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修法宴過後,林照跟玉明妃深居簡出,又回到了靜心修行的狀態。
如今整個古昆修行界雖然看似平靜,但林照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像這般平淡無奇的修行時光,以後怕是會越來越少。
當日門中幾位真仙曾經承諾過,可以讓其前往真傳殿,盡閱諸多秘法以及種種隱秘資料。
但這幾年一直有事,故而未曾前往。
如今正是參悟術法和神通,將之融入大丹的關鍵時期,旁觀借鑑諸多秘法,或者直接學習領悟,都能省去無數的功夫。
更加重要的是,閱讀本身帶來的滿足感,對於一位嗜讀的老餮客有着太大的吸引力。
這日,林照在經過沐浴更衣,焚香靜心後,才前往三十六天罡靈峰中的“神機峰”。
真傳殿便秘藏在此處。
對於神霄宗的很多門人而言,便是“真傳殿”這個稱呼,都根本無從知曉。
通過道道大陣,林照來到神機峰的山腹之中。
當其看到一座通體雷光流轉,在恍若實質的靈氣柱上靜靜懸浮的殿宇時,心中的震撼簡直難以言表。
在外部看來,這座殿宇並不是太大,通體呈青玉色,總共有三層,鬥角如勾,飛檐層層疊疊,精巧之中又帶着恢弘和古樸。
門口上方有道匾額,上書“隱雷殿”三個金文。
這三個字如同活物一般,第一眼望去只是普通金文。
而仔細觀之,又好似雷光遊走不定,陰陽流轉間雷蘊凌霸深沉。
樓宇從內向外透着淡淡的道蘊,有陰陽互化,雷霆生焉的意境。
這還是林照第一次見到有器物能散發道蘊,想來此物應該不凡。
正當其駐足參悟其中的道蘊時,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
“你個小輩看老夫作甚?
想要學習秘法就快些進來!”
剎那間,林照差點就一句“我靠”脫口而出。
只是修行多年,已經讓其心境變得越發深沉,這才穩住心神試探道:“前輩是?”
“嗯,就是如你所想,老夫便是隱雷殿。
你到底進來不?磨磨蹭蹭的作甚?”
看來還是個暴躁老爺爺。
林照不敢怠慢,立刻答應了一聲。
隨後就見一道白光捲了過來,裹着自己的身體向隱雷殿大門方向飛去。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林照似乎看到隱雷殿變得越來越大,還未來得及思索到底是自己變小了,還是隱雷殿變大了,眼前的景物已經變了模樣。
快速向周圍掃視了一眼,林照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座靜室之中。
室內桌椅齊備,還有幾盆蒼翠欲滴的靈草被擱置在屋角的几案之上。
靈草好像會呼吸似的,在林照的感知中,其葉片時而吸入靜室內濃郁的靈氣,過上一陣,又散出淡淡的白霧。
便是林照見多識廣,也沒能認出這種靈草的來歷,只能暗自感嘆知曉的還是太少。
靜室上首位置,有兩位神態老邁,如同凡俗老者的修士此刻正打量着林照,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不用多問,僅僅憑藉靈覺,林照就知道這兩位肯定是元神期的宗門長者。
“弟子和照,拜見兩位長者,還未請教兩位尊諱?”
