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中的星輝瞬間黯淡,英俊的臉龐變得微微有些猙獰,顧小方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臉上的表情就此凝固。
鮮血從頸間飆飛,如泉般噴涌,高大的身軀重重地倒了下去,砸在了官道之上。
他的心中無疑有着太多的遺憾,林楓甚至連讓他講出自己的故事的時間都不給,然而林楓對於他的故事,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興趣。
這是生活,不是傳說,並不會有太多的意外發生。
在這個強者爲尊的世界,林楓的力量要比他強了太多,所以當他見到林楓的瞬間,他的命運已經註定,福至心靈、然後鹹魚翻身,這樣的事情,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發生。
不管顧小方最後想到了什麼,一切都不會改變,那就是,他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之上,再也不會有他的存在。
在這個強者決定規則的世界裡,力量纔是一切,其他的都是虛妄。
林楓手上重劍沒有一絲鮮血,看着那倒在官道上的英俊青年,眼角微微有些溼潤。
並非是有什麼兔死狐悲的多餘情緒,而是經過一夜的尋找無果之後,他的失望已經到了極點,沒有想到顧小方居然是自己送上門來,所以這一刻,他無比的激動。
終於殺了這個傢伙,完成了爲溫侯師父報仇的夙願。
再去看溫侯師父,也不用感到愧疚了。
林楓大手一揮,顧小方的首級被他收入儲物容器之內,一股澎湃的火屬性能量爆發而出,把顧小方的屍體焚燒得乾乾淨淨。
然後他收起重劍,大步向着北郡郡城走去。
……
半日後,朔方原。
朔方八月即飛雪,現在卻還不到六月,朔方原上同樣是一副盛夏的景象,茂密的野草長得極深,當日的戰場之上尤其如此,在血水的灌溉之下,這一片草地顯得尤其的肥沃。
去年冬季,就在這裡,溫侯的玄甲重騎第五大隊帶着朔方郡二十萬城主私軍,與血月宗的兩千狼騎一場血戰,血月宗狼騎全軍覆沒,玄甲重騎死傷慘重,而戰死的普通朔方郡戰士更是超過了兩萬。
勇士們的鮮血灑在這片土地之上,令得這片草地看上去尤其生機勃勃,野草長得更高,鮮花也更加的燦爛。
戰死之地便是埋骨之所,這是玄甲重騎的規矩,在草地之旁的小山之上,是那一大片騎士的墓園,青石圍牆之內一個個墳塋中,長眠着來自第五大隊和增援的第四大隊的勇士們。
生機勃勃的草地之中,忽然顯出兩個人影,一個樣貌清俊的少年,渾身散發着一股野性的氣息,看上去極爲兇戾,在他身邊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
“哇。”中年漢子臉色青白,猛然間低下頭去,大吐特吐起來。
少年輕輕一笑,大手一揮,手上出現了一顆猙獰的首級。
提着首級上散亂的頭髮,少年微笑道:“常勝叔叔,要不要緊!”
中年漢子並未回答,而是連連擺手,吐得那個叫撕心裂肺,過了許久,才臉色蒼白的站起身來。
“小楓,你的速度,實在是太誇張了。”中年漢子苦笑道,“待會兒祭奠完了溫侯大哥,我自己回北郡去,可不敢讓你再帶着我了!”
“也好。”少年微笑道,“那我一會兒就不送你了,我回落雲城也有急事!”
二人看向不遠處山坡上的墓園,神色也是變得肅穆起來,一同邁開大步向着那山坡走去。
……
粗糙的青石大門之上,鐫刻着落雲宗的雲紋徽記,表明了長眠在此的人們的身份,那一個個墳塋之上,野草已經極爲茂盛,鮮花開得正豔。
在墓園的最深處,有着一個較大的墳塋,墳塋不遠處,蓋起了幾間精緻清雅的木屋,一位黑髮如瀑的白衣女子站在木屋之前,含笑望着緩緩走來的二人。
“嫂子。”常勝躬身行禮,“我來看你和溫侯大哥了!”
“師孃。”林楓也是行禮道。
白衣女子,正是莜嵐,如今她的小腹高高凸起,寬大的衣衫也已經無法掩飾。
“你們來了。”莜嵐含笑道,“溫大哥泉下有知,肯定會非常高興的!”
林楓舉高了手上的人頭,大聲道:“師孃,這個便是害死師父的罪魁禍首,當日便是他指揮狼騎偷襲,師父纔會戰死,如今他的人頭我已經帶來了,今日便可用他的人頭祭奠師父!”
莜嵐溫婉笑道:“戰場之上,各爲其主,哪來這麼多的私仇,若是被人殺了就要暗地裡報仇,那仗也不用打了!”
林楓笑道:“這總是我這做弟子的一點心意!”
