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劉百戶暗中配合,你說了白大人的各種異常,劉百戶適時的拋出了寂滅堂的推論,想要將我懷疑的目標轉移到寂滅堂身上。
你們甚至提前僞造了白大人調查寂滅堂的一應卷宗——不錯,不出你們所料,我的確暗中調查過了。
只是出乎你們意料的是,我可以看到,這些卷宗上只有你劉百戶的魂魄痕跡,並無白大人。毫無疑問這是你僞造的。”
陳百戶直到此時才明白過來,他們這麼做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可是若宋徵對他們早有懷疑,那就是很明顯的破綻了。
一旦懷疑,那麼順着這條線索追查下去,三人自然無所遁形。
“另外,白日一戰,城外那些屍體我讓你派人去驗屍,仵作得出的結論是寂滅堂餘孽。可惜你不知道,本官曾經親自參與剿滅寂滅堂的大戰,對寂滅堂十分熟悉,那些人修煉的不是寂滅堂的功法。
仵作這麼說,肯定是受了你們的指使,甚至仵作也是你們的人。”
“這……”陳百戶也沒有想到,此處竟然留下了這麼大的一個漏洞。他此時後悔已是無用:“大人從接任這個千戶,就連環謀劃,絲絲入扣,我們輸的不冤。”
宋徵卻搖頭,實實在在道:“我沒那麼神,一切不過是因勢利導罷了。一路考察風物是爲了儘可能多的收集資料。
進入湖州城,暫時隱姓埋名是想暗中調查,但這個計劃實際上因爲遭遇了龍儀衛,暴露了身份失敗了;不過意外收穫是憑此確認龍儀衛中有內奸。”
如他在神燼山中一般,計劃的大方向不變,具體細節則因爲情況瞬息萬變而隨時更改。
“其實直到最後,你們也只是露出了破綻,卻並沒有真的留下什麼證據。”宋徵說道:“哪怕是那幾個仵作,也可以推說邪教狡詐,故意在自身的經脈中留下幽冥力量的痕跡,讓他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這充其量也就是個失職的罪名,最多被趕出龍儀衛。
“而你們三人身爲百戶,我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將你們如何,到最後也只能暫時隱忍,將你們冷落,或是將來尋着錯處,再把你們趕出龍儀衛。”
百戶的職位不低,不能輕易處置。哪怕只是一般的龍儀衛,也需要一個正式的罪名才能懲罰。否則上官可以隨着自己的性子決定下屬的前途和生死,以後誰還會認真辦差?全都一門心思巴結上官去了。
這是整個王朝的運轉規則,不能輕易破壞。
但宋徵自己心裡明白,以上不過是在衆人面前冠冕堂皇的說辭罷了。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會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製造各種意外、或是僞造畏罪潛逃的證據,暗中將這三人全部除掉。
他是天火調教出來的狼兵,絕不會將隱患留在身邊!
陳百戶意外:“那大人真正的證據從何而來?”
宋徵微笑道:“只能說你們背後的那位教主自命足智多謀,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我面前顯露蹤跡,尤其是魂魄的蹤跡。”
陳百戶和林逸正同時茫然,宋徵輕輕擡起自己的手掌,一絲淡淡的魂魄之火被一團深幽的力量囚禁,漂浮在他的掌心上空。
那深幽的力量隨着宋徵手指輕輕變化着。
“這是石像中,你們教主的那一絲陰神。”
“什麼!”陳百戶大吃一驚,沒想到這東西竟然被宋徵捉住了。
宋徵摩挲着那石像,看出情況不對之後,他就提前一步捉了這一絲陰神而走。那個時候,教主已經切斷了自身和石像的聯繫,免得爆炸通過魂魄聯繫傷到了自己;而宋徵也立刻用虛空神鎮籠罩了這一絲陰神,讓其無法對外傳遞消息,所以那位神秘的教主對此事還毫無所知。
“只要有了這個,一切就好辦了。”宋徵微笑看向雷敏之。
雷敏之站出來,將手中的州牧大印高高舉起,馬屁亂墜不要錢:“你們這羣蠢貨,井底之蛙盲目自大,給宋千戶提鞋都不陪!
宋千戶今夜來找我,命我動用護城大陣的三成威力助他。他居高臨下,魂魄雙眼一照,你們那個什麼狗屁教主在整個湖州城內的一切魂魄痕跡無所遁形!”
