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扇面,在地面上憑空的出現,但顓臾彷彿早有預料。
他知道有那麼一個男人算無遺策,是魔道真正的智囊,連他自己都自嘆弗如。
就像這一次,這樣精妙的圍剿,讓正道即使知道是計也要硬着頭皮向裡面衝。更加令人拍手稱秒的是,眼下這計謀已經成功了一半。
咚!
魔音入耳,有如一個高大恐怖的魔影巨像在心頭踏出步伐,讓大家心中一驚。
緊隨着魔音而出的,是一個比想象中稍小、但依然魔焰滔天的身影,他的出現不僅沒有讓衆人鬆了一口氣,反而一個個都瞠目結舌。
認識他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爲來人的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第三魔域魔帝,朱莽的父親,他居然也親自前來,通過這詭異的扇面傳到這裡。
第二魔域、第三魔域的魔帝在東汶東出現,場面上的情況一時間沉重起來,尤其是在江臨雲剛說完鎮定人心的話之後。
這就是顓臾用來出一口惡氣的辦法,有的時候並不需要武力,智慧足矣。
這也在那個男人的計劃之中。
想到這裡,饒是第二魔帝顓臾心裡,也愈發覺得那個人深不可測,就算是自己在不必要的情況下,也不再準備去試探這個恐怖男人的底線。
他想要戰爭,我們便給他戰爭。這是雙贏的局面,沒有拒絕的理由。
江臨雲強提一口氣,她已經快要被兩個魔帝帶來的強大威壓震懾,心裡面憋着一股悶氣無法抒發。
她剛準備開口說上幾句,無論是拖延時間等待更多支援的話,還是穩定正道援軍軍心的話,但她沒有能夠發出聲音,她張了嘴,但沒有聲音。
並非沒有聲音,而是第二道魔鼓錘擊般的響聲從扇面下響起,將她的聲音掩蓋。
又是一道魔影,屹立在東汶東的空曠之上,宛若一座巍峨聳立的高山,帶着無盡的氣勢和威嚴壓迫。
第四魔域魔帝,到場的第三個魔帝!
剛纔正道還說,他們這邊有十幾個宗主掌門,有十幾個第八境的修士,就算不敵顓臾也可以將他拖住,保證己方沒有傷亡。
然而現在,說這話的人已經沉默,因爲魔道來的不只是一個顓臾。
更讓他們感到肅殺凝重的是,那面張開的扇面,到第四魔域魔帝走出以後,仍然沒有關閉!
咚,咚咚,咚咚咚!
連續不斷的鼓點像在敲響一曲動人心絃的戰歌,鼓聲中帶着快意和迫不及待的催促,絲毫聽不出凝重緊張的戰場氣氛,從這鼓聲中就可以聽出,它的主人是誰。
除了魔師伊相,還有誰能夠這樣子享受戰爭,能夠在戰爭中瘋狂而歡呼?
然後,一張張曾經熟悉、或不熟悉,但今日一戰之後終將熟悉的面容,出現在江臨雲他們面前。
從第二魔帝開始,第三、四、五、六、七、八、九,八個魔域的魔帝,統統在東汶東出現,這是繼第一次正魔大戰後,他們第二次集結。
一旦他們走到一處,這說明的問題就很顯而易見。江臨雲一下子想明白了箇中關鍵。
他們,魔道打的主意,竟然是以東汶東爲最終戰場,吞噬所有前來支援的正道援軍,從而平推正道領域!
奸詐,狡猾,卑鄙,無恥。說什麼都好,如果罵人能夠有用的話,正道援軍這邊,這些面露絕望的支援者領袖們,早就已經不顧面子的破口大罵。
他們在罵魔道,也在罵正道。
因爲魔道用計謀將他們圍住困住,想要完全殲滅他們;而罵正道,則是因爲他們不相信以上官柳峰的智慧,看不破這樣顯而易見的陽謀!
這顯然是上官柳峰將他們也當做了棋子,和對手對弈,將計就計的結果。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唯一能做的事情不是拼命,也不是逃走,只能閉上眼睛靜靜等待。
上官柳峰既然敢將他們當做棋子,自然也有接下去的佈置,不然這一場對弈的結局,就只能是正道敗北魔道南下,從此一統人類修士。
他不可能放任這樣的情況出現,所以他必須做出應對的手段。
黑色的扇面,給正道援軍帶來無比心驚膽戰的狂瀾貫清扇,終於被合上。
那個最終最重要的人物,作爲魔道領軍靈魂人物存在的第一魔帝昊蒼,和他的第一智囊魔師伊相,都沒有出現在東汶東。這讓不少正道修士鬆了一口氣。
第二到九魔域的魔帝,如果連第一魔域的魔帝昊蒼和魔師伊相都出現,他們的勝算渺茫。
就算有後手,在君子風失蹤以後,又有誰能夠站出來,與魔帝昊蒼一爭高下,又有誰能夠比得過伊相的陰謀智慧?