莜嵐輕笑一聲:“說的也是,既然帶來了,那你們就去吧,看看你師父,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林楓和常勝提着顧小方的首級走向溫侯的墳塋,把首級放在墳前,都是跪了下來。
“師父,我來看你老人家了!”
林楓拿起一罈烈酒,莊重的灑在溫侯的墳前,然後深深的拜了下去。
做這一切,他顯得極爲的用心,對於溫侯師父,他心中極爲的敬重。
不僅因爲溫侯是他的師父,引領他踏上了符道,還因爲溫侯以一己之力,支撐着整個落雲宗。
他最後的死亡,更多的原因還是體內的老傷發作,溫侯的死,也可以說是因爲落雲宗而累死的,對於這樣的人,他自然是無比的敬重了。
常勝也是低下頭去,向着自己的大哥深深的叩了三個頭。
林楓站起身來,想着那個總是一臉陰沉的老者,心中也是極爲感傷。
林楓在北郡城內帶了很多烈酒,他把烈酒從儲物容器之內取了出來,在每一座墳塋之前都倒了一罈,很快墓園之內,便瀰漫着烈酒的氣息。
微風吹拂,墳塋之上野草微微招搖,似乎那些長眠在此地的勇士,正在從沉睡中醒來。
再次來到溫侯的墳前,林楓看着師孃,低聲道:“師孃如今便是住在這裡麼!”
“是啊。”莜嵐輕輕一笑道,“自從辭去了統領職位之後,我便一直住在這裡,以後我要長住這裡陪着他了,這是我答應過他的!”
“小師弟還有多久出生。”林楓問道。
“再有一個月吧。”莜嵐笑道,看了一下自己高高凸起的小腹,臉上現出一絲母性的光輝。
“再有一個月,溫大哥,我們的孩子,就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了喔。”莜嵐看了一眼墳塋,似乎看到了那個神情嚴肅的男子,淺笑着輕輕說道。
“師孃,馬上要打仗了,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和小師弟。”林楓想了一下,輕聲道,“這種時候,我覺得您最好回落雲峰居住,那樣比較安全!”
“呵呵,你這孩子。”莜嵐抿嘴一笑道,“落雲峰上那些傢伙,哪個是我的對手,我若是保護不了自己,他們哪個還能保護我!”
常勝忍不住道:“嫂子,你現在到底是什麼實力!”
莜嵐微笑道:“不告訴你!”
常勝無奈的摸了摸鼻子。
林楓看着莜嵐,心道自己看來是多慮了。
莜嵐的氣息完全收斂,常勝自然看不出莜嵐的等級,可是林楓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莜嵐師孃如今已經是三級武者了。
他的追魂箭,便是莜嵐師孃送的,墓碑上的名字,又是齊莜嵐,他自然清楚莜嵐師孃乃是萬州齊家的人。
萬州齊家的子弟,可都有着變身的能力。
現在的莜嵐師孃是三級武者的實力,變身後的莜嵐師孃,實力恐怕要達到四級武者了。
當然師孃有着身孕,未必能夠變身,可是即便是三級武者,在落雲峰上也的確沒人能夠保護她了。
再說她是萬州齊家的人,自然是會有一些特別的手段,就像齊鳴那樣。
“看來我是多慮了。”林楓點了點頭,輕聲道,“不管如何,請師孃一定要小心謹慎纔是!”
“你的師父勞碌一生,只留下了這一絲血脈。”莜嵐輕聲道,“他就是我的命,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他的,小楓,你去忙自己的吧,不用爲我擔心!”
“嗯。”林楓躬身點頭。
……
用顧小方的頭顱祭奠了溫侯師父,林楓也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由於出兵在即,他也不能在此耽擱,所以便和常勝二人拜別了莜嵐師孃,常勝自然是回了北郡郡城,而林楓則是徑直趕往落雲宗的方向。
山坡之上,莜嵐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嘴角也是現出一絲微笑。
“我的孩子,哪裡需要別人保護!”
對於保護自己和孩子,她自然有着絕對的自信。
當初她早就可以晉級成爲武者,卻不願意比自己的男人強,所以一直壓制着,而對於天地的感悟卻早已達到。
溫侯去世後,她也不再壓制自己的實力,多年的厚積薄發,快一年的時間內,順利的成爲了三級武者。
當然若是當初未曾壓制實力,她的力量絕不會僅僅是三級武者,可是對於當年的選擇,她並不後悔。
她所愛着的,是一個極爲驕傲的男人,所以她不願自己的力量超過他。
而如今,三級武者的實力,自保也是綽綽有餘了。
縱然是二級宗門之間的大戰,最強者也不過是四級武者而已,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四級武者倒還不至於在乎,雖然未必能夠擊敗,離開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孩子,你不用怕。”莜嵐看着自己高高凸起的肚子,微笑道,“有母親在,誰都不敢欺負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