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梅被他那一巴掌嚇了一大跳，擡頭一眼看到怒氣沖天的張志強，然後又看到不發一言，坐在邊上獨自喝酒，神色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小貓，她頓時明白了過來。 “表哥…我真的沒有…我…我借錢是爲了給我爸看病…”張小梅說着伸手抓起那個裝有十萬塊錢的皮包，緊緊的抱在懷裡，緩緩站起身來，一邊向後退，一邊紅着眼眶看着張志強。 “把錢放下！”張志強冷聲喝道。 張小梅搖了搖頭，忽然抱着皮包拔腿就往外衝去。 “你給我站住！”張志強怒吼一聲，從後面擡步追了上去，張小梅雖然已經拼盡了全力向前跑，但畢竟身子太差，速度根本就不快，被張志強只是三步，就給追上了。 張志強追上張小梅之後伸手直接拉住她的後衣領，一把就將她給扯了回來。 剛扯到身邊，張小梅忽然就發出一聲尖叫，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氣，回頭狠狠推了張志強一把，竟然把張志強都推得往後退了一步。 因爲被她那一聲尖叫給嚇了一跳，張志強的手不由得一鬆，結果一下子就被張小梅給跑開了。 一口氣衝到了鐵門口，張小梅伸手就去開鐵門，但情急之下卻怎麼也打不開，忽然被一股大力圈住，人一下子就凌空起來，等她看清楚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被張志強給一下子攔腰抱起來了。 “啪”的一聲，張志強一巴掌扇在被自己扛在了肩上依舊亂動亂叫的張小梅臉上，打得她一懵，止住了叫喊聲，然後直接扛進了屋子。 小貓這個時候從屋子裡面出來，打開鐵門，來到外面，對幾個將腦袋從自家門裡探出來的租客或者居民伸手指了指，示意不要多管閒事。 那些人一看到是小貓，頓時一個個都嚇得縮了回去。 小貓嘆了口氣，點了一根香菸塞進嘴裡，然後看了後面一眼，接着他摸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又在門外抽了半根香菸之後才返身進入屋中。 這個時候屋內一片狼藉，桌子上的酒瓶和餃子落滿了一地，張志強坐在凳子上面抽着香菸，張小梅則頭髮凌亂，衣裳不整的縮在牆角抱着自己瑟瑟發抖。 小貓進來之後，張志強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把那隻裝有十萬塊錢的皮包還給了小貓。 “拿去，還到賬上面去。”張志強將皮包給了小貓之後就開始悶頭抽菸。 小貓站在那裡看了看張志強，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張小梅，嘆息了一聲，說道：“那強哥…沒什麼要幫忙的話，我就先走了…” 張志強點了點頭，等小貓走到門口的時候，張志強又開口說道：“給我找一家最好的戒毒所。” “知道了強哥，搞定了就通知你。”小貓說着就出了門去，鐵門關上之後，屋內便陷入了一片安靜。 抽完了一根香菸，張志強終於開口：“冷嗎？” 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張小梅輕輕點頭。 張志強嘆息一聲，走上前去，將張小梅輕輕抱起來，抱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把她放在牀上。 “好好睡一覺，我明
天帶你去看，一定要戒掉知道嗎？”張志強伸手在張小梅的腦袋上輕輕撫摸。 “表…表哥…對…對不起…”張小梅顫抖着說道。 “傻孩子，你是我妹妹啊…”張志強這話一出，就感到心頭泛酸，而張小梅更是直接將頭埋進被子裡面抽泣起來。 張志強坐在牀邊，一根香菸接一根的抽着，他不清楚在張小梅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把這麼一個從窮山溝裡走出來的小女孩帶進了這樣萬劫不復的境地，他滿腦子混亂無比。 他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大城市的恐怖和可怕，這滿世界都是鋼筋水泥，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其中到底還有多少的兇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張小梅漸漸平靜下來，不再抽泣，也不再發抖，陷入了沉睡，只是偶爾還是會抽搐一下。 那張清瘦白皙的小臉之上被烏髮遮掩，雖然並不能看到她臉上的疲憊和憔悴，卻更叫人看得心疼。 爲什麼…張志強在心裡想着。 忽然電話響起，張志強迅速接起，儘管他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他也已經足夠謹慎，但張小梅還是被電話鈴聲驚醒了。 張志強在她驚慌的眼神當中接起電話，是小貓打來的，他在電話那頭說已經找好了戒毒所，張志強嗯了一聲，小貓在電話那頭問是不是現在就安排。 張志強看扭頭看了一眼正用驚恐無比眼神看着自己的張小梅，心頭微痛，但依舊咬着牙齒說道：“現在。” 掛了電話之後，張志強慢慢將電話放進口袋，張小梅忽然鬆開一直咬着嘴脣的牙齒，開口說道：“表哥…你能…再讓我…吸一次嗎？” 張志強鐵青着臉，搖了搖頭，然後從煙盒當中抽出了一根香菸，問道：“香菸要嗎？” 