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規矩朝師父鞠躬行禮：“師父，我想學拳？”
“爲什麼學拳？”
“強身健體，保家衛國。”李少澤微微拱手，語氣不卑不吭，
古代拜師學拳的人，在說明來意時，都學會在強身健體後面，用“建功立業”四個字，表示以武術獲取功名的銳利。
但自從民國亂世後，這“建功立業”則逐漸變成了“保家衛國”。可以說往後，保家衛國都成爲了武人的第一信仰。
至於強身健體，只是學拳的根基罷了。
龍馬微微頷首：“嗯……既然受了你的六禮，以後你就入我詠春，跟我學拳吧。”
“多謝師父。”
李少澤行了一起大禮，隨後被龍馬扶起身。
他端起旁邊泡好的茶盞，恭恭敬敬的送到龍馬大叔面前。
一旁的弟子，提起狼毫，將李少澤的名字，錄入名譜當中。
這種正式的拜師儀式，整個武館也只有李少澤等三名關門弟子做過。其餘學拳的弟子，都沒學到這麼深，交了報名費足矣。
龍馬在接過茶盞後，不急不緩的吹了兩口，輕輕一抿，將茶盞放下。
“關門，教你學拳。”
兩名弟子聽見此話後，乖乖出門，將前堂的大門閉上。外面的普通弟子們，頗爲羨慕的看着李少澤的背影……
嗙，背影消失，大門關緊。
龍馬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李少澤面前，一抖袖口，擺出詠春的起手式：“一念通百念通，你很不錯，這麼快把《小念頭》學到今天這步。”
“現在我教你的標指，又稱標月指。”
“《楞伽經》言：如愚見指月，觀指不觀月；計著名字者，不見我真實。”
“當你在夜黑時伸手去看月亮，愚夫看見的是手指，智者看見的是指縫中的月……透過迷障求真實，這就是標指中的理念。”
要不問爲什麼看月亮一定要拿手擋着，因爲典故就是這麼寫的。
“所以在打人時，你就要想好怎麼被打，在被打時，則要想好怎麼打人。標指是技法，更是詠春拳中最核心的理念。”
……
三個小時後。
李少澤推開門出來，衣衫已經滿身大汗。
這次學拳，龍馬師父不僅講了理念，更紮紮實實的指點他打法。直到現在，他總算把《標指》給記住了，估計還要練一段時間，才能夠真正融會貫通。
這時武館裡的學員都已經散去，龍馬師父也回到後堂休息。
他對着練功場裡的木人樁比劃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搖頭出門，以免被人投訴擾民。
開車在回家的路上，他腦海則一直想着詠春拳的理念。
畢竟理念這個東西，是一門拳法的核心。初學時無所謂，懂不懂都一樣。但等到學深了，才知道理念的厲害。
拳法的一切延伸，變招，都需要符合理念，才能配合之前的套路，打出精彩的效果。
否則，你明明學詠春，卻拿詠春的套路，玩起洪拳野蠻的風格？出門打拳？腦漿都會被人打爆。
而《詠春拳》作爲南派拳法，和南少林有很大淵源，自然在理念當中，會融入一些佛學。比如“標指”，就是源自佛經中“見月忘指”的典故。
回到家中，芽子看他滿身大汗，捏着瓊鼻，嫌棄道：“大晚上出去幹嘛，一身臭汗味。”
言語之言，芽子還湊近身子，仔細嗅了嗅。
確定臭汗味裡沒有夾雜香水味，海鮮味後，她才釋然的幫李少澤把衣服扔到洗衣機裡。
“去拳館練拳，新學了幾招，要不要比劃一些？”李少澤赤着膀子，打開水龍頭準備沖涼。發現芽子還沒有離開，向着她的方向比劃了兩拳。
芽子用腳一撩，將浴室旁的拖把勾起，伸手抓住，窮神惡煞道：“小李子，想死還想死？”
“哼，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要你救命的小李子了。”
李少澤哇哇兩聲，抓着拖把杆，衝到芽子面前，猛的將她抱起。
“哈哈哈，你已經落入魔掌，今天我就要你喊救命。”
“啊…放開你的臭手。”
“咦，老夫老妻的，又在裝清純。你叫吧，叫破嗓子都沒人來救你。”
嘩啦啦。
噴頭的花灑開啓，浴室中一陣啪啪作響的聲音。
……
一個小時後，洗完澡的兩個人，一起從浴室出來。
芽子用毛巾包着頭髮，沾了一點水乳，幫李少澤塗在臉上。
“龍馬師父我聽說過，他這麼有名氣，怎麼會收你做弟子。”
“因爲我厲害啊，嘿嘿。”
李少澤挺了挺腰，意有所指，惹得芽子猛翻白眼：“別裝，下次我把你腰掐斷信不信？”
“給點面子嘛……對了，周天師父生日，幫我準備一份壽禮。”
“OK，正好明天下午約了阿賢逛街，幫你買回來。”
芽子揉了一把李少澤的臉蛋，然後拿起吹風機，將溼漉漉的頭髮吹乾。
李少澤嗯了一聲，隨後走到房間裡，準備躺下牀睡覺。但走到一半，他感覺有點不對勁。
