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誰都無法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就如現在,韓飛航怔怔的坐在沙發裡,手中握着剛掛斷通話的手機,他接了一個不知身份的人的電話,對方說會出高價收購韓家所有公司,他若是願意,明日便道約定的地點見面。
對方同時跟他分析了韓家現在所處的情況,若不被收購最終便是破產,而破產的話,韓家的公司便會非常低廉,他若是不想韓家最終以狼狽收場,最好接受他的高價收購。
得到了錢,他便可以放心出國了,他這種情況最好是到國外避一避。
韓飛航非常不願意把韓家這麼大的公司拱手讓人,可現在,他也確實無法繼續支撐下去,他該做何抉擇?
韓家要倒了的消息全城皆知,江暖橙自然也不例外,她已經和在英國的段楚承通過電話,她準備着隨時出手將江家的產業要回來。
段楚承過去處理追回被盜的鑽石一案,盜賊太狡猾,而且不是一人,如今才追回三分之二的鑽石,剩餘的還在繼續追尋,所以他現在也分不開身回來幫助江暖橙,好在他留有人在國內。
醫院,韓夫人整顆心都放在了韓千雅身上,對於韓家是否遇難是否無法繼續支撐,她毫不在意,不如說是她已經沒有精力去想在意那些事,當年她使得江家覆沒,那之後她便遭受了懲罰,她每夜都被噩夢纏身,時至今日,她已病弱不堪。
醫生說,若是沒有意外,韓千雅會在今天清醒,屆時要注意做好她的心理承受。
外界對於韓千雅的罵聲沒斷,都說沒想到她堂堂一千金大小姐,心思居然那麼惡毒,設計陷害樣樣精通,真是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女兒。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韓千雅曾經罵江暖橙的話,不想,有一天會用在她身上,這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嗎?
醫生和兩名護士這會與韓夫人一起在等韓千雅轉醒,他們要兼顧病人醒來後的情緒,這是西少特意叮囑他們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昏迷了多日的韓千雅終於有了動靜,先是睫毛顫動,隨即是手指動了動,有護士道:“要醒了要醒了。”
韓夫人推動輪椅更加靠近牀邊,緊張的看着女兒的變化,期盼着她睜開眼睛,但見到女兒的臉,她又有了矛盾,不希望女兒醒那麼快。
韓千雅嘴裡無意識的呢喃,眼睫毛顫抖得越加厲害了,倏然,她睜開了眼睛,多日沒睜眼,這一睜開就有點無法適應光亮,眯起了被刺得有點痛的眼睛。
耳邊立時聽到低喚:“千雅,你醒了?我的女兒啊,你終於醒了。”韓夫人不自覺就哽了聲,她現在一無所有了,唯一的精神慰藉只有這個女兒。
韓千雅聞聲微轉頭,看見眼眶泛紅的母親,她腦子還有些回不過神,一時不清楚自己這是怎麼了,她嘴脣蠕動,想說話,可一動,疼痛就開始蔓延,她不解,皺眉,又牽動額頭的傷,她着急,越動痛感越強烈,而且是整張臉都在發痛。
她驚恐的低喘,擡手要去碰臉,韓夫人及時拉住了她的手,驚道:“別碰!”
韓千雅不明所以,母親眼裡的驚懼慌亂讓她很是驚疑,醫生和護士這會都走到牀邊,醫生說:“千雅小姐,你的傷真正恢復,儘量不要說話不要碰觸臉頰,等傷口癒合結痂後就沒事了。”
傷?韓千雅腦子裡出現大大的疑問,她受傷了?還是在臉上?她不能淡定了,她的臉傷了哪裡?他們爲什麼這樣緊張?傷的很嚴重?她一張美貌的臉,怎麼能受傷?
