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登峰離開當鋪之後本想立刻買輛馬車東行,但是他感覺渾身乏力,腦袋發燙,這纔想起已經兩夜沒有閤眼休息,躊躇片刻找到一家僻靜的旅店暫作休息。
靈氣散去之後左登峰連個健康的普通人都算不上,昨夜受涼,他發起了高燒,躺在牀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接連幾天一直這樣,店主見他一直沒有離房便敲門詢問,左登峰不想見外人,將其拒之門外。
第三日的清晨,左登峰病情好轉,離開旅店買了一輛馬車往東行進,車上有着被褥等物,他樹敵太多,專挑荒野小路,曉行夜宿,行進緩慢。
十三的腦海裡沒有靈氣被廢這個概念,但是它看出了左登峰不舒服,因此它白天會一直安靜的趴在車裡,晚上則外出捕獵,叼回一些獵物給左登峰充飢。
左登峰之前一直很偏激,也一直很暴戾,失去靈氣修爲之後心態反而平和了許多,世間所有人的恩情他都還完了,他不欠任何人的,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兌現自己當初的諾言‘不管我以後做了什麼,不管我以後去了哪裡,最終我都會回到這裡,回到你的身邊。’
左登峰雖然不欠別人的,但是他感覺虧欠十三的,回到清水觀之日就是他撒手塵寰之時,十三如何處置,巫心語是他的全部,而他是十三的全部,他如果走了,十三怎麼辦?
雖然左登峰一路上走的很小心,但是還是遇到了麻煩,還沒離開陝西地界,他就在一處林間小道上遇到了土匪。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土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可能讀過水滸傳。
此時是清晨時分,這裡又極爲偏僻,這三個人手持鋼刀,凶神惡煞,他們的狠不是裝出來的,一言不合極有可能持刀動手。
他們的出現令左登峰搖頭苦笑,正所謂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人一旦落了難,阿貓阿狗也想騎頭撒尿。
“驢不日的二球,給爺裝聾子是吧?”土匪可能只會那一句文話,完事兒就是陝西土語。
“十三,殺了他們。”左登峰轉身看了看車棚裡的十三。
十三聞聲而動,片刻過後躥回了馬車,左登峰再度搖頭苦笑,幸虧有十三,不然真的要被犬欺了。
趕路,睡覺,吃飯,躲人,這些就是左登峰十天來的全部生活內容,世間什麼最快,謠言最快,他與日本人盜挖周陵的事情已經傳開,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漢奸。他的名聲本來就不好,行事又偏激怪異,這樣的人當漢奸沒有誰會感覺奇怪。
半個月後,左登峰來到了河南邊界,河南東邊就是山東,離家近了。
夜晚到來,左登峰照例住在野外,自從他與藤崎等人合作的事情傳開之後,他就不敢進城住宿了,對他來說住在哪裡都一樣,只要能活着趕回清水觀就行。
此時已經是夏天,野外有很多的蚊蟲,蚊蟲的叮咬令左登峰難以入眠,蓋被子就熱,不蓋被子就挨叮,好不容易等到下半夜氣溫降了下來,左登峰才得以入睡。
“喵~”左登峰剛剛睡着就被十三的叫聲驚醒,十三一般是不會叫的,除非有什麼事情。
左登峰聞聲側身向外望去,藉着月光,左登峰發現南側十步之外有着一道白色的人影。雖然只看到了人影的輪廓,但是左登峰已經根據對方肩頭的猴子知道了來人是誰,但是此時他並不想見到她。
“你受傷了?”玉拂邁步向他走來。她已經發現了左登峰的情況不對,一來以左登峰的靈氣修爲,根本無需憑藉馬車代步。二來左登峰不應該察覺不到她的到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左登峰自車棚裡坐了起來。
“九兒能夠聞到你的氣息。”玉拂出言說道。她說話的同時肩上的那隻金毛小猴子將一枚果核扔向十三,十三情緒不高,沒有理睬它。
左登峰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玉拂是背對月光的,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外面瘋傳你被白雲觀的畢逢春打傷了,是不是這樣?”玉拂再度追問,她根據左登峰的聲音判斷出了他氣息不暢。
“死不了。”左登峰搖頭說道。傳言的特性就是不準確,以訛傳訛的結果就是張冠李戴,也有可能是畢逢春自己吹噓。
“你爲什麼要跟日本人合作?”玉拂沉吟片刻出言問道。左登峰與她在一起的時候都是靈氣內斂的,所以她並沒有看出左登峰修爲已失。
