簡之類的典籍,就是沒有任何食物。
李滄行越找越沮喪,是啊,這裡是個墓室,死人哪需要吃喝,看這劉裕的自述,一生都是打仗,出身貧寒 ,而這隨葬品裡沒有任何的金銀財寶,顯然這位北伐的英雄也是個樸素的主兒,只是自己莫名其妙地進來,又莫名其妙地給困在這個墓室裡,現在想出只怕也出不去了。
李滄行和柳生雄霸最後又碰到了一起,兩人在墓室裡找了半天,都沒有摸到什麼機關消息之類的,最後眼光不約而同地落到了原來放着斬龍刀後面的那座巨大的石制棺槨。
柳生雄霸眼中光芒一閃,走到石棺前,周身的真氣漸漸地聚集起來,李滄行連忙站到了他面前,搖了搖頭,在地上寫道:此人乃是我漢人皇帝,民族英雄,應該尊重。
柳生雄霸點了點頭,收起了內力,兩人轉而開始在石棺的四周找尋起機關和文字。
李滄行抹了抹棺材的側面,突然覺得凹凸不平,似乎是有些文字,連忙蹲了下來,他的視力非常好,即使藉着牆壁上的火光,也能看清楚上面寫的字:入吾墓室,即爲有緣人,若能敬吾屍身,對吾磕頭一千,即可贈汝絕世武學。
李滄行無奈地笑了笑,現在被困在這墓室裡,連出都出不去了,要這絕世武學又有什麼用?但他看了這劉裕的生平,實在是敬重這位驅逐韃虜的民族英雄,加上從他的墓室就可以看出,這應該是個勤政儉樸的皇帝,殉葬品裡都沒有值錢的東西,只衝這個,就值得對他磕頭。
李滄行轉頭四顧,發現在石棺邊的臺階下,有個石頭做的蒲團,看起來就是讓人跪在上面叩拜的,他整了整衣服,走到石頭蒲團邊,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下,向着這棺槨就恭敬地叩起頭來。
柳生雄霸靜靜地站在了一邊,看着李滄行對着這棺槨拜個不停,額頭都因爲一次次地和地面接觸磨出了血,他的表情也變得凝重,雙手拍了拍,然後象僧人一樣地合什,對着棺槨拜了幾下。
李滄行磕了六百多個頭後,饒是他的皮膚比一般人厚實不少,仍然是給磨得鮮血淋漓,頭暈眼花,從小到大加起來也沒磕過這麼多頭,連眼前的地上都給砸出了個小洞來,第六百七十四個頭磕完後,他終於有些支撐不住了,跪在那裡,不停地喘着氣。
不知爲何,在一片汗水和血水糊着的眼簾中,李滄行卻突然發現那棺槨側面的一千兩個字,顯得格外的扎眼,他心裡暗道:既然答應了人家,磕一千個頭,就不能言而無信,反正也不差這三百多個。
李滄行咬了咬牙,繼續磕起頭來,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在磕到第九百七十三個頭時,李滄行突然覺得自己額頭接觸的地面一陷,露出一個只有一拳見方的小室,裡面有一個玉製的小板手,象是某個機關的開關。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