於是不管醫生說什麼不要說話,也不管此時喉嚨有多幹痛,她使力張嘴,無措的望着韓夫人:“媽……”
她費勁喊出這句話,隨後卻是痛得無法繼續下一句話了,好痛好痛,像是撕裂的痛,恐怖的是那些痛都是來自臉上!她的臉究竟怎麼了?越想越是慌張害怕。
“千雅,別說話了,聽醫生的,乖乖的,別說話了啊。”韓夫人見她痛成這樣,心都跟着痛了。
她剛纔說話,這一扯,嘴脣旁邊的傷口都有些紅了,醫生也感覺好言勸說,都不敢說太重的話,也不敢說她的傷具體怎樣。
韓千雅目光盯着韓夫人,手指着自己的臉,發出唔唔唔的聲音,她不敢開口說話了,那種痛真要她的命,但她迫切要知道她的臉到底傷成怎樣?
韓夫人哪裡不懂女兒的意思,可是她說不出口,她現在看見女兒被線縫合的臉,一塊一塊的,真是作孽啊。
“千雅,別擔心,你臉上的傷不嚴重,只是傷口比較深纔會扯痛,過段時間傷口癒合就沒事了。”韓夫人也不敢跟女兒說實話。
韓千雅已經慢慢恢復清醒的意識,她也看得出母親沒有跟她說實話,而臉上的疼痛不止一處,她怎麼可能不起疑?
她暫時沒說話,手撐着牀面要起來,護士連忙上前扶她坐起身,韓夫人一直在旁邊說:“慢點慢點。”
韓千雅坐好後,手指了指喉嚨,又直直旁邊的水杯,意思是要喝水,韓夫人會意後立即對護士道:“水,她要喝水。”
另一名護士便轉身拿起水杯去接水,他們還細心的準備了吸管,不用她張嘴扯動傷口。
韓千雅看見那吸管,心裡的疑惑更加重了,若真是沒事,何必準備這種東西給她?
護士將水杯遞到她面前:“水來了,你小心點。”本想端着水杯讓她咬住吸管就行了,可韓千雅擡手執意要自己拿水杯。
護士只好放手讓她自己拿,韓千雅擡高水杯,視線投到清澈的水裡,她在看,看水裡的倒影,不過她那透明的玻璃杯都映出了她些許樣子。
雖然不夠清晰卻足以讓她呼吸亂了,她把目光投到水裡,隱隱約約映出她的樣子,那一條條還有豎着的像是蜈蚣一樣遍佈她臉上的是什麼東西?
她瞪大了雙眼,那些就是她臉上的傷?她隱約察覺出來了,她臉上全是那種驚悚蜈蚣狀的傷!她的臉毀了,被人毀了!
“啊——”她驚叫着赫然把手裡的水杯丟掉,整個人的情緒波動起來!
她這舉動把旁邊的護士嚇了一跳,好在及時躲閃纔沒被她突然丟過來的水杯砸中,玻璃杯砸落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
“千雅?怎麼了?”韓夫人緊張的靠近牀邊,要去拉女兒的手,但韓千雅像受到重大驚嚇那般打開韓夫人伸過來的手,她喘息着,眼裡都是驚懼,顫顫的看着韓夫人,手指自己的臉,顧不得那些疼痛了,張口說:“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媽,我的臉到底怎麼了?”
她嘶啞的嗓音聽得人揪心,而她這一張嘴說話,加上臉上的表情動作,扯得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更加駭人,她感覺到整張臉都要裂開的那種痛!