“他們抓了我所有的親人要挾我,我將計就計將藤崎正男他們殺死在了周陵裡,我是爲了給巫心語報仇,根本就沒與日本人合作。”當天下人都誤解他的時候,他還是希望有人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你爲什麼要殺害五臺山的天弘法師?”玉拂再問。
“我在濟南府失手打死了他的徒弟,他追蹤到了咸陽要爲徒弟報仇,但是我並沒有殺他,我只是打傷了他。”左登峰搖頭說道。
“但是天弘法師的確是死在了你的玄陰真氣之下。”玉拂出言說道。
“我沒殺他,我冰封了他的丹田氣海只是爲了阻止他追我。”左登峰嘆氣搖頭。天弘法師爲什麼會死他真的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天弘法師的傷勢並不致命。
“他身上的槍傷是不是你打的?”玉拂急切的問道。
“是。”左登峰無奈點頭,不是他乾的他不會承認,是他乾的他不會推脫。
“你知不知道天弘法師是五臺山的高僧,五臺山是佛門大派,單是度過天劫的僧人就有十幾位,現在全部下山在尋找你。你與張天師動手得罪了正一教,殺了天弘法師得罪了五臺山,幫日本人做事得罪了所有有愛國之心的道門中人,你到底想幹什麼?”玉拂正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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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張天師動手是爲了幫茅山解圍,天弘法師不是我殺的,我也沒幫日本人做事。”左登峰搖頭說道。
“你幫杜秋亭解圍確有其事,但是除了你誰會殺死天弘法師,你說你沒幫日本人做事,我問你,你有沒有放走藤崎櫻子?”玉拂情緒很是激動。
“你是來審問我的嗎?”左登峰皺眉反問。他之所以不想見到玉拂是因爲修爲已失,男人在落難的時候怎麼可能不希望得到女人的寬慰,但是玉拂前來語氣一直很嚴厲,沒有寬慰,只有指責。
“你有沒有放走藤崎櫻子?”玉拂終究是個女人,女人可以爲了愛人與天下人爲敵,但是她們不會允許愛人心中有別的女人。
“肯定是畢逢春那個老東西在信口雌黃。”左登峰聞言搖頭苦笑,他很清楚玉拂爲什麼這麼在意這個問題,他也清楚玉拂不會理解他那麼做的原因,不過斟酌再三左登峰還是決定說實話。
“她曾經幫我修補過道袍,所以我放走了她。”左登峰出言說道。
“僅此而已?這不是你的風格。”玉拂的聲音之中透着十成的不相信,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在她看來單純的修補袍子不足以換來左登峰放過藤崎櫻子。此外她也瞭解左登峰,知道左登峰是個很偏激的人,小因以小果回報,大因以大果回報,這件事情明顯與他的行事風格不符,所以玉拂不信。
“你想聽真話?”左登峰再度苦笑搖頭。玉拂得到消息就冒着風險趕了過來,這樣的女人有資格聽真話。
“我知道你對日本人恨之入骨,所以我想不明白你爲什麼會放走一個日本女人。”玉拂的聲音之中透着冷意。
“日本忍者有束胸的習慣,當年在江蘇爲她養傷的時候我曾摸過她胸脯確定她的身份。”左登峰和盤托出。
左登峰說完,玉拂沒有再說話,左登峰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在發抖,很顯然她此刻非常生氣。即便如此左登峰仍然沒有後悔與之說真話,玉拂對他的心意他明白,女人的真心換來的不應該是男人的謊言。
“我一直以爲你和別人不一樣。”玉拂擡手將一個小包扔到了馬車上,轉而凌空南下。
左登峰目送玉拂離去,他雖然沒有了靈氣修爲,但是敏銳的思維並沒有喪失,他知道玉拂一定以爲他與藤崎櫻子有了苟且之事,因爲男人與女人一旦到了撫摸的地步,接下來就沒有任何的阻礙了,別說玉拂,換做任何人都會這麼想。
有些事情永遠說不清,事實上他撫摸藤崎櫻子的胸部並不是感情發生到一定程度藤崎櫻子自願的。但是他如果告訴玉拂他是在藤崎櫻子醉酒的情況下檢查她胸部的,玉拂同樣不會理解,反而會認爲他人品卑劣,趁人之危。
那個小包左登峰沒有打開,小包散發着濃烈的藥味,不問可知是玉拂得知他受傷之後爲其準備的藥物,這些藥物可能是療傷的聖品,對他卻毫無用處,因爲他並不是受傷。
“你錯怪我了。”良久過後左登峰嘆氣喃喃,當雙方註定沒有結果,誤會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局,忘記一個壞男人遠比忘記一個好男人要快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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