阿賢是誰？
不會是王素賢吧……哇靠，芽子怎麼會跟她一起逛街，是芽子主動靠近她的，還是她主動來泡芽子的？
李少澤的一顆心驀然提了起來，沒想到啊，自己第一次愛情危機，居然有可能是一個女人掀起的……
芽子吹完頭髮回到房間，鑽到了被窩裡。李少澤伸手摟住她的脖子，想問點什麼，又不好開口，最後才吭聲：“周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周天約了兩位叔父打高爾夫，可能沒空耶……”
“唉，好吧。”
李少澤拉起被子把腦袋蓋住，感覺自己的地位，果然已經受到威脅。
第二天早上，王素賢將早餐送到李sir的辦公室。
曾經有幾個行政組的女警，都想要爭奪這份美差，但卻始終被她牢牢抓在手中。不過，她今天進門後，卻發現李少澤微微皺着眉頭。
把早餐放下，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被李少澤出聲叫住：“阿賢，你過來一下。”
“李sir。”
王素賢雙手搭在身前，一雙美腿筆直，乖乖在辦公桌前站好。
“你最近感情順利嗎？”
李少澤會問這句話，自然是對阿賢的私生活有所瞭解。王素賢微微一愣，點頭道：“挺順利的……”
“那你爲什麼約芽子去逛街？”
“啊？”王素賢愣了一下，隨即才鬆了一口氣：“是芽子姐找我的……她想從我這裡，多瞭解一些你的情況。”
“這樣嗎！”
李少澤心裡暗靠一聲，這才明白原來是芽子出動出擊，想要王素賢做她的內線。現在的女人，簡直深不可測。不過仔細一想，他這麼守本份，倒也不怕什麼。
於是敲着桌子道：“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李sir，我一名警員，忠於警隊的警員！”
“很好，你下去吧，如果芽子有意見記得和我溝通。另外，我警告你，你可以搞我，但是不能搞我老婆。”
李少澤哼哼兩聲，揮揮手讓王素賢閃人。王素賢將門帶上後，長長呼出一口大氣：“行政組長不好當啊，不僅要做間諜，還要做雙面間諜。”
“撲街，下次我去當臥底算了。”
時間很快到了周天，“葉氏詠春”武館外面，張燈結綵，大擺酒席。
除了武館的弟子門人，不少武術界的同道，以及電影圈的明星，都攜帶禮物登門。
龍威站在門口，專門負責迎來送往。
將一個紅包送給舞獅隊的師傅後，朝李少澤招招手道：“阿澤，來這裡。”
“阿威，這是送給師父的壽禮。”
龍威拿起來一看，嘖嘖兩聲：“居然送尊金佛，你媽的太有錢了吧。”
“老婆買的，你收下就行。”李少澤拍拍龍威的肩膀，臉上沒有太多得意。
畢竟他是新入門的弟子，正好碰上師父大壽，講道理就該送份貴點的禮物。
現在雖然沒有唱禮的習慣，但是按照舊俗，龍威還是親自將李少澤帶進了前堂，順便把金佛擺在了禮臺最顯眼的位置。
只要送禮進門的人，把禮物放在禮臺上，都能夠看到這一尊扎眼的金佛。
漲的不是李少澤的臉，而是漲師父龍馬的面子。
龍威則在將禮物放好後，指着位置道：“你是關門弟子和師父坐在一桌。”
“好，你去忙吧。”
“嗯。”
李少澤和龍威分開，走到師父面前，拱手道：“祝師傅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誒，阿澤別這麼客氣，來，讓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些都是港島武術界的大家。”
“陳伯光陳師傅，當年來到港島開武館，不想給社團交保護費。一根齊眉棍，打贏七十把西瓜刀，至今還沒人敢找他拿保護費。”
陳伯光朝着李少澤抱拳：“老黃曆啦，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了。”
“這不，我三天前還輸給一個叫作夏侯武的年輕人。他是真的能打，以拳對棍，最後還贏了我一招。”
“夏侯武？”
提到這個名字，在場不少武術界人士，臉色都變了一變。
接下來龍馬又陸續給李少澤一一介紹在場的武術家，大家都是笑呵呵的點頭應話，場面一幅其樂融融的樣子。
因爲龍馬畢竟是有真功夫在身，年輕時在九龍城寨打過十二連勝的記錄，被當時武術界譽爲“最惡詠春”。
現在雖然老了，但名氣還在……而且武術家們給不給面子，還是要看錢的嘛。
雖然大家各自都有撈錢的辦法，但不得不說，龍馬的武館在電影圈裡撈錢，卻是撈的最足最多。今天他過壽，在場不管身手高低，肯定誰都要讓他幾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