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徵帶着人回到了豹韜衛衙門,“史鬆”一直跟在最後面。
消息已經傳回了豹韜衛,大家興奮異常:勾陳氏故意針對龍儀衛,大人就出手讓他們整個家族顏面掃地!
但實際上齊丙臣和呂萬民,都覺得有些奇怪:大人爲何如此大動肝火?實際上到了現在,大人已經在刻意減少親自出手的次數,畢竟身居高位,有事屬下服其勞。
而勾陳氏顯然有針對龍儀衛的陰謀,但這似乎不足以讓大人如此“失控”。
李三眼更是奇怪,一路上都在拿眼睛瞟着史鬆。
史鬆倒是想明白了,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放棄“僞裝”了,她知道書生一定是看出來了。
於是李三眼再看過來的時候,趙姐煩躁了,冷冷喝道:“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這傢伙總想帶書生逛窯子,該打!
李三眼嚇了一跳,然後也跳了:“喲呵!你翅膀……”
他還沒叫罵出來,前面的宋徵一聲喝罵傳來:“閉嘴,滾到一邊去!”
李三眼一副小媳婦受委屈的樣子,可憐兮兮的跑到後面去了。
大家都有些詫異,總覺得大人和“史鬆”之間氣氛有些不同尋常,李三眼不停地嘀咕: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到了豹韜衛的衙門中,宋徵在前面打開門,史鬆很習慣的走進去,後面衆人又不淡定了:這還是主官和親兵嗎?
wωω ☢t t k a n ☢C ○ 宋徵也跟進去關上了門,不準任何人跟着。
趙綃在宋徵關上房門的那一瞬間將身上的一切僞裝撤去,宋徵呆呆的站在門邊看着她,趙綃一回頭看到書生的眼圈紅紅的,她遲疑着想要笑一下,卻只是嘴角扯動,的確已經好幾個月沒笑過了。
“你到底還是去欺負人了。”
宋徵哼哼哧哧的着惱:“他們那樣子欺負你,我能不出手?”
趙綃思來想去,道:“是我出劍的時候你看出來了?”
宋徵點點頭,他終於明白爲什麼之前面對“史鬆”總覺得有些異樣,而且史鬆作爲親兵各種冒犯主官,他也古怪的“逆來順受”,原來是“天機感應”之下,本能的反應。
皇臺堡數年,伍裡四個漢子都被趙姐虐出來了。
他走過來爲她倒上了茶,想了想又把茶具掃下去,換上了一罈百花珍釀。
趙綃喝一碗宋徵倒一碗,然後陪一碗,兩人很長一段時間默默無聲,越喝越多,越喝越沉悶。
宋徵的心頭沉重,臉上抑鬱。趙綃瞥了他一眼,主動說道:“大家都挺好的,只是少了你跟史老千,整個皇臺堡都悶悶的,沒什麼好玩的事兒。”
宋徵垂着頭,悶不做聲的點了一下。
趙綃看他的樣子,用力把酒碗頓在桌子上:“怎麼,看見我來了不開心?耽誤了你宋大人風流快活了?”
宋徵擡起頭,整個眼睛都已經紅了,他很用力的看着趙綃:“趙姐,是天火密旨讓你來殺我?”
趙綃好不容易裝出來的輕鬆頃刻之間泄個乾淨,她往後靠了去,道:“你是封爵者,你也經歷過這種密旨。”
宋徵點頭:“若不是天火,你不可能出現在皇臺堡外。”
趙綃仍舊試圖騙他不用太擔心:“我……有聖教密法,可以轉世重生,你不用擔心我。”
“你撒謊!”宋徵咬着牙:“你的秘法已經無法使用了吧,否則你早已經求死重生去了。”
趙綃抿着嘴脣,好一會兒才終於慢慢的笑了:“有時候啊,你太聰明真挺讓人討厭的。”
宋徵不理會她,上前道:“還有多久?”
“十天時間,還有明天最後一天。”趙綃似乎無所謂的說着,又喝了一碗:“這酒不錯,你還有多少,都給我了。”
宋徵又拿出來了幾壇,趙綃喝酒他低頭沉思,絞盡腦汁卻仍舊想不出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趙綃喝了三壇,醉意深重,眼神卻似乎越發清冷了起來,好像寧靜冬夜裡的月光,她凝視着宋徵,吃吃的笑了說道:“跟趙姐一比,你還真是個小嫩新,我是你長輩——”
咚!
