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搖箏見林氏這麼關心這件事，怕是瞞不過去了，只好垂了眼簾：“孃親覺得，從前的我是個什麼性子？”
“……”
林氏未曾想過沈搖箏會忽然問她這個，沉默片刻，這纔開口道：“從前的箏兒，是個良善的好孩子。”
“但從前的我，無法爲自己出頭、無法爲孃親爭氣，甚至連遙星出事我都保護不了，從前的我空有良善，卻處處爲人魚俎，如果這樣的良善會讓我梧桐苑中的人被人輕看、折辱，那這良善，我寧可不要。”
沈搖箏從不奢望林氏能理解她，畢竟她們之間不僅隔着年齡，甚至還隔着時空。
但她至少希望林氏不要再像從前那樣，認爲女子嫁人就要從夫，所以處處對沈臨風忍讓、對白氏忍讓，“讓”這個字，換種好聽點的寫法是妥協，換個不好聽的，就是懦弱。
林氏懦弱、原主懦弱，這纔會讓白氏的野心日漸膨脹，讓她漸漸不再覺得“寵妾滅妻”這個詞只會出現在戲詞當中，她要讓這個詞，變成映在她身上的一個現實。
林氏震驚非常的看着沈搖箏，聲調中透着膽戰心驚：“這麼說……箏兒你當真是冤枉了白氏？”
“冤枉？”
沈搖箏勾了個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箏兒、你、你怎能！”
林氏許是一下子起得猛了，身型一個不穩，險些栽倒回去，沈搖箏見狀，趕忙上前去攙，卻被白氏一巴掌打了開。
白氏看着沈搖箏通紅一片的手背，心尖一抽，趕忙又將其拉了過來：“可是打疼了？”
沈搖箏柔了目光，反握住林氏的手。
“孃親，女兒本可以一口咬定是白姨娘故意嫁禍於我，將此事遮蓋過去，可我不願對您有所欺瞞，正所謂善惡終有報，白氏做惡害人，就算我不報她，老天也不會放過她，女兒不過是幫老天爺懲戒了她～”
“……”
林氏擡眸看了會兒沈搖箏，忽然重重嘆了一口氣：“你覺得，孃親是在怪你耍手段，害了你姨娘？”
“？”難道不是？
“孃親既已隨你離開沈府，自然不會再遵從你父親，既如此，那個白氏的死活，又與我何干？”
林氏擡手撫上沈搖箏的面頰：“十七年了，這件事、孃親瞞了你十七年，也是時候讓你知道了。”
“？？”
臥槽？！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你其實並不是我女兒、你親生父母其實是xxx的大富豪、或者xxx的國君”這種狗血橋段嗎？！
林氏看着沈搖箏糾結的面色，緊緊握着她的手：“搖箏，你知道當初孃親爲何要生女硬說男，又爲何要你控制飲食，拖延月事？”
“啊？”
沈搖箏眨了眨眼，合着是這事啊，切，她還以爲原主的身世有什麼秘密呢。
“女兒記得，是因爲孃親察覺到沈臨風薄情寡性，爲了穩固在府中地位。”
“當今聖上廣開恩科，女子亦同男兒一般，只要有能爲便可位列朝堂，孃親又何須用此舉穩固地位？何況若當真如此，一年前白氏從孃親這裡奪了掌家之權，孃親又爲何說也不說便將這權利讓了出去？”
林氏的話猶如一道驚雷，直讓沈搖箏心中一頓。
是了。
她從前怎麼就沒想過，如果林氏當真如她原來所認爲的那般，是個爲了穩固地位不擇手段的女人，又怎麼可能在這一年中被白氏欺負成這個樣子？
這事本來就有矛盾，只是她初來異世，被一堆事情攪和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細想。
“洪武二年，你祖父尚在朝堂爲官時，大殷國師便有預言，沈家第一個孫兒如爲男，則天下太平，蒼生安穩，爲貴子；若爲女，必會召來凶煞，日後禍亂世間，甚至還會累得大殷根基不穩，有亡國的危險，所以孃親這第一胎，只能爲男。”
臥槽，這麼迷信的麼？
就在沈搖箏恨不得把那個大殷國師找出來鞭撻一百遍的時候，在她神識中的系統忽然顫巍巍的開口：“小……小流氓，我咋覺得這個國師預測的很準呢？”
沈搖箏：“你說啥？”
系統：“你看、正因爲原主是個女娃娃，所以你才能穿越異世，穿到她身上，這不就是召來凶煞麼？你再想想你穿越來之後，小白蓮這個正牌女主被你坑得多慘，這不就是禍亂世間麼？”
沈搖箏：“……”
媽噠。
合着那個凶煞就是她了，也就是說，如果按照預言繼續發展，她就是整個大殷最大的敵人？
艾瑪。
一下從個普通反派變成了最終boss，身份轉變得太猛烈，她還真有點不太適應。
不過如此一來，她也明白爲什麼林氏方纔會那麼生氣了。
她不是怕自己變得不復從前那般純真善良，而是怕自己此舉太過魯莽，萬一暴露了自己是女兒身的事情，恐會遭來殺身之禍。
這還是沈搖箏頭一次算錯他人心思，果然天下最難揣測、卻也最好明白的，都是父母心。
白氏可惡、可恨、可憎，但她的初心，卻也全是爲了她女兒的前程。
“少爺，九卿姑娘來了。”
正當沈搖箏垂眸沉思時，忽聽遙星帶着花九卿來道謝，收拾了心思的沈搖箏從容起身，卻在瞧見梳洗過後的花九卿，當下愣在原地。
遙星嘿嘿一笑：“九卿姑娘的衣物都被泥水穢物弄髒了，所以奴婢幫姑娘尋了沈一、沈二的衣物搭配了一下。”
站在門口的花九卿披着皓白月色灑下的一片銀霞，長身玉立，丰神朗朗，一身碧湖羅衣雖是極其普通的面料，可搭着束髮翠色竹簪，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七尺嬌花臉如桃杏，姿態閒雅，眸中點點如星河璀璨，脣畔的三分謙遜笑意更將此人襯得清俊非常。
天啊！
果然女人帥起來就沒男人什麼事了！
花九卿瞧着沈搖箏朝自己這邊投來的灼灼目光，臉頰微醺，小心翼翼道：“是不是、不太好看？”
“不不不！太好看了！”
沈搖箏一個箭步躥到花九卿面前，眼看就要對人家動手動腳，卻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