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羅家灣29號,軍統局總部看守所審訊室內,遍體鱗傷的徐恩增小舅子坐在凳子上,齜牙咧嘴的在口供紙上寫着什麼。
古琦揹着手站在一旁低頭觀望,不時伸手指出行文中的錯誤讓其修改,等全部寫完後再由小舅子先生重新謄抄了一份。
將口供紙拿到手上仔細審閱了一遍,古琦滿意微笑並瞄了一眼對方:“很好,一會要是徐恩增來接你,知道該怎麼說吧?”
“知道,知道,鄙人就說沒熬過刑訊,將賬戶和不動產全交代了。”徐恩增小舅子腦袋點的飛快,諂笑着給出了回答。
“恩,知道就好,那簽字畫押吧。”
古琦將口供扔到了桌上說了一句,繼而又敲打道:“只要你能按照我說的,將徐恩增的一舉一動向我們彙報,這份口供就不會存在。
你可以繼續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繼續頂着中統副局長小舅子的身份爲所欲爲,如若不然,你應當知道私通異己份子是什麼罪名吧。”
他緊緊盯着對方的眼睛,陰沉警告道:“千萬不要覺得到時候翻供便能萬事大吉,國府對待地┴下黨的手段一貫是寧殺錯、不放過。
而你在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你是地┴下黨和徐恩增之間的信使,向西北方面透露了很多情報,光這一點就能讓你小子死無葬身之地。
一旦事情泄露,不僅你活不了,你的弟兄姐妹,父母妻兒全都要跟着一起倒黴,所以機靈一點,姓徐的有任何風吹草動要立刻通報。”
徐恩增小舅子嚇得汗如雨下,毫不猶豫就將自己的大名簽上,熟練的將大拇指放在印泥中滾了滾,於口供末尾處摁下了紅通通的指印。
做完這些,他義正辭嚴地把徐恩增賣了:“您放心,感謝長官給鄙人重新做人的機會,我一定會將這個貪腐份子的行動向貴局報告。”
聽到這話,古琦微微頷首,接着喚來一個舉着照相機的小特務,轉頭朝着徐恩增小舅子擡擡手:“起來,拿着口供,幫你拍個照。”
光有自白書不保險,必須按照規矩再來個合影,有了這兩樣東西在,徐恩增就算長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楚,何況對方還有前科。
小舅子先生聞言立馬站了起來,雙手捏着口供放在身前,齜着一口白牙,縮着腦袋彎着腰看向照相機方向,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古琦皺了皺眉頭,哪有笑着拍自白照的,當即出來指導了一番,幾分鐘後閃光燈砰砰亮起,拍下了一位“堅貞不屈”的地┴下黨戰士。
拍完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總覺得還是有地方不太對勁,託着下巴思考了許久,猛然拍了下大腿,拿起鞭子走了過去。
“長官!長官!鄙人完全配合你們的工作,不要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徐恩增小舅子見狀嚇得連連後退,嘴中不停求饒。
嗚~嗚~
鞭子在空中甩了個花,古琦耐心解釋道:“不行啊,你身上的傷痕太少,徐恩增是老情報,見到定會起疑,你忍一忍,很快的。”
這特麼是忍一忍的事嗎,小舅子先生剛想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被看出破綻,鞭子就狠狠抽到了身上,一陣劇痛襲來,讓他不由自主的喊出了聲。
“啪~”
“不要啊!”
“啪~”
“哎喲!”
一聲聲慘叫從氣窗飄出傳到了軍統局大院中,路過的特務目不斜視,這種聲音在羅家灣再正常不過,哪一天沒有了才奇怪。
同一時間,左重在辦公室中見到了灰頭土臉的徐恩增,兩人敷衍的握了握手坐了下來,徐恩增沉吟片刻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左副局長,軍令部二廳的文件收到了吧,徐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打擊黑市事關重大,應該再斟酌斟酌,此前是我輕率了。
還請給我一個面子,將已經抓捕的黑市人員釋放,以免引起山城市面動盪,至於錢嘛,該罰就罰,得讓那些人長長記性。
另外,我夫人的弟弟被貴局請來了,這裡面一定有誤會,那小子脾氣不好,不會說話,如果有得罪左長官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不怕左副局長你笑話,他一出事,他的姐姐……們是又哭又鬧,我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左兄弟你就高擡貴手,饒了他這一回吧。”
愁眉苦眼的徐恩增低頭腦袋苦苦哀求,藏在暗處的目光卻不停閃爍,雖然大陳覺得他的小舅子將什麼都招了,但萬一呢。
萬一對方沒有說,那樣錢和不動產不就保住了,那可是一大筆財富,徐恩增覺得有必要試探一二,說完他緊張地看着左重。
左重懶洋洋地聽他說了一大堆廢話,伸手捂住嘴巴發了個哈欠,接着在徐恩增眼巴巴的眼神中慢慢坐直,認真地說了三個字。
“求我啊。”
“嘭!”
徐恩增面色一紅,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用力一拍桌子:“姓左的,你欺人太甚,儘快解決此事是上峰的命令,你敢違背?”