這湖州城中,教主去過哪裡,跟什麼人接觸過,都會留下魂魄的痕跡。
陳百戶張了張嘴,這纔想起來宋徵曾經追蹤妖物的手段,暗中一聲長嘆,自己一方果然錯漏極多。
宋徵的陰神已經達到了合照的層次,但是想要看遍整個湖州城,仍舊力有不逮。可是護城大陣有這個威力,三成威力本就是夜晚護城大陣循例打開的威力,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有了護城大陣威力支持,宋徵以合照層次的陰神審視整個湖州城,是人是鬼一目瞭然。
他判斷齊丙臣可信,因爲齊丙臣是肖震後派來的,跟湖州城應該沒什麼聯繫,肖震能夠派他來,也說明他是可以信任的。
所以宋徵帶着齊丙臣去見雷敏儀。
如果雷敏儀拒絕配合他,就說明雷敏儀也有問題,那麼宋徵會配和齊丙臣先拿下雷敏儀。
雷敏儀手中的州牧大印在整個湖州城中,只有他的千戶印信可以對抗,沒有他齊丙臣也拿雷敏之沒辦法。
聽完宋徵所說,林逸正以手擊案讚歎道:“閣下一入湖州,人人道你年輕氣盛,暴躁易怒,他們都小看了你。
便是教主大人和我,雖然一再提醒自己不可輕敵,但終究還是下意識的會有些輕視。
那些以爲他們贏了的人,其實全都輸了。
我這些年廣交天下朋友,也見過了許多年輕天才,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一句:年青一代當中,你當爲第一!”
林逸正和陳百戶他們都知道神教的整個計劃。
宋徵給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很關鍵,這是一種先入爲主的意識。正如林逸正所說,哪怕是後來他們暗中警醒,卻仍舊會下意識的受到這個第一印象的影響。
他們首先利用鬼蛇刺殺宋徵,挑唆宋徵和中古世家爭鬥——看上去是成功了,但宋徵暗中和班公燮打成了協議,並且還因此抓住了妖物的線索。
而後他們進一步想要將宋徵推到一個和“半個湖州城”爲敵的境況中,甚至不惜犧牲第二頭珍貴的妖物,讓他斬殺了,隨後由陳百戶出面,推測這是白家爲首的那羣人出手。
但是宋徵在拜訪了煉仙宗之後,一直按兵不動,沒有真的跟白家鬥起來。這個時候陰陽水眼下面的東西火候將成,神教準備抽身而去了,於是丟出了第二個替死鬼:寂滅堂。
只要宋徵入彀,以寂滅堂作爲白老七被殺的兇手結案,那麼他們就不會暴露,以後可以繼續在暗處活動,便於執行自己的大計。
可惜自以爲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被宋徵抓住了幾個不起眼的疏忽,徹底識破。
宋徵站起身來,擦了擦自己的醉龍神劍:“閣下泰然自若,想來是有自保之策。現在該說的說完了,不如讓我猜一猜,閣下自保之策,應該是陰陽水眼下的東西。”
林逸正神色不變,對於宋徵能夠猜到並不意外:“閣下知道又能如何,那東西氣候已成,你們根本不是對手!”
宋徵不與他爭論,只是拔劍而起爽朗一笑:“領教!”
林逸正皺眉,他在宋徵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真實的篤定和沉着,對方既然猜到了陰陽水眼下的東西,若無把握又怎麼會和自己談了這麼多?
在神教撤離之前,他已經將陰陽水眼下的東西收回自身,所以宋徵無法拖延時間,去陰眼水眼鎮壓那兩件神物。
但事到臨頭,他一聲冷哼將一切雜念壓下,身後浮起一片深幽虛空,一左一右飛出兩道真龍!
真龍凌空盤旋,彼此纏繞,忽然一聲震天雷鳴,兩條真龍竟然合爲一條,陰陽互補,成了一條真正的金龍。
雷敏之等人卻看出來了:“這是龍氣!好賊子,竟敢盜取我天朝龍氣!”
陰陽水眼乃是洪武天朝龍脈之眼,神教和林逸正的佈置,乃是爲了盜取龍脈之中的龍氣。而今年以來,陰陽水眼中過多的噴出太極石並不是什麼好事情——那是一種“迴光返照”,說明王朝的氣運已經到了最後時刻。
神教和林逸正的盜取,更是讓王朝龍脈雪上加霜。雷敏之乃是文修,他立刻就想通了前因後果——事實上他之前就有猜測,只是不敢說出口罷了。身爲朝廷的州牧,他敢說我朝氣數已盡?
他高舉着州牧大印,心中長長一嘆:氣數牽引,只怕今冬開始,天朝境內就要有大災了。
亂世將臨。
對於修士來說,亂世或許還是機會,只是苦了百姓庶民。
那一道龍氣凝聚成形,盤踞於林逸正的身後,他的氣勢陡然拔升,隱隱有種高若蒼穹的感覺。
宋徵油然道:“難怪這世上許多修士明知道扶龍庭兇險處處,卻仍舊要參與其中——龍氣果然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