林照躬身稽首,恭恭敬敬的大禮參拜。
“哦?你便是和照?”其中一人語氣中帶着驚奇,好似以前聽到過他的名字一般。
“是,弟子法名和照,師承太虛真人。”
林照語氣不疾不徐,恭敬而不顯卑。
“哈哈,今日終於見到我宗後輩中的翹楚了,坐下說話,坐下說話。
老道真全,邊上是你真湖師祖。”
這時另外一人朗笑出聲,語氣和藹慈祥。
在之後的交流中,林照得知這兩位都是宗門的老牌真一。
除去兩人外,還有一些長年鎮守在宗門要緊秘地,乃是宗門不顯於外的力量。
這些人已然突破返虛無望,又一身毫無牽掛,便自願隱退,爲宗門分憂。
而有趣的是,這些老輩修士放下一切,心中無慾無求之後,道行反而開始精進,有些人甚至有了突破。
這番話語讓林照深深體會到修行修真,要做到“真”之神意,是何等的艱難。
陪着兩位宗門前輩聊了一個多時辰,中間爲兩人衝了幾道靈茶,林照這纔開始前往二樓,翻閱宗門秘傳典籍,以及種種隱秘資料。
有道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剛纔的交流當中,兩位真字輩師祖已經給林照介紹了諸多典籍,以及修習的先後次序等信息。
往後的半年多時間裡,林照再未離開過“隱雷殿”。
林照先是查看了神霄三十六神雷,以及其它各種雷霆秘法的玉簡。
比如以前未曾學過的《大梵鬥樞雷訣》、《神府天樞御雷訣》、《神霄玉柱雷秘要》、《神霄灌鬥神雷寶經》、《神霄風火天雷要旨》等秘傳雷法,如今終於可以一窺究竟。
之後又參研了諸如《小千雷獄》、《神霄玉樞雷霆寶經》、《咫尺天涯》等三十多種神通的功法玉簡,以及前輩的修煉心得。
當然,其它諸如雷道與陣道結合的“神雷五行誅魔大陣”、“紫府雷霆煉魔大陣”等法門自是必不可少,林照早想研習。
最後才查看和記憶了諸如陣法、符籙、煉器、甚至劍修的諸多典籍。
對於這樣看似囫圇吞棗的行爲,若是放在其它真傳弟子身上,怕是下面的兩位真一早就出面干預了。
但兩人對林照的事情早有耳聞,知道這位弟子最擅長的便是參研諸法,融匯貫通。
所以纔不管不顧,任其折騰。
真傳殿中的典籍比起之前道法殿中的資料,數量上自然要少得多。
十餘日不到,林照已經全部將其記憶完畢,其中還時常跟下方的兩位宗門前輩交流術法,以及對種種大道的感悟。
匆匆半年多時間過去,林照整日陪着兩位宗門前輩,一邊修行,一邊如飢似渴的從兩人那裡學習着種種修行心得,以及大道感悟。
剛開始是三人交流,但幾日過後,竟然連隱雷殿的那個暴躁器靈也忍不住加入了進來。
這件隱雷殿乃是後天靈寶,器靈存在的時間也超過了幾萬年,若單論知識面之廣,甚至還要超過三人。
但是真正深入大道,器靈便差了許多。
寶物產生了靈性,雖然能夠修行,但是中間限制太多,故而想要達到一定高度和境界,除了用時間和經歷來累加外,別無它法。
這日,林照回到忘憂峰時,正值大雪紛飛,萬物冰封。
隨後其盤膝坐在崖前一處大石之上,看着遠處天地朦朧,茫茫一片,好似玉宇要歸於混沌。
而其心神,早已陷入空靈之境,萬物不滯,雜念不擾。
如今整個神霄宗,若是論及對諸般術法秘典,雜學要聞的廣博程度,林照敢認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但是,這並沒有什麼意義。
修行悟道,最後講究的依然是道行,要存真去僞,要唯精唯純唯一。
況且從“術”“法”修行的根本要旨來講,也必須做到“得法而忘法”,如此方可攀至“純高”境界。
在林照的觀念中,所有記憶得來的“術”“法”“道”,都僅僅是資糧罷了。
資糧可以當飯吃,但必須要消化後才能算是自己的。
所以何時能領悟出獨家神通秘術,才能稱得上將其徹底悟透。
沉浸於思索當中,林照渾然大忘,身上早已爲積雪所覆蓋,漸漸化作了一個雪人。
這時,天空中忽有兩道身影飄來。
來人用寬大的白色連帽斗篷籠罩住了半邊臉頰,但是顯露於外的瑤鼻、紅脣、以及臉頰,依舊暴露了其絕色容顏。
“師孃,師父怎得端坐在大雪當中?
可是在悟道?”
一道空靈而優美的聲音響起,正是林照的大弟子木冰藍。
“應該不是,誰知道你師父在搞什麼怪,大雪天的不坐在洞府內修行,偏偏坐在冰雪當中扮雪人兒!”
玉明妃的聲音當中帶着促狹,顯然是早就明白了林照的狀態。
“你們兩個還不下來,站在空中當雪靈嗎?”
兩人耳中傳來林照的聲音,隨後就見那座雪人忽然起身,積雪簌簌而落。
“師父,你終於出關了啊。
否則我和師孃怕是要離開師門,前往東部凰洲了!”