“那麼,現在你還有這樣的自信,說出剛纔同樣的話麼?”
顓臾看着江臨雲,想看她露出不一樣的神色,很可惜令他失望了。江臨雲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真的沒有變化嗎?只有熟悉她的六個藏刀門當家,才能夠注意到江臨雲握刀的手,她將茉莉從左手轉移到了右手。
江臨雲對敵一直用的是左手,讓人一直以爲她天生是個左撇子,只會左手使刀。
其實不然。
因爲君子風會左手劍和右手劍,所以江臨雲會練她的左手刀,不惜放棄了右手刀更加強悍的攻擊,全都是爲了向君子風看齊,追趕他的腳步。
而現在,能夠讓江臨雲換成右手拿刀,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她要全力以赴了。
全力以赴,自然要拿出自己十二分的實力,對面是八個魔帝,隨便挑出來一個都是修者界的頂尖存在。
正道同樣也有,九門十六家原來能夠和魔道分庭抗禮並非毫無道理。但是正道之間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事情太多,甚至不少連正魔大戰都沒有犧牲的修士,最後卻死在了自己人手裡。
這更加證明了魔師伊相的強大智慧,當初正是他提議劃分出來的九大魔域,卻避過了內耗。
連最強大的正道第一門派劍仙殿,殿主君子風都已經下落不明,他們拿什麼和這樣的魔道抗衡?
想到這,很自然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劍聖宗,想到了如今的第一宗門,和它的第一劍修劍封雪。到了這樣的緊要關頭,他們,人在哪裡!
“爲何不能,我正道修士,並不遜你魔道八大魔帝!”
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聽聲音是個女子,如此動聽悅耳的聲音,長相一定不會差到哪裡。
江臨雲看來,在更遠處的東汶城方向,朝着東面的城門忽然打開,從裡面魚貫而出的一羣人,說話的是爲首的那個女子,一個很年輕的女子。
大家都是掌門宗主和魔帝,對於眼下正魔兩道的消息都頗爲靈通,自然是曉得這個說話的女子。
顓臾皺了皺眉,他原本以爲上官柳峰最後的佈置會是劍封雪,沒有想到出現的卻是他的女兒劍漫天。
“你一個小輩,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第三魔帝朱行,用他的一雙小眼睛上下打量完劍漫天,隨便輕慢地說。
另外幾個魔帝雖然沒有開口,但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可以看出,對於劍漫天的出現,是失望和不屑的。
魔師伊相口中的大魚,應該不會只是這乳臭未乾的下一代,他們還沒有和自己同等對話的資格。
他們都以爲,大魚會是劍封雪,這個自君子風消失以後,新的第一劍修,能夠將他除去纔可以保證之後的南下征伐一路順暢。
他們更聽說,劍封雪在一年前的剿魔大會上,被一個第七境的修士自爆傷到,至今沒有露面。
八大魔帝不是傻瓜,他們各自都有消息渠道,知道那個傷到劍封雪的第七境修士,乃是第一魔域風頭正勁的魔君七夜,是魔帝昊蒼的子嗣。
好在,他已經死了,不然不久之後必然會是第二個魔帝昊蒼,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依然沒有辦法擺脫。
擺脫第一魔域帶給他們的陰影,那是一層厚重無比的大山,壓在他們的頭頂,看不清楚陽光。
魔師伊相借魔君七夜之死的名義起兵,這讓他們都求之不得。既能夠藉機征伐正道,又可以打探第一魔域的虛實,更能夠做一做表面功夫,爲七夜的死義憤填膺。
“難道你們沒有聽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你們八魔帝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裡,是我們的時代!”
劍漫天說完這話,她就承受着面前八個魔帝無比強大的威壓,與此同時她的身後,一個個年輕的身影站了出來,站到她的身旁幫她分擔。
每一個年輕的身影,都是第八境的修爲;每一個年輕的身影,都有着無比深邃內斂的目光。
“顓臾,情況有些不對。這些年輕小輩身上,我感受到不正常的仙元波動。”第四魔帝元鈞天忽然開口,他的魔功對仙元非常敏感,第一個發現不正常。
顓臾的眉頭皺的更深,他們苦等的大魚沒有釣出來,這些小魚身上卻又透露出古怪。
“他們這麼年輕,卻有着第八境的修爲,甚至給我的感覺已經在第八境浸淫許久,這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說明有問題,這也是爲什麼劍漫天敢站出來和他們對峙的原因,暴體丹,真的比想象之中還要強大,讓他們每個精英修士都有了巨大提升!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說過,你們老了,這是年輕人的時代。”
劍漫天淺笑,面對眼前這些震古爍今的大人物,她終於也能夠雲淡風輕地說出這些話來。
隱藏在人羣中的七夜,看着她和她身邊那些年輕修士意氣風發的樣子,只是眼神中透露出隱隱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