她的額頭重重砸在了桌子上,醉了過去。
宋徵緩緩擡起頭來看着她,眼神十分複雜,他開門來道:“讓煉仙宗宗主毛人傳來見我。”
……
勾陳千影的計劃一共分爲四步,他在江南多年潛伏,苦心經營,就是爲了確保一旦今日這種機會到來,勾陳氏可以藉着世道的浪潮衝上巔峰。
他也多次推演,這四步的前面兩步若是出現了問題,仍舊不影響後面兩步,成功最好,不成功也仍有機會。
而後兩步,他準備了多種預案,應對不同的變化,可以說確保萬無一失。
第一步自然是蕭水劍歌會,他會打擊龍儀衛的威信,樹立勾陳氏的名聲,然後將三兒子勾陳東風推出去,作爲勾陳氏一位代表,暗中聯絡其他的勢力。
這一步同時暗中進展的是,他會聯絡這些年的至交好友,都是門主、家主的身份,達成牢固的同盟。
而他的第七子陳義誠,這些年來在底層修士中名望極高,他負責這個層次的工作。
父子三人,勾陳千影最高級,中間力量是勾陳東風。“殺雞屠狗”輩的修士,交給陳義誠。
第二步是在江南製造混亂,勾陳氏這些年暗中扶植的勢力很多,再加上這些年天子暴政,民亂的火頭一起,必定是燎原之勢。
前兩步都是準備工作,若是達不到既定的目標問題也不大,勾陳氏自身就有雄厚的力量。
但他們需要武器。
朝廷的軍隊使用的乃是制式法器——制式法器製作和採購糜爛一片,每一個環節都有人貪腐,發到修兵們手中的法器已經遠不如幾十年前了。
可是制式法器有一個好處,其中藏有特殊奇陣,可以連成一片化爲軍陣。
軍陣可凝聚強大的虛靈,一隻千人的軍隊,就可以對抗老祖。
這種奇陣和制式法器的煉製方法,朝廷一直嚴格管控。民間雖然也有陣師研究這種特殊的奇陣,但效果遠不如朝廷的。
一旦軍隊數量龐大,奪取朝廷的法器勢在必行。
除了大規模的制式法器之外,還有就有江南五州的戰具。
這些勾陳千影多年處心積慮暗中埋伏,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確保一旦決定起事,立刻就能搶奪到手。
第四步,也是最爲關鍵的一步:如何能夠席捲天下?
勾陳千影絕不甘心久居人下,他也只是想要藉助華胥古國的力量。若是自己的“義軍”不能迅速形成席捲天下之勢,那他就只能成爲華胥古國的內應,從洪武天朝的臣子,變成華胥古國的臣子而已。
而這第四步,乃是勾陳千影親手佈局,任何人不準插手,連他的兒子和心腹師爺都完全不知情。
勾陳千影失了第一陣,被宋徵攪黃了蕭水劍歌會,立刻命人暗中收集宋徵的資料,對他進行了解和研究,後面的計劃也相應修改。因而蕭水劍歌會他固然憤怒,卻並不影響他的信心,仍舊十分篤定,自己大事必成。
這份信心感染到了心腹師爺,他也覺得家主能成大業。
勾陳東風被宋徵當頭一劍,名聲未能鵲起就落了下去,這樣倒也好,適合他暗中行事。
他跟父親請命之後,拿了一面父親的腰牌方便行事:勾陳氏的一應資源,有了這面腰牌,他都可以調用。
他在華胥古國十年,並非只是埋頭修煉,華胥陰謀覆滅洪武已經數千年,彼國中,對於勾陳氏這種洪武人極爲看重,在朝堂上有一種流行的觀點甚至認爲,能否順利吞併洪武天朝,勾陳氏這些力量可能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所以勾陳東風雖爲質子,但自由度極大,他在華胥古國頗有些人脈。
這一次他要做的,便是借刀殺人。
幽深小院的門打開來,華胥特使展顏一笑:“是三公子,快快請進。”
特使這一次是和勾陳東風一起回來的,他已經見過了勾陳千影,青布小轎秘密進入勾陳氏的便是他。
勾陳東風笑着將手中禮盒遞給特使:“本地一些特產,雖然不起眼,但在華胥古國可不好找到。”
特使打開來一看,赫然是一枚太極石!
他怔了一下之後笑道:“我朝上京盛傳三公子有孟嘗之風,今日始知人言不虛。”
他不動聲色的將禮物收下了,落座之後問道:“三公子找小使有事?”
勾陳東風用了一口茶,從容自若說道:“我有一份天大的功勞送給特使……”特使剛流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勾陳東風已經提前說道:“特使不要以爲東方年少好大言,且聽東方說完,若是特使仍舊不感興趣,東方起身就走。”
特使一擡手:“請講。”
“特使此來,目的在我勾陳氏。可是特使就這麼在一旁看着,我勾陳氏最後成功了,特使也只能算是完成任務,功勞不見得有多大。
我知特使家中顯赫,以此金貴之身,當兩國大戰之時潛入江南,兇險不問可知。我猜此等中庸之功,特使必不甘心。”
他頓了頓,暗中觀察了一下特使的神色,然後接着說道:“而今我勾陳氏一切就緒,只是江南唯一的變數便是那宋徵。只要宋徵一死,江南羣龍無首,你我的謀劃,一切水到渠成。”
特使顯得有些意動,卻仍舊道:“宋徵有兩位巔峰老祖保護,三公子想殺他不容易。”
勾陳東風微微一笑,語出驚人:“所以我要用特使作餌,引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