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見曜頓時變得興奮:
“好啊。”
蔣白棉故意無視了他的表情,對上下晃動脖子的格納瓦道:
“老格,這事交給你。”
對此,商見曜只是略感失望,很快就重振精神,將格納瓦拉到一邊,小聲叮囑起來。
…………
迪米斯單手插在衣兜內,提着裝之前黑色風衣的紙袋,邊欣賞夜晚的街景,邊走向通往青橄欖區的道路。
這個過程中,難免會有路人靠近他,或者和他同路,但他們都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或者選擇繞一個小圈,總之,沒誰能通過僞裝成普通行人跟蹤迪米斯,而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中完成的。
眼見拐角巷子在望,迪米斯突然看到有人影衝了過來。
對方速度是如此之快,就像失控的車輛,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奔到了他的旁邊。
緊接着,一隻銀黑色的金屬手掌拍在了迪米斯的肩頭,一副哥倆好的架勢。
迪米斯這纔看清楚來者是個穿墨綠色軍服、眼冒紅光的機器人。
他張開嘴巴,試圖用呼救的辦法制造混亂,趁機逃脫,結果格納瓦右掌一縮,已是捏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的聲音卡了回去。
“你說剛纔路過的那些治安員會來得及返回嗎?”格納瓦努力讓自己略有合成感的男中音帶上些許笑意。
這句臺詞是商見曜教他的,讓他連語氣都要拿捏好。
迪米斯表情一僵,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出了岔子。
格納瓦順勢攬住了他,擺出大家很熟悉、感情很好的樣子,以此遮掩右掌位置的不正常。
“只是有事找你聊聊。”這名智能機器人再次複述起商見曜給予的臺詞,以穩住目標。
如果不是做不出表情,他都會帶上幾分笑意。
迪米斯臉色已然恢復正常,看不出有什麼恐懼的情緒,“跟”着格納瓦就進了那條僻靜的巷子,找了個無人的角落。
“你是公民集會爆炸案的製造者?”格納瓦開口問道。
迪米斯平靜點頭:
“你們都識破了我的僞裝,還有必要問這個問題嗎?
“讓你的主人出來吧。”
格納瓦注意到了與自己人類行爲模式數據庫不太吻合的反應,順勢問道:
“你不害怕嗎?”
“害怕有什麼用?”迪米斯反問得相當冷靜。
格納瓦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你也是角鬥場刺殺案兇手的同夥?”
“可以這麼說。”迪米斯竟然笑了起來。
格納瓦追問道:
“你們爲什麼要做這些事情?”
“爲了打破當前的秩序,爲了製造混亂。”迪米斯表情莊嚴地說道,“現在的‘最初城’就像一灘慢慢上漲的死水,再這麼下去,會越來越沒有活力,並漫過所有人的脖子……”
聽到這裡,格納瓦做出了糾正:
“慢慢上漲和死水從邏輯上是矛盾的,不能放在一起。”
“……”迪米斯怔了一下,“領會意思就行,總之,必須打破這種狀態,接下來不管往哪個方向發展,都不會比現在差。”
格納瓦對此竟有點贊同:
“運動和變化纔是這個世界的主旋律,唯一不變的就是我們始終在改變。”
“你們想合作?”迪米斯猜測起這個機器人背後勢力的目的。
他話音剛落,已看見一道人影進入這個無人之處。
在此之前,他完全沒有感應,這說明對方能掩蓋自己的意識,同樣是一名覺醒者。
來者高高大大,戴着張神氣活現的猴子面具。
趁迪米斯注意力被面具吸引的機會,商見曜笑道:
“你看:
“我們想在最初城做番大事,你們也想在最初城做番大事;
“我們是個團隊,你們也是個團隊;
“所以……”
迪米斯表情變化了幾下,終於露出了親切和驚喜並存的笑容:
“原來是你們啊,怎麼用這種嚇人的方式見面?”