張小梅緊緊抓着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爬起來半坐着，然後伸出細瘦的手臂，顫抖着去接張志強手裡的香菸，接過之後在張志強點燃了之後狠狠吸了起來。 菸頭的紅光一直閃耀，很快就將半支香菸給燃燒殆盡，張小梅無神的雙眼當中瞳孔忽然微微緊縮，她開口說道：“表哥…能不要告訴我…我爸媽嗎？” 張志強點了點頭，扭過頭去看着張小梅，伸手在她的腦袋上面揉了揉，然後將她的腦袋攬進自己的懷裡，輕聲說道：“放心吧，表哥一定會幫你，你一定要加油，你還年輕，一定可以的。” “你家裡，我每個月會以你的名義寄點錢過去，不會讓他們知道的。” 張志強說着忽然感到手上一涼，低頭一看，原來是張小梅流下的眼淚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表哥…我會加油的…”張小梅靠在張志強的懷裡，抽泣着輕聲說道。 “小梅，告訴表哥，到底是什麼人讓你染上毒癮的？”張志強輕聲問道。 “表哥…你別問了…”張小梅說着忽然渾身開始抽搐，一雙手緊緊抓住了張志強身上的衣服。 張志強被她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伸手抓住張小梅一邊搖一邊問道：“小梅，你怎麼了？” 白沫從張小梅霜白的嘴脣之間不斷的往外
溢出，她開始渾身發抖，喉嚨裡面發出“赫赫”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屋子外面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張志強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抓起手機一看，是小貓打來的。 “強哥，車子到了。”小貓在電話裡面說道。 “好！我馬上來！”張志強說完之後將手機往牀上一丟，然後雙手直接將張小梅連着被子一起抱了起來。 抱着張小梅到了門外，小貓竟然已經喊來了一輛救護車一樣的車，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一見張小梅的狀況，立刻如臨大敵，上來幫張志強將張小梅往車上擡去。 擡上去之後將她固定在一張推牀上面，張志強想要上車卻被那幾個戒毒所的人給攔了下來，車門關上，然後發動，離開，彷彿將張志強身上的溫度也一起帶走，他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打了一個哆嗦，回過神來，張志強這才發現在路燈微黃的燈光之下，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 小貓已經跟着車去了，他自己卻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跟上去，大概是因爲內心還是感到害怕的吧… 張志強摸了摸口袋，發現手機不在，想起剛纔接小貓電話的時候放在了牀上，於是趕緊返身進入屋中。 剛關上鐵門，就聽到電話在屋內響，張志強快步走了上去，拿起來一看，果然是小貓打來的。 “強哥，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會處理打點好的。”小貓在電話那頭說道。 “謝了，小貓。”張志強說完之後就掛了電話，無力地坐在了牀上。 張小梅變成這樣，對他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差不多的背景，小時候一起玩耍，還有着血緣關係，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纔來到這個大城市半年時間，先是那個如兄如父的張旺財自殺，然後又是這個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表妹染上毒癮。 而他自己更是在前段時間多次差點送命，大城市，難道真的沒有我們這種外來人，我們這種從山野當中走出，帶着理想和憧憬的人的生存空間嗎？ 早就被命運的玩笑折磨的張旺財，還沒有盛開就已經露出枯萎之色的山野之花張小梅… 張志強抽了一口香菸，忽然感到無比的思念家人，他摸出手機，撥打了小梅的號碼。 從秋天的時候開始，程臘梅和李老頭就被張志強派去了張家溝，幫忙修路，如今天寒地凍，正是打地基的好時候，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工程進度怎麼樣了。 在另一片寒夜星空之下，寧靜的山村當中忽然響起了手機鈴聲。 黑暗當中忽然亮起了微弱的手機屏幕燈光，一股白色的口氣從程臘梅的嘴中噴出，她搓了搓微微紅腫的雙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是“張志強”三個字的時候。 她忽然一下子笑了起來，然後又趕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淚珠子也從眼中往下滾落。 接起電話之後，輕輕放在耳邊，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張志強那令她日夜想念的聲音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嘴中發出一聲嗚咽。 因爲他在那頭說“小梅，我想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