“你求我啊。”
左重依舊不慌不慌,淡笑着說了一句,有些人就是分不清大小王,命令確實是要完成的,可延誤個一兩天很正常,對吧。
“大膽,陳部長已經跟你們戴局長說過了,難道你連陳部長的面子都不給嗎,我告訴你,識相點,趕緊把人都給我放了。”
“我說了,你求我啊!”
“呸,姓左的,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啊?你不就是跟委員長同鄉嗎,不就是有個好老師嗎,不就是能破幾個案子嗎。”
“呵呵,你求我啊。”
“左重,不要以爲就憑你一個小小的副局長便能澄清玉宇了,別說你一個,就是十個八個,也休想把這渾濁的世道變得天朗水清。
我問問你,若人人都像你這樣死心眼,還不把國府上下弄得人人自危,如果我們都不想當官了,不敢當官了,你讓委座怎麼辦。”
“恩,你求我啊。”
“閉嘴,人哪兒有不犯錯的,你抓住別人一點小過小失,就把人往死裡整,人有七情六慾,並非過錯,這官┴場上哪有你這麼死心眼的。”
“有道理,所以你求我啊。”
不管徐·光鬥·恩增說什麼,左重只回這麼一句,徐恩增被氣得兩眼發黑,食指指着對方直哆嗦,最終渾身一抖癱在了沙發上。
他算是看出來了,姓左的這是有恃無恐,打定主意要讓自己低頭,想想陰沉的大陳和麪無表情的小陳,他深吸了口氣含含糊糊地說道。
“我……你。”
“徐副局長你在說什麼,左某沒聽清。”
左重挖了挖耳朵,笑眯眯搖搖頭,想要矇混過關,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今天必須讓姓徐的明明白白的那三個字說出來。
徐恩增臉上表情變幻不定,閉上眼睛冷靜了好一會,然後睜開眼睛一字一頓:“我說我求你,求求左副局長將人都放了吧。”
“哈哈哈哈……”
一聲大笑響起,左重此時暢快至極,原本季伯顯的案子結束都結束了,對方偏要事後搞事情噁心自己和軍統。
希望徐恩增能記住今天這個教訓,以後做事情能動動腦子,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行嗎,弄得兩敗俱傷有什麼意思。
越來越像一個大反派的左重笑完,拍了拍大腿痛快回道:“好,既然你徐副局長都親自出面了,這個面子必須得給。
再說了陳部長都給我們局座打了電話,我作爲下屬自然要遵從,老徐你何必這麼客氣,那些黑市商人我一會就放。
但一碼歸一碼,查抄出來的現金、貴重金屬我們要扣一半,軍統會給他們開具票┴據,一切都按照規矩來,可否?”
“這是自然。”
聽到軍統可以放人,徐恩增緩緩鬆開了拳頭,隨即又想到下落不明的小舅子,趕緊開口詢問,他還是有點不死心。
左重暗自冷笑,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實在是抱歉了,他在美豐銀行甚是囂張,還辱罵了行動人員,被當場拘捕,
唉,老徐你曉得,我的手下都是一幫粗人,坪時接觸的又都是日本間諜,動起手來沒輕沒重的,一不小心就給……”
“打死了?”
徐恩增迫不及待的搶答,心裡竟有些開心,小舅子死了乃是一件好事,等找到底賬,那些賬戶和房產還是他的。
大概猜到他在想什麼的左重憋着笑,一本正經道:“那倒沒有,只是受了點傷,這樣吧,老徐你跟我走,我將人交給你。”
話音未落,左重從沙發上起身往外走去,對方的剩餘價值都壓榨乾淨了不放掉幹什麼,留下來只能浪費軍統的糧食。
失望的徐恩增嘴角抽了抽,黑着臉跟了上去,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什麼呢,他總不能直接告訴左重:趕緊把我小舅子弄死滅口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院子裡,早就等候多時的兩個小特務在古琦的帶領下,架着一個血淋┴淋的人形物體扔到了徐恩增的面前。
一見到徐恩增,人形物體爬到他的腳下,放聲痛哭:“姐┴夫?姐┴夫啊!軍統這幫王巴蛋不是人,他們打的我好痛啊。
爲了活命,我什麼都說了,姐┴夫你不要怪我,是我沒用,是我該死啊,看在我兩個姐姐的份上,你就饒了我這一次。”
徐恩增胸膛劇烈起伏,恨不得一槍打死對方,可想到左重就在身邊,趕緊朝陪同而來的警衛和司機擺擺手,讓他們把人弄走,天知道這個王巴蛋會說出什麼來。
處理好小舅子,他擠出笑臉再次提醒左重不要忘記剛剛答應的事情,得到了確定的回覆後,灰溜溜地帶着人走了。
看着汽車越來越遠,古琦來到左重身邊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一切都已安排好,他們即將在徐恩增的心臟處紮下一顆釘子。
通過這根釘子,再加上徐恩增的兩個大小老婆,對方對軍統將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枕邊人想要竊密,就問你怎麼防。
就在這時,鄔春陽從大樓裡急匆匆走了出來,小聲跟左重說了幾句,左重聞言愣了愣,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淡淡說道。
“黃先生想做就做吧,咱們也需要一個藥品銷售渠道,但你給我盯好了,不要讓他跟亂七八糟的人合作,否則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