韓夫人見她這樣,心痛得都要哭出來:“千雅,別害怕,你的臉只是受傷了,會好的,會好的。”
“媽,你跟我說實話,我臉爲什麼這樣?是不是毀了?我都看見了,好恐怖,好恐怖。”她神經受創那般不正常的搖頭,突然盯着韓夫人說:“媽,你回答我,要不我就抓花了這張臉,太嚇人了,實在太嚇人。”
“不,不,千雅你別亂來,傷口就要好了,你別這樣。”韓夫人被她嚇得呼吸一稟。
“千雅小姐你千萬別衝動,這臉再毀就難治了!”護士也是一時着急纔出口相勸,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其他人都瞪她一眼,這下都不敢多說什麼了,因爲韓千雅驀然看向這名護士。
“你說我的臉毀了是不是?”韓千雅緊盯護士。
“這……”護士吞一口唾沫,不知該怎麼回答。
韓夫人眉頭緊鎖,張了張嘴卻只喊出她的名字:“千雅……”眼淚跟着她的聲音一起落下,她捂住低聲啜泣起來。
韓千雅怔怔的轉回頭,那眼珠子一動不動,像木偶那般空洞沒有靈魂,經過這一番折騰,她的臉早痛得不像話,但她麻木了一般,也沒有了之前的激動,她只是呆坐在那裡,腦子裡似乎回想起了什麼。
那個雨夜,破敗的小屋,男人噁心的笑聲,衣服被撕裂的聲音,一切的一切,如電影裡的鏡頭從她腦海裡過濾。
她全身都顫抖起來,如抖篩那般顫得厲害,終於,她精神奔潰了一般忽然雙手捂住耳朵:“啊!”尖叫一聲,在旁人都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她瘋了那樣,將旁邊的櫃子上放置的東西全部掃落地上,這還不夠,最後直接把櫃子打翻!
“千雅,你怎麼了?你冷靜一點,千雅……”韓夫人着急,想靠近女兒,她卻隨手抓到什麼就丟什麼,醫生和護士想靠近都難。
韓千雅這麼大動作的折騰,臉上傷口被扯裂,一道道恐怖的血口出現,還有血伴着濃水流滿整張臉,簡直太嚇人了!
“滾開,都滾開,不要靠近我,不要!”她此時不只是臉上是血,眼睛都是猩紅的,如失去理智了一般。
病房裡一片混亂,醫生連忙打電話讓人來支援,他們不敢靠近韓千雅,怕她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來。
病房門在這時候從外面打開,厲漠西站在門口,看見病房裡的凌亂,還有韓千雅的尖叫聲,他皺了皺眉,隨後擡腿往裡面走。
醫生和護士看見男人高大的身影,怔一下,隨即都開口:“西少!”
韓夫人正手足無措,聞聲回頭看見厲漠西,她愁眉一舒,見到救星一般,急着過來:“漠西,你勸勸千雅吧,叫她別鬧了,她最聽你的話了,你勸勸她。”
韓千雅此刻把能丟的都丟了,包括枕頭,這會聽見‘漠西’這個名字,她失去的理智被強力拉扯回來了那樣,她停下來,擡眸木木的看過來,男人冷峻又熟悉的面容出現在她瞳孔裡,她不動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乾裂的嘴脣好半會後扯出兩個字:“漠西……”看見這個男
人,忽然便有淚從她眼眶滾落,若是換做以前容貌沒有被毀的韓千雅,此刻的她必定是梨花帶淚的楚楚可憐模樣,可惜,此時的她是一張令人驚悚的面目,再流淚只會更加嚇人。
厲漠西長眉一蹙,看見滿地狼藉以及如此不堪的韓千雅,他冷銳的眸子看向醫生,冷聲喝問:“怎麼回事?”
醫生被他冷冽的樣子震懾到了,縮一下肩膀,趕緊回答:“千雅小姐剛醒來情緒還不穩定,所以……”
厲漠西眼底的銳光幽幽轉冷,此時支援的醫生護士來了,推着藥水藥品進來,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他們聽說韓千雅情緒激烈,這是要給她打鎮定劑的,不過一來就看見西少在場,一時間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而且他們看見韓千雅現在沒有再鬧。
“要不,先給千雅小姐處理傷口。”醫生小心的說到,傷口裂開對於恢復不利。
厲漠西看一眼韓千雅此刻的模樣,微頷首,其他人見狀,都紛紛開始準備要給她處理傷口。
見那些醫生要過來,韓千雅突然大喝:“不要過來,都別過來!”她想找什麼東西自衛或者砸那些人讓他們遠離,只是東西都被她砸光了,她只能擡手用指甲對着自己的臉:“不要再過來了!”
