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無菌病房,沒得到允許,閒雜人是不等進入的,就算是親友探望也必須做好措施才能進去。
江暖橙就站在那一面大玻璃窗前望着裡面,病牀上躺着人,旁邊的儀器裡顯示着他此刻的狀態,她自然是看不懂那些儀器顯示的意思,她只看見他的頭纏着繃帶,臉色蒼白如紙,他安靜得好像沒有呼吸。
若不是那些儀器顯示着他的狀況,她當真以爲躺在那裡的他已經沒有呼吸。
他身上蓋着被子讓人無法看清楚他的實際狀況,但江暖橙想,他身上一定有很多傷,從那麼高的樓墜落下來,即使不死也好不了多少。
她雙手趴在玻璃窗上想要看得更清楚,段楚承此時走到她身邊,他瞥一眼江暖橙那擔憂的模樣,隨即也看向裡面,淡聲說:“據說他掉下來的時候被勾住,只可惜最後還是掉下來,只不過十樓變成三樓而已,因爲搶救及時才留了一口氣,但醫生說了,他情況非常危險,這口氣能留到什麼時候還是個未知數,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斷氣。”
段楚承也不怕打擊她,是她堅持要來看厲漠西,那她就必須有心理準備。
江暖橙聞言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差點就要站不穩,喬巧連忙扶住她,忍不住瞪段楚承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說的是事實,隱瞞她有什麼用?我早跟她說了最好有準備。”他是關心江暖橙纔會這般氣憤,看着江暖橙說:“看看,我就說你承受不了吧。”
江暖橙確實無法承受,得知他活着,心裡看見一絲希望,段楚承的話無疑把這點希望都滅掉。
“你們怎麼在這?”來看兒子的方蔓荷凝眸看他們,見江暖橙也在場,她不自覺皺了皺眉。
方蔓身邊還站着幾名主任以及醫生護士,陣勢有些大,看樣子是來給厲漠西做檢查。
“方夫人。”江暖橙開口問,聲音很輕,她確實沒什麼力氣。
方蔓荷面對她還是不怎麼自然,得知圓圓是厲漠西的孩子後,她對江暖橙的看法更加複雜,她看一眼江暖橙,沒有多說什麼,只對醫生說:“那就有勞各位了。”
“夫人客氣了,這是我們的工作。”一名醫生說道。
隨即他們都去旁邊的更衣室換衣服準備進無菌室。
江暖橙也想進去,卻又怕打擾醫生們的工作,只好忍了下來。
須臾,醫生們換好特定的衣服進病房,房門關上,一羣人在裡面開始檢查工作。
等候在外面的人都心事重重,祈禱着會是好結果。
良久之後,醫生們似乎檢查完畢了,他們看着儀器上的顯示討論着什麼,隨後他們出來了。
方蔓荷就站在門口等着,喬巧扶着江暖橙,她也站到門前,她迫切要知道厲漠西的情況。
病房門打開,第一個醫生走過來,方蔓荷就開口了:“怎麼樣?是不是度過危險期了?”
江暖橙同樣焦急的望着醫生,醫生看了看他們,很是遺憾的搖搖頭:“情況太糟糕了,危
險期沒那麼快度過,還要觀察一天,這期間隨時都會出狀況,我們會派人守着,不過就算度過危險期情況也不怎麼樂觀,這些還是等過了危險期再說吧。”
醫生的話裡有所保留,他們都聽明白了,於是都沉默了。
江暖橙是想要守在病房外面等厲漠西度過危險期的,但她自身條件不允許,她太虛弱了,段楚承也不同意她這樣折騰,硬是把她拖回去休息,還承諾他會去守在病房外面,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通知她。
如此她才肯作罷,她滿心焦慮,無奈精神缺失,昏昏沉沉就睡過去了。
喬巧是孕婦,不方便時刻照顧她,好在沈譯聞訊趕回來看她,他非常自覺的照顧江暖橙。
一天的時間不長不短,對於某些人而言卻是煎熬,終於到了判定結果的時刻,又是幾名醫生一起過來。
這個時候連老夫人都來了,圓圓也在,老夫人是不想總帶她往醫院跑,可孩子的父母都在醫院,她是不肯自己呆在家裡的。
老夫人也不放心圓圓離開身邊,畢竟厲振剛還沒逮捕到,提到這個她就傷心,她萬萬想不到厲振剛揮做出這種事,只能嘆都是孽緣啊,當年發生的事對厲振剛來說打擊不小。
這次又是一羣人等候在外面,醫生在裡面檢查厲漠西的情況。
段楚承抱着圓圓,她把頭靠在他肩膀上,眼睛卻一眨不眨的望着病房裡面,滿滿的都是擔心,她好不容易纔找到爹地的,害怕以後都沒有爹地了。
醫生出來了,這次誰都沒有開口,似乎都很緊張,全都望着醫生,等着答案。
醫生也不賣關子,直接說:“西少已經度過危險期……”他話沒說完就聽見大家鬆一口氣的聲音,好像壓在大家心口的巨石落地了,他臉上卻沒有任何鬆懈的神情,反倒是凝重:“不過,西少傷得太嚴重了,現在我們只能保他不斷氣,至於甦醒和恢復,這個我們不能保證。”
大夥剛露出一點喜悅的神情即刻被醫生後面這番話給打破,方蔓荷不明白的盯視醫生:“什麼意思?”