“這樣比較隱蔽和安全。”商見曜誠懇回答道。
不給迪米斯開口的機會,他讓聲音帶上了笑意:
“你剛纔說服了我們的機器人。”
迪米斯笑了起來:
“沒辦法,總得準備多套說辭,以應對不同的人。”
“……”格納瓦這才發現自己沒能識出對方在撒謊。
當然,就算能監控對方各種數據的測謊儀都未必準確,何況他這麼一個“業餘”的智能機器人。
商見曜跟着笑道:
“其實我也感覺你說得有點道理,現在的‘最初城’迫切需要改變。不管往哪個方向改變,都比不變要強。
“說真的,你和角鬥場刺殺案的兇手熟嗎?我看你不是太擔憂他的樣子。”
迪米斯呵呵一笑:
“我們只是在那件事情上有點合作,我甚至不知道他告訴我的姓名是真的還是假的。”
說到這裡,他聳了聳肩膀:
“反正是上頭的安排,他們怎麼吩咐,我就怎麼做。”
“你上面究竟是哪個組織,弄得我都有點懵?”商見曜用大白話做出了試探。
格納瓦密切注意起迪米斯的動靜,只要發現他有清醒過來的跡象,立刻就會出手打暈對方。
“他們沒給你說過?”迪米斯自動幫商見曜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他的表情再一次變得莊嚴:
“我們是行爲教團的。”
說到這裡,他做了個鬼臉,嗓音低沉地開口:
“行爲展現內心,願衝動與你同在。”
“行爲教團……”商見曜在公司給的資料上看到過相關的內容,但還是確認般問道,“你們信仰的是哪位執歲?”
“五月的‘監察者’。”迪米斯再次做了個鬼臉,彷彿在以這種方式表現對執歲的尊重。
商見曜“哦哦”了兩聲:
“你們的聖餐是?”
“各種蟲子,各種做法。”迪米斯正色回答道,“混亂年代之後,除了缺少食物的荒野流浪者和某些遺蹟獵人,已經沒誰願意吃這些東西,所以我們教團的領袖將它們定爲聖餐。”
努力表現和其他人的不同?格納瓦嘗試着分析原因。
商見曜擡手按了按臉上的猴子面具:
“擰掉頭就可以吃,蛋白質挺豐富的。”
他隨即嘆了口氣:
“你們究竟想達成什麼目的?”
“這需要去問你的上面和我的上面,我只是一個負責執行的士兵。”迪米斯表示自己同樣不清楚。
商見曜用惋惜的眼神看了迪米斯好幾秒,看得他莫名其妙。
“你怎麼老是被那些治安員追趕?故意現身,吸引注意力?”商見曜轉而問道。
迪米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是一種行爲藝術。”
“哦,難怪你們叫行爲教團。”本來因聖餐有點興致缺缺的商見曜眼睛驟然變得明亮。
這時,格納瓦插言道:
“這讓你快樂?”
“這不僅讓我快樂,而且還是一種祈禱方式,是執歲讚許和欣賞的。”迪米斯未做隱瞞。
商見曜好奇問道:
“你還完成過哪些行爲藝術?”
“這就太多了,回頭再聊吧,這裡隨時可能有人路過。”迪米斯還算謹慎。
商見曜點了點頭:
“你之前用圍巾遮住嘴巴,是故意誤導追捕者?”
“是啊,一取下圍巾,他們就不認識我了。”迪米斯嘴角微微勾起。
商見曜伸出了右手:
“今天就到這裡吧,暫時不要把見過我們的事情彙報上去。
“這樣一來,你如果被出賣,還可以找我們幫忙,後續的任務如果需要合作,也可以找我們。”
迪米斯略作沉吟,緩慢點了下頭:
“你們也在留後路啊。
“好吧,該怎麼聯絡你們?”
給出特定時間、另一個頻段和某種電報密碼後,商見曜揮手告別了迪米斯。
格納瓦也學着他,舉起金屬鑄就的胳膊,張開五指,搖晃了幾下。
摘下面具,繞至某處安全屋後,商見曜和格納瓦等了幾分鐘,就看到蔣白棉、龍悅紅、白晨回來。
他們之前在那條巷子周圍警戒,一發現有什麼不對,就會給出信號。
聽完商見曜的複述,蔣白棉微皺眉頭,自語起那個名詞:
“行爲教團……”
隔了幾秒,她感嘆出聲:
“羣魔亂舞啊!”
她這是指最初城的局面,各方勢力、各個教團都在粉墨登場。
交流完這件事情,蔣白棉環顧了一圈:
“大家休息吧,老格注意着點,明天晚上試着給‘道與電器維修’電臺錄音。”