醫生們見狀停下腳步,不敢繼續往前,怕驚嚇到她傷了自己,大家互相對視,這下該怎麼辦?
厲漠西一直沉斂着神情,這會,他踏前兩步,站在牀尾的地方,直視韓千雅的臉,好似她那張被毀了的恐怖面容在他這裡沒有任何驚悚的成分,面不改色的淡漠樣子。
暗夜寸步不離的跟在厲漠西身後,他擔心此刻情緒不穩定的韓千雅會做出什麼不利二少的事。
“千雅。”厲漠西出聲。
聽到他的聲音,韓千雅激動的情緒又穩了一些,她低喘着,目光轉到厲漠西那裡,一出聲彷彿就崩潰了:“漠西,讓他們離我遠一點,遠一點。”她似乎非常害怕。
“好。”厲漠西一擡手,那些醫生護士便往後退開,退了很遠的位置。
這下韓千雅又安定了不少,她目光定在男人身上:“漠西,我被毀了,怎麼辦?我的臉被毀了,還有我的……我的清白,漠西,你不會不要我的是不是?”她如無助的孩子睜着雙眼注視他,希望他能伸出手接住她,安慰說不會丟下她。
厲漠西抿着脣,沒有回話,視線落在她身上,這個女人,他一直在保護着,因爲他記着她的救命之恩,以至於她做過一些壞事,他都縱容了,到了今天,他才知道他對她的保護以及縱容是一件錯誤的事,這隻會讓她更加肆無忌憚的做更多壞事。
所以,在她失去他的庇護後落得這樣的下場,他不是沒有責任。
“千雅,去美國的手續已經辦好,給你買了新的房子,過去那邊後你不用擔心吃穿用,醫生也幫你聯繫有了,你以後就在那邊養傷,好好過日子。”厲漠西沒什麼起伏的說完這句話。
韓千雅眼底的光芒因爲他這話一點點暗下去,就在此刻,她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她看見了,以爲看見一絲希望,沒想到,他一開口卻是讓她走。
她不敢相信的搖着頭,眼睛依舊注視着他:“不,漠西,你不能這樣對待我,你還沒幫我報仇,害我的那些人,一個都不能放過,我要他們承受的痛苦是我的百倍千倍!漠西,你要幫我抓住他們,打斷他們的手腳,還有,閹了他們!毀我臉的,我要扒了他的皮!”
她一連串的說着惡毒的懲罰方法,眼裡全是被仇恨覆蓋的怨怒,雙手死死的攥緊被單,仇怒已經讓她忘記了臉上的傷痛。
退在後面的醫生護士親耳聽到韓千雅那些狠毒的話都不禁心驚,原來最近報道說她心腸惡毒不是假的。
對於她的執迷不悟,厲漠西眼底漫過一絲寒意,徒然便冷漠了許多:“千雅,害你的人自有警局處理,你只要聽話跟韓夫人一起出國就是了。”
他說完微側首對身後的醫生說:“給她處理傷口。”接着轉身,要離開的架勢。
“漠西!”韓千雅見他不理自己,驚懼大喊,厲漠西半側身停下腳步,聽見她驚慌又氣急的話:“你這是要丟下我不管了是嗎?”
“你繼續不知悔改,誰都救不了你。”厲漠西淡淡道,這次完全轉身要走了。
“漠西,我不能離開你,離開你我會死,會死的!”她伸出手遠遠的要抓住他那般,滿眼都是痛苦,倒真像是他一走,她就會沒命。
厲漠西再次停下腳步,但他沒有回頭,須臾,他清冷的聲音吐出冷酷的話:“那你就去死。”如此輕的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驚滯,被他話裡的無情和狠勁給嚇得忘記動彈。
衆人怔愣的注視下,他擡步走向門口,韓千雅還朝他伸着手,卻已是呆滯在那裡。
門外,江暖橙聽到裡面走出來的聲音,她急急的轉身跑開,躲到轉角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