“是啊,醫生麻煩你說清楚點,你說他怎麼了?”老夫人跟着問。
醫生還沒作答,一旁的段楚承便開口爲大家答疑解惑:“醫生的意思就是他們不能保證厲漠西什麼時候能清醒,呼吸是有的,能不能睜開眼睛就不知道了,說白了就是植物人。”怎麼說他都照顧江暖橙的父親好些年了,對於植物人的概念還是知道一點的。
這種結果同樣是不能讓人接受的,方蔓荷當即就不淡定了,喝段楚承一聲:“你亂說什麼!”她兒子纔不會變成植物人!繼而看向醫生:“醫生你說,漠西他到底什麼情況?”
醫生早料到家屬會情緒失控,這種事是無法隱瞞的,即使被方蔓荷怒瞪着,他也不緊不慢的說:“情況確實和這位先生說的一樣,西少墜落的時候不只是背脊折斷,最要緊的是頭部受到嚴重碰撞,能搶救回性命已經是奇蹟了,我們只能慢慢治療,所以不能確定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方蔓荷可不管什麼奇蹟,她當然要兒子活着,還要如以往那樣好好的!
“我不管,你們一定要治好他,他不能成爲植物人!”她低吼着,根本不接受醫生的說法。
醫生非常無奈:“方夫人,身爲醫者,但凡能讓患者好的我們都會去做,請不要太爲難我們。”他說完禮貌性的對老夫人點個頭,然後轉身離開,他留下來說太多隻是徒勞。
方蔓荷無比焦急,卻也沒有辦法,轉眸看見江暖橙,她心頭怒火一漲,控制不住就脫口而出:“江暖橙,都是你,要不是救你,漠西他也不會變成這樣!他成了植物人,你滿意了!你就是掃把星!”
江暖橙一直沒出聲,醫生的話讓她驚滯,她還沒消化這樣的噩耗,自己父親是植物人,那麼多年了都沒醒過來,她無法想象厲漠西也變成植物人!
被方蔓荷那麼一喝,她是回神了,卻被那話戳到了痛處,以往她是不會計較方蔓荷怎麼說她的,只是現在……
她忍不住轉眸看向病房裡躺着的厲漠西,醫生剛纔說了,他背脊都斷了,或許還有其他傷是她不清楚的,他是那麼高大挺拔強壯的男人,現在卻傷成這樣,這些都是因爲救她!
她真的要懷疑自己是掃把星了,爲什麼她關心在乎的人都變成這樣?
此刻的江暖橙充滿了悲觀,全世界的星辰都黯淡無光了。
她抿緊嘴脣,望着厲漠西的眸子裡有着淚光,她無法去反駁方蔓荷的話。
段楚承實在看不下去,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就要拖她走,走前還故意說了句:“我早讓你不要多管厲漠西的閒事,跟我走,別整日哀哀悽悽像個小怨婦,你守着她還不是守活寡!”
方蔓荷聽得出他這話意思就是說他兒子成爲植物人了,她臉色大變,瞪着江暖橙說:“你不能走!漠西是因爲你才變成這樣的,他要是真醒不過來,你就一輩子守着他!”
“你剛纔不是說什麼掃把星嗎?怎麼還敢讓她守你兒子?”段楚承諷刺。
“這是她欠漠西的她就必須還!”方蔓荷很是不講理,她兒子不好過,憑什麼江暖橙能好過?就算是守活寡她也必須守!
老夫人頭很疼,有氣無力樣子:“你們能不能消停一會?”
“她不欠厲漠西,是厲漠西欠她,過去的四年要不是有我,你們能看見她們母女平安?做夢!”段楚承話落就要拖江暖橙走。
江暖橙猛然甩開他的手:“舅舅!”
“你幹什麼?想守活寡嗎?”段楚承擰眉回望她。
江暖橙咬緊嘴脣,垂着眼睛沒去看他,只是點點頭,輕輕的說:“舅舅,我不走,我要留下來,我不管他什麼時候清醒,會不會清醒,我都守着他,即使是一輩子。”她頓了一下,眼裡淚光盈盈,吸吸鼻子:“舅舅,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請你成全我吧,我不會走的,不是不能,而是我……離不開了。”是的,已經無法離開了,他已經住進她心裡,他在哪裡她便在哪裡,除非把心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