經歷了顧玉菲昏迷的事情後,木冰藍終於認可了玉明妃這個師孃,爲其表現的大度和風姿所折服。
故而對其很是敬重。
玉明妃一直未曾收徒,對於自家道侶的大弟子自然是照顧有加。
一來二去,兩個人如今的關係倒是親近的很。
“到底發生了何事?你且細細說來。”
林照看着二人自天而落,隨手發出兩道法力,爲二人除去了斗篷上的積雪。
雖然根本不需如此,但玉明妃和木冰藍還是心中一暖。
“我來說罷!”玉明妃美目仔細打量着林照,多日不見,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了一絲牽掛。
“半月前妖神山不知發生了何事,居然大舉出動,在宗門東凰別院,以及其它宗門的駐地附近大肆搜索。
似乎尋找什麼。
宗門怕發生意外,故而需要派遣一批人手,增強東凰別院的力量。
我和冰藍也在這次任務的人選當中,準備明日便要出發。”
林照聞言,頓時眉頭一皺,隨後想要屈指衍算,想了想又自作罷。
“原來如此!
好罷,既然我也出關了,就陪你們一起走一趟。
剛好找個機會,跟妖神山的妖王交手一番,印證一下我最近領悟的幾門雷法。”
見得自家道侶如此體貼,玉明妃自然心中很是高興。
木冰藍則是終於有機會見到自家師父的手段,也是頗爲期待。
兩人居然一點都不曾爲林照擔心過,也算是奇葩之極。
“冰藍,你師弟最近情況如何,你可有去關注過?”林照念頭一轉,忽然想起石霄的情況。
“石師弟天資過人,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不過就是性格有些太過凌厲,居然跟人時常鬥法,好在從未吃虧過。
後來被我收拾了幾次,最近一個月終於消停了些。”
木冰藍露出一絲自得的微笑,林照看得不禁莞爾。
自家這個大弟子心性過人,做事沉穩周全,又不乏霸道手段,有時行事比自己這個師父還要飛揚。
不過木冰藍和石霄關係很是要好。
之前石霄剛剛入門時,木冰藍身爲大師姐對其照顧備至,讓已然父母雙亡,自己獨行數萬裡,見識了諸多險惡的石霄很是感動。
林照思忖了片刻,覺得有木冰藍這個大姐一般的人物管束石霄,自己也能省心不少,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第二日一早,天上飛雪依舊。
林照跟玉明妃攜手而行,木冰藍跟在兩人身後,向着傳送大陣的位置飛去。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三人已經到了通往東部凰洲的傳送大殿。
看到已然在殿中等候的十餘人,林照面帶喜色,向前走了過去。
前方霍天都、苟仲海、柳風揚、以及梅落華四人俱都在場。
另外包括鬥戰司的太絕真人、太蒼真人、和生幾位熟人也參與了這次任務。
等跟衆人一一見禮後,林照才走到霍天都等人身前,再次問候道:
“大師兄,苟師兄,想不到這次你們也要過去!”
“當然了,我以爲你小子還沉浸在溫柔鄉中,沒想到這次也露面了。”
苟仲海性情豪爽,看到林照後一拳砸在其肩膀上,出言調侃道。
“是啊,你小子自法宴後就不見了蹤影,我和仲海一直想找你喝酒論道,卻是找不機會。
後來還是玉師妹告知你在閉關,這才作罷。”
霍天都看到林照後,也是頗爲高興,之前在域外虛空一起待了三年,兩人之間的關係很是親近。
“哈哈,抱歉抱歉!
我也許久不曾喝酒了,這次咱們去東凰別院,剛好卸上幾條妖王的大腿烤了用來下酒。
據說有些妖王實力雄厚,這大腿上的肌肉最是富有彈性。”
林照這話一出,不僅化解了苟仲海的調侃,同時惹得傳送大殿內的衆人一片鬨堂大笑。
衆人都知其有振奮士氣的意思在內,故而也無人取笑其大言不慚。
只有太絕真人習慣性的冷眉一皺,隨後又舒展開來,眼底深處帶着一絲笑意。
而其腦海當中,卻是不由自主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見到林照時的情景。
當時林照表現的外柔而內剛,在看似圓融的外表下,卻是宛如刀鋒般的厲芒,好